不知不覺間,天色更晚,說書先生終於有空拿起旁邊的水壺喝了口水潤嗓子,面前的孩童早就散了,只留下他自個收拾東西。
許鳴終於收回視線,自嘲一笑,好像他從認識老頭以來,既不知道後者的名字,也不知道後者的來歷。
就這麼稀裡糊塗地一起生活了幾年,就連這過往事蹟,都要從別人口中當成故事來聽。
許鳴搖了搖頭,有些無精打采,好在這裡客人不是很多,老闆見還有空位,也就不搭理他。
不過今天去陳家詢問的時候,為什麼那個老嫗不認識陳玄之這三個字?
還是說另有它家?
許鳴皺著眉頭,時不時喝上幾口小酒:“不管了,還是要再試試,總不能是你銷聲匿跡太多年,沒人知道了吧?”
北邙劍仙洛清河,大魏劍仙陳玄之。
雖然是從說書先生口中得知,但從描述中可以明白,這兩人的武學造詣,已經達到世間最頂峰。
至於和陳南北相比如何,他說不準,因為他現在沒法接觸到這個層次的人,除非雙方真正來一場死戰。
不過景河之戰的結果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雙方打平了,而且是兩敗俱傷。
至此,北邙少了一位足以撐起北邙門面的大劍仙,大魏也少了一位讓人敬仰無比的劍仙。
兩人,俱風流。
許鳴當然知道景河在什麼地方,離著北煌城還是有些遠的,算算時間,老頭和自己相見的時間也對不上。
這期間發生的一些事情他更是一概不知。
對於老頭的戰力,許鳴並沒有過多驚訝,主要有玉珠在前,畢竟前段時間傳出來的那位問劍青龍山的無名劍仙,別人不知道身份,他卻是清楚無比。
能和這樣一位老天師打得難解難分,不用說實力肯定是最頂尖的了。
“老頭深藏不露,不曾想我那破敗小屋子,還能住著一個能與天地共鳴的陸地神仙。”許鳴嘖嘖稱奇,於是又往嘴裡灌了一口酒。
現在已經有方向了,所以許鳴不打算回去客棧,不然一會姜洛凝問起來,估計要笑掉大牙。
正好現在也還有點時間,先去最近的那家再碰碰運氣。
許鳴結了賬,離開攤位,按照原先的那條路繼續走。
還是那個陳家。
只不過相對於白日,晚上聽不到讀書聲,相對安靜不少。
許鳴站在大門下,拾級而上,反正他臉皮厚,不太在乎這些。
敲了門,很快就有門房走出來開門,不出所料,還是今天的那個看門老嫗。
不過這老嫗記性確實不太好,上下打量了一陣許鳴,渾然沒有記憶,問道:“這位公子,有事嗎?”
許鳴也不在這件事上糾纏,而是問道:“大魏劍仙陳玄之。”
這次他留了個心眼,在前面加了個字尾。
那老嫗皺著眉頭,良久過後才問道:“公子這是在說什麼?”
“真不知道啊?”許鳴有點不甘心,於是又問道。
老嫗搖了搖頭:“公子怕是來錯地方了,我們府上,沒有叫陳玄之的。”
許鳴滿臉失望,喃喃道:“這樣啊,打擾了。”
許鳴看著面前那扇緩緩關閉的大門,有些無奈,能不能換個人出來接待?就這麼一個人,幾人都能記差,要是有眼不識泰山,闖禍了咋辦?
心中暗暗腹誹之餘,許鳴剛想離開,就看到門前的街道有一輛馬車緩緩停下,負責趕馬的車伕同樣注意到他。
兩人四目相對。
許鳴一眼就看出對方是個練家子,也難怪,有錢人家誰不願意僱點保鏢?
畢竟江湖野修,最難的就是混一口穩定的飯吃,不用再浪跡江湖,和人打打殺殺。
馬車上的大門緩緩走出一人,是個身穿黑色大衣的白髮老人。
興許是上了年紀,所以腿腳有些不太利索,以至於下個馬車都需要車伕盡心盡力地扶持才得以安穩落地。
這個有些駝背的老人雙手負後,示意車伕不用攙扶,獨自一人拾級而上。
當他看到自家大門門口站著一個身穿青衫頭戴斗笠的年輕人時,很快就收回目光。
自家門大,能養閒人。
所以很多時候都會有想要過安穩日子的江湖野修上門,哪怕當個最低等的客卿,只需要簡單的衣食住行。
一旦府上有什麼需要他們出力的,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出手。
只是這些年來,這樣的人不太需要了。
因為家裡已經足夠多人了。
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緩緩而上,沒有任何表示,更別提張嘴說話,與許鳴擦肩而過。
本來這也就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雙方可能都不會太在意。
但正是此時,異變突生。
有三道黑漆漆的影子從遠處奔騰而來,速度極快,一看就不是尋常武夫。
那個車伕一下子就展現出超強的戰力,身體裡的竅穴猶如繁星,氣息剎那間如同洪水決堤一瀉千里。
車伕從車上縱身躍起,卻沒有往前衝,而是丟擲三道讓人眼花繚亂的絲線。
大概是距離太遠,所以哪怕速度很快,依舊被躲了過去。
車伕冷哼一聲,還是沒有離開老人三步之外的位置,一拳隔空打去,正中一人。
那名不速之客胸前綻放一團血花,身軀塌陷進去,觸目驚心。
許鳴看得出來這個車伕是個江湖老手,與他的本事,若是近距離殺敵,那三個雜兵,也就是三招的事情。
可為何不願意?
是因為他的位置,他在懷疑。
許鳴啞然失笑,這類事情他不太願意摻和,至少看目前這個狀況,不需要他動手,憑空出手,說不定還會被人懷疑。
車伕對他的地方也算是情有可原,畢竟他這麼個不知來歷的人剛好站在這裡,老人剛好走過,異變突生,換了誰也都要懷疑。
剩餘的那兩人也是真的悍不畏死,眼見不能得手,竟是捨棄了遠端優勢,齊刷刷衝來。
車伕冷笑連連:“正合我意!”
他雙拳攥緊,蓄勢待發,一身拳意已經達到頂峰,眼前這兩人,只不過是送命的份。
先前他還在想要怎麼才能把這兩人引到面前,不成想對面直接給了這個大好機會。
至於是不是陷阱,他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換而言之,只要他還在老爺身旁,不管還有什麼妖魔鬼怪,他就還能有機會護住!
分別兩拳,打在那兩人的同時,從側面有人翻過一面牆壁而來,一腳踩在門口石獅上發力,居高臨下手持短匕刺下。
這名刺客的目標不是那個滿頭白發的老人,而是車伕的腦袋。
後者不以為意,抬手抓住對方的手腕,往遠處拽去。
不知何時,從不知名的陰暗角落中激射出來四箭,滑坡長空,嗡嗡作響。
車伕雙目圓瞪,正要回身反應,卻發現先前那個被他丟出去的刺客已經來到面前,又是刺下。
他現在很難站在老爺面前擋下那四支箭。
只是這個白髮老人卻氣定神閒,從容不迫。
許鳴嘆了口氣,他這個位置,明擺著是慘遭池魚之殃,那沒辦法,只能出手。
腰間長劍瞬間出鞘,以手法在身前挽出一道劍花,順帶著將其它三支直取老人腦袋的箭矢彈飛出去。
一連串的叮咚聲響夾雜著一團絢麗的火光。
劍花過後,許鳴迅速收劍入鞘,從始至終的動作,一氣呵成。
而那名手持匕首的刺客也被車伕一拳打爆腦袋,死得不能再死。
車伕毫不猶豫朝著四支箭矢發射處衝刺:“來了還想走?”
不過是數息時間,車伕拿著一人的腦袋原路返回,衝著許鳴拱手抱拳:
“多謝小兄弟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