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回京時已經是深秋,當日皇上命四王爺率百官親迎大軍凱旋,而收到訊息的釉姐兒則一大早就被長公主喚了過去,兩人一同上了城牆觀看這萬人空巷的盛況。

天色尚早,大軍還在城外,而城內的百姓則各個興致盎然,街道兩岸以及茶樓酒鋪尋不到空位,皆是伸長的脖子向城門口方向張望著。

深閨中的小姐們,這日也得了特許,由家中兄長陪伴著在那酒樓的雅間定了位置,沏一壺香茗,幾個姐妹或端坐桌前,或側了身子立在窗旁,偷偷的撇著眼睛張望著,許是幻想著戲本子裡頭器宇軒昂的玉面將軍,真真是哪個少女不懷春。

釉姐兒此刻自是沒心情關心這些,就連長公主的打趣她這會子都顧不上臉紅了,一雙俏目直瞪瞪的望著遠處,那眼角夾雜著喜意的期盼擋都擋不住的往外冒,看的長公主好不牙酸。

百官這會子也早就在城外候著了,為首之人一身紫色蟒袍,器宇不凡,要是不知道這位就是荒唐四王爺的,只怕此刻早就被此人的風姿迷了去。

四王爺旁是騎著棗紅色駿馬的少年,十五六的年紀,也是一身象徵著皇子身份的蟒袍,不過此人比起四王爺又多了幾分朝氣,少了幾絲氣勢,這位呢就是老四忠實的弟弟八王爺了。

少年顯然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甩著馬鞭有一下沒一下的抽著駿馬肥嘟嘟的屁股,不過當四王爺側目看過來時忙坐直了身子,不敢亂動。

此刻這群百官中只要大家仔細看就不難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席藏青色官袍,身量尚有些不足,可卻已經有了幾分文人清俊的風骨。

沒錯此人正是剛剛入職翰林院的趙澤,澤哥兒能越過頭幾名一舉進入翰林院雖說有四王爺暗處運作的關係,但也和他當日在殿試時一番出眾的表現分不開,雖不是本屆三甲,但顯然也是在皇上心裡留下了名號,這會看臉色的人自是不會去為難他,更何況人家還有一個簡在帝心的準姐夫呢。

所以毫無意外的澤哥兒在放榜後的兩個月就被一張聖旨調進了翰林院,而當時則正是四郎捷報傳來之時,這裡面的關係大家不用看都明白,自是沒有人會在此刻惹皇上不高興,再加上四王爺背地裡的推波助瀾,趙澤踏入官場的第一步走的格外平順,而這個高起點也為他以後的青雲之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不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翰林院裡也頗有一些自視甚高的學究和酸儒對趙澤這種空降兵很不以為意,不過這些事情,還沒等四王爺抬手,就都被澤哥兒以其強大的魅力征服了,具體如何不可細表。

澤哥兒相貌堂堂再加上文采不凡,使得他在同屆舉子中名聲很顯,甚至蓋住了探花榜眼的風頭,所以大家對他的官途亨通,除了幾個說酸話的外,倒沒有多大反應,由此可見澤哥兒的人格魅力之強大。

因為這件事情,讓四王爺對澤哥兒刮目相看,並開始重新評估起了自己這個表弟的價值,要知道,在這個資訊閉塞的年代,你的個人魅力有時候比你的文采能力都要重要,尤其是在官場上,這個能力簡直就像開掛一樣。

李秉嶽如今看起來還是一副木訥老實的模樣,整日裡呆在趙府深居簡出的,很少露面,不過實際上他自從和外甥相認後便開始暗地裡聯絡起李家的舊部,經常東南西北的跑,很少在家。

釉姐兒本身很是放心不下家裡,可自從知道了那段令人悚然的往事後,她是實在不敢讓澤哥兒獨自一人呆在仇人眼皮子底下了。

想到當初的賜婚聖旨和牌匾,當時的疑惑如今終於有了答案,可顯然這答案一點也不如人意,一想到自己孃親那等名滿京城的大家閨秀,最後落得家破人亡,隱姓埋名的躲在鄉野之間,鬱郁終生。

而自己的父親,十年寒窗,一朝功成名就,前程似錦,如花美眷,可是到頭來皆是一場空,最後不得不落魄還家,自此不問世事。

自己的舅舅謫仙似的人物,大家貴公子,一場變故卻零落他鄉,一生輾轉苟且偷生,恨不得怨不得,卻不能不恨,不能不怨,就這般似那行屍走肉一般在世間遊蕩。

長公主和四王爺本是中宮嫡出,最是尊貴無比,可兩人小小年紀卻開始學著如何在那吃人的深宮裡,委曲求全的活下去。

所有的這一切,都是那位原本高高在上之人一手而為,釉姐兒又怎麼不恨,又怎麼不憂,這世間眾人的生死皆在其一念之間,他讓你生你便能生,可倘若有一天他動了一絲的疑心,那麼他們這些人還有一絲活路嗎?

越是深想,越是恐懼,這段時間,釉姐兒幾乎夜不能寐,每每一閉上眼都是上輩子自己家破人亡的景象,為了靜心,釉姐兒只好每夜裡燃了蠟燭夜復一夜的刺繡。

澤哥兒那會也被這事情,怔的七暈八素,每日裡恍恍惚惚自是沒注意到釉姐兒的反常,而李秉嶽那會則去了當初呆的那個小縣城聯絡李家舊人去了,到長公主來家裡看望釉姐兒時,她已經連續五天五夜沒有閤眼了,一張俏臉青紫,軟手軟腳的模樣,差點沒將長公主嚇死。

自那之後長公主便強硬的將人逮到了公主府,每日裡同吃同睡,寸步不離,又派人給李采薇帶信,讓她將珊姐兒帶過來,好叫她陪陪自家姐姐。

這般強勢而又細緻的體貼,讓從未感受過這些的釉姐兒感動的無以復加,為了不辜負自家表姐的一片心意,慢慢的釉姐兒也恢復了過來,雖然心內還是擔憂,但總算是能朝好處想了。

如今京城眾人都對這位深得長公主喜愛的鄉下小姐很是好奇,皆是感嘆這位小姐的好命,有一位剛立了戰功的未婚夫,弟弟又是文壇新秀,前程似錦,自己又得了長公主的青眼,還被皇上親口稱讚。

原本在知道沈將軍的未婚妻就是那位天下第一繡時幸災樂禍的人,此刻都不得不感嘆,這位心靈手巧的小姐,真正是不知道幾世修來的福分,從一個小小的鄉下妞,到名滿天下的繡娘,再到重臣之妻,官家千金,最後成了長公主府的座上賓,這如傳奇故事一般的人生,足夠大家驚歎了。

閒話暫且不表,這會兒城外的幾千兵馬,在大將軍和沈將軍的帶領下井然有序的列隊向京城方向奔來,噠噠的馬蹄聲,似雷似鼓震耳欲聾。

聽到這千軍萬馬的行進聲,人群中不論男女老少皆沸騰起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斂吸屏氣的聽著這振奮人心的聲響。

原本軟股糖似得八王爺,此刻也是繃著一張小臉,一動不動的望著城外那萬千鐵騎所捲起的黃沙,那攢緊的拳頭和通紅的雙頰無一不訴說著少年此刻的激動與嚮往。

四王爺看了看自家傻弟弟的表情暗自好笑,真正是少年天性,也不去管他,徑自挺了挺背,目光深沉的望著前方,那眸中一閃而過的光芒,亮的令人心驚。

隊伍越來越近,鐵騎錚錚金甲蔽天的場景,讓在場的男子熱血沸騰,心內深騰起的是擋也擋不住的豪情和難以言傳的感動。

城外的百姓受此影響好男兒們也都是各個握拳吶喊,眼眶通紅,一些老人和婦孺皆掩面長泣,聽著有淚,聞著悽悽。

原本心神不寧的釉姐兒,在天際那片黃沙深騰起時,眼眶中的淚就已經不可抑制的落了下來,接過長公主手中的帕子,也顧不上拭淚,由著晶瑩的淚珠一顆顆滾落,雙目一眨不眨的凝視著遠方,這幅美人垂淚圖,真正是讓人心憐。

這會四郎也是歸心似箭,那場生死劫難,讓他整個人迅速的成長了起來,那一刻他明白了什麼叫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什麼叫命懸一線,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感,他此生再也不想嘗試第二次。

所以現在的四郎比起以往的鋒芒畢露又多了幾絲沉穩和世故,做起事情來也時不驕不縱,再也不會貪功冒進,急於求成,而四郎的這些變化最高興的除了釉姐兒便是四王爺了。

沒錯,以往四王爺器重四郎,想將他磨礪成自己手中所向披靡的長劍,作為武器,你只需要鋒利即可,鋒芒畢露,玉石俱焚都在所不惜,可如今不同了,他不單單是自己的一個得力手下,更是自己嫡親的表妹夫,不管他嘴上再怎麼說不在乎,可血緣這種關係當真是奇妙之極,不是不想拋下就可以拋下的。

如今四郎的成長,要是放在以前,四王爺定是不會樂意,要知道,沒有那個主人希望自己的武器學會思考,學會自保的,武器有了自己的私心,主人還能放心使用嗎。

可現在不一樣了,四郎如今因著釉姐兒的原因和自己這邊的關係越加緊密,他完全不用擔心他會叛變,因著他對自己表妹的死心塌地,以後他只會對自己更加死心塌地,自己需要做的,只是好好對待自己的表妹僅此而已,這樣一本萬利的買賣,相信沒有人會拒絕,不是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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