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八年,正月十六,上海,公共租界,大馬路,仙世百貨公司

葉林拿出皮夾,從裡頭取了兩張一百面值的交通銀行鈔票,加了一張二十塊的,擺到了櫃檯上,又道,

“這裡是二百二十塊,多的算小費,送貨地址回頭打電話告訴你,仙世百貨三樓女裝部,孫小姐,對吧?明天一早要送到哦!”

葉林看見對方胸牌上是孫小美的花體中文名字。

“謝謝,文公子,今天下午我都在班,隨時恭候您的吩咐,會員卡請您收好,再次謝謝您的惠顧!”

孫小美內心是雀躍和狂喜,對營業員來說辦卡是個考核指標,眼前這位俊秀的不像話的年輕公子,差不多符合所有少女對白馬王子的期待,

多金、大方、爽氣,關鍵是買東西壓根不問價不嫌貴,辦卡一辦就是兩張還是鑽石卡,相比之下,兩塊錢找零算小費帶來的欣喜甚至都是其次了。

……

臨走,葉林皺了皺眉頭,拉著阮何氏又選了個新潮的義大利女包,其實和一塊錢一雙的玻璃絲襪來說,十二塊錢的包包還真不能算貴。

看了看阮何氏手裡的藍布包袱,葉林乾脆又帶著阮何氏來到了四樓男裝部拐角的箱包部,選了個做工精緻的牛皮衣箱,大小適中,提著輕便又時髦,價格也是十二塊。

買了單,直接開啟箱子,從阮何氏手裡拿過藍布包袱,放進箱子,抹平,關上箱子,關上搭扣,清脆的卡塔一聲,各種舒爽。

阮何氏這會兒已經完全懵圈,只覺得隨著這聲咔噠響起,自己彷彿和過去的生活已經一刀兩斷,自己的未來和一切,似乎都已經羈絆在眼前這位俊俏豪爽的老闆身上,如痴如醉!

葉林右手提著皮箱,左手自然而然的伸出了胳膊,身邊的阮何氏手足無措,手裡緊握著老闆新買的女包,看著葉林的眼神窘迫道要掉眼淚的程度。

“何姐,這個時候,你要大方的伸出小手挽住老闆我的胳膊,這兩人同行,若是異性,除非年齡差距太大,否則肯定是挽著手走才是正理。”

葉林這麼說,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人覺得跟在自己身後的阮何氏是自己的傭人,開玩笑,少爺我哪有時間帶著傭人逛街?

“老闆,我以為只有女朋友才可以挽男人的胳膊……”阮何氏低聲說著,臉紅的彷彿要滴出水來,鳳眼水汪汪的我見猶憐。

“錯了,你是公司第八號員工,我們是合夥人,都是年輕人,出門當然要一起挨著走,忘記過去的一切吧,今後我們可是親人!”

葉林笑著安撫對方,同時再度伸出了胳膊,阮何氏冰涼的小手,終於大著膽子挽住了葉家少爺。

“何姐,這才對嘛,對了,何姐既然告別過去,在公司裡做事,要不要換個新的名字?以後給同事們介紹也方便一點。”

葉林一邊挽著少婦坐電梯下樓,一邊笑著問道,畢竟阮母的何阿英這個名字,實在是鄉土氣息濃厚,太村姑了一點。

“老闆,你對我母女恩重如山,我、我都聽你的安排……”阮何氏的聲音小的像蚊子一樣,挽著葉林的手卻緊了一緊。

“阮大哥去世好些年,何姐你還年輕,向前走向前看比什麼都好,我記得晏殊有首詞,叫什麼來著,

對了,叫《採桑子·紅英一樹春來早》,何姐,我念給你聽,

紅英一樹春來早,獨佔芳時。

我有心期。把酒攀條惜絳蕤。

無端一夜狂風雨,暗落繁枝。

蝶怨鶯悲。滿眼春愁說向誰。

何姐,不如以後你用“何紅英”這個名字怎麼樣?紅英一樹春來早,獨佔芳時!傲梅踏雪自強不息呢。

“紅英一樹春來早,獨佔芳時。”

阮何氏喃喃的道,這可是念過幾年私塾的何家村一枝花,這首詞當初先生教過,自己一直沒有忘記,沒想到今天葉林居然會在此時念了這首詞,還要給自己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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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定是天意,阮何氏心裡對自己喊,嘴唇微微顫抖,滿腦子胡思亂想,芳心各種巨震,

“老闆,我很喜歡這個名字,以後我就改名叫何紅英吧,謝謝老闆!”

“那好,以後我就叫你英姐吧!有人的時候你叫我老闆無妨,沒人的時候,叫我阿林或者文濠吧,英姐。”

“不不,阿林,我可以叫老闆阿林嗎?真的可以嗎?”何紅英幸福的簡直要暈倒了。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我們是廣東香山同鄉啊,這鄉裡鄉親也是親人呀。

家裡年紀比我小的叫我少爺,年紀差不多的都叫我阿林,若非怕不敬,我直接喊你阿英呢!

不過還真不能喊你阿英,要不然玉英在跟前的話,還以為是在喊她呢!”

葉林這麼一說,何紅英頓感釋然,一轉念,忍不住便道,

“阿……老闆,我、我還是叫你老闆好嗎,玉英小時候的名字是鳳根,她前年上私塾我才給她取了個學名叫阮玉英,要麼,老闆給玉英也起個新名字?”

何紅英其實本來就沒有大名,從小叫阿英阿英的長大,等嫁人的時候在婚書上才寫成何阿英,嫁給阮父自然就叫阮何氏,現在葉林給取名何紅英,算是阮何氏第一次擁有了大名。

“給玉英也取個新名字?說來也是,英字重複,免不了要換,中華文化和西方不同,西方很多爺爺爸爸孫子用一個名字,加個字首叫老、大、小,或者加個字尾叫一、二、三世啥的。

我們中國人一般說為尊者諱,長者諱,好比以前皇帝的名字,大家都不許叫更不許用的,容我想想……”

“有了,英姐,還是宋朝晏殊的詞,《訴衷情-喧天絲竹韻融融》

喧天絲竹韻融融。歌唱畫堂中。

玲女世間希有,燭影夜搖紅。

一同笑,飲千鍾。興何窮。

功成名遂,富足年康,祝壽如松。

“英姐,你看我們給小玉英保留那個玉字,就叫她玲玉好不好?阮玲玉,朗朗上口,這樣以後我叫你英姐,叫她阿玉,好不好?”

“玲玉,阮玲玉,這個名字真好聽,老闆,你真是了不起!我太喜歡這個名字了!”

阮何氏這一刻有點痴了,望著葉林的眼中全是小星星。

不知後事如何?

……

……

【作者題外話】:親們,長河消失很久了,發給他的大綱在一週後居然撤回成功,你們說,他是不是讓咱們裸奔上癮了!用銀票使勁砸他!

今日小劇場:

阿文:“師傅,胡師伯最近情緒又低落了,他怎麼那麼不省心呢!”

葉林:“阿文,胡師伯遇到挫折以為世界拋棄了他,實際上這根本是不屬於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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