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八年,正月十五,上海,四馬路

這一晚葉林在會樂裡,和包天筱關起門來商議了很久,

因為是元宵節,所以葉林總算拉住包天筱,沒讓這位義兄心急火燎的衝到狄老闆的家裡去。

等倆人離開會樂裡,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點,弄堂口居然停著一輛嶄新的1918年款卡迪拉克,

“師傅!師傅!我可算等到你了!”

胖子葉文激動的從駕駛座上竄了出來,倒把走在前頭的包天筱嚇了一跳。

“哎呀天黑沒看清,差點撞到人!天筱伯也在!天筱伯晚上好!我是阿文,師傅的徒弟兼管家兼司機啊!

這是今天剛買的新車,優惠大酬賓,只花了五千六百塊,師傅我們和天筱伯一起兜兜風吧!”

包天筱聽了價格嚇一跳,接著眼前倒是被這車新款造型晃了一下眼,扭頭看葉林的眼光便又不同,

心裡想著到底是豪門子弟,說跟老包結拜就結拜,說要買時報就買時報,幾千塊添置區區一輛新車,對葉文濠來說,確實也不算什麼!

“阿文,你既然尋來了,怎麼不進去找師傅,一個人蹲這裡幹啥,沒凍著吧?吃過東西了嗎?”

葉林倒是沒想到,胖子徒弟居然能一個人夜裡開著車找到會樂裡來。

有這份本事不去幹私家偵探有點可惜,這傢伙踏上上海灘的時間還不到兩天呢,看來很用了點心。

“我去時報社,說不定狄老闆還在報社加班,文濠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包天筱的家在法租界亞爾培路的慶祥裡,這會兒他滿腦子都是儘快搞定時報股份轉讓的事,因此想去報社看看。

民國的日報社,一般都是午夜截稿,凌晨印刷,當天報紙一大早就要發行上市的,

所以編輯部營業部上班時間都是中班為主,印刷部直接就是夜班為主。

包天筱雖然剛交卸了時報總主筆的差事,但外埠新聞和副刊還是他的職責,

這會兒跟葉林商議了大半天,既然定了要入主時報,這時候不免有點主人翁的亢奮。

“兄長,我是陌生面孔,這件事還是你出面,總之一切按商量好的辦,股份轉讓越快越好,價格方面不要壓的太低,我家裡電話一二三八,有事隨時可以找到。

另外,兄長,你就跟狄老闆說,將來時報要建立榮譽室,從創刊伊始,所有為時報做出過貢獻的元老骨幹,他們的事蹟都應該在榮譽榜上有一席之地!”

葉林要改變職場上人走茶涼反目為仇的陋習,要儘可能的安撫狄老闆那顆破碎的心,同時給留下來的時報同仁以對未來的美好期望!

“文濠,你這個榮譽室的主意好,我看就可以在息樓的牆上開闢這個榮譽榜,讓大家記住時報發展起來的一點一滴,記住那些做出過貢獻的人!”

包天筱聞言眼睛一亮,心裡對葉文濠的評價又上了一層。

時報社就在福州路望平街,葉林拉著包天筱上了卡迪拉克,吩咐葉文就沿著四馬路往外灘方向開。

“文濠,你這輛新車不錯,視野好,光這皮椅子坐著就挺舒服,那福特車的坐墊硬的要命!”

包天筱上車後在後排挪動身體,往後這麼一靠,覺得這卡迪拉克比福特車好的太多,內飾精緻不說,在路上開的相當平穩,避震軟硬合適,體驗感一流。

“這個,義兄,你若喜歡,這輛車就先給你用!”

葉林當初在郵輪上,大幾千美金隨便就給龍五揣兜裡當老婆本,而龍五單挑朱爾斯文森特的時候,還直接拍出了五千美金的花紅,

現在這輛卡迪拉克不過花了五千六百塊銀元,千金買馬骨用來結交新拜的義兄,正合用。

“那怎麼行,我可養不起小汽車,又是司機又是汽油又是牌照稅啥的!太奢侈了!”包天筱搖著手,只當葉林在說笑。

上海灘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是滿大街的人力車,隨叫隨停隨走,大馬路小弄堂隨便鑽隨便走,

民國八年這時候,即使在上海這樣的摩登大都市,小汽車和住宅電話都還是稀罕之物,有些車行甚至一輛車就敢開計程車行,而整個上海灘所有小汽車加起來,也就不到二千五百輛。

在葉林前世,三年後上海灘的小汽車才剛剛達到四千輛,而1918年款的福特T型車逐漸成為主流車型後,售價依然高達二千七百塊。

一方面上海經濟飛速發展,另一方面一戰結束後大量翻新的二手車湧入遠東,汽車售價的快速下降使得保有量逐年上升。

在民國八年的上海,非豪富家庭和大公司,不可能奢華到有自備車的程度,

包天筱作為資深報人,光時報館主筆的薪水就有三百塊,加上其他雜誌的額外收入,

加上他自己翻譯寫作出書的版稅,綜合年收入高達五千塊之多,已經屬於中產以上的高收入知識分子階層,

但說是要養一部小汽車,那可是天方夜譚,能僱一輛包月的人力車都已經是極限,這可是一份報紙僅售不到三萬份,一本書往往只能賣幾千冊的時代。

上海灘人力車伕每天跑的汗流浹背累死累活,每天去掉吃喝嚼用,淨收入不過五毛上下,月收入不過十五六塊。

可你以為僱個包月人力車只要十五六塊嗎?大錯特錯,民國開埠都市的人力車都是車行持牌經營,人和車都要上牌交租金正規經營的,何況車輛還有折舊成本,

當時一輛人力車每日分攤車份的成本就要五毛朝上,加上車伕吃用開銷,在上海灘拉人力車包月,叫價起碼三十塊起!

包天筱平時連包月人力車都不用,因為作為報人上下班時間沒個準,而大街上人力車到處都是,老包覺得隨叫隨坐更方便省事。

“義兄,時報社現在有自備小汽車嗎?”葉林問道。

“狄老闆以前有過一輛二手別克,後來也嫌養車太貴,就轉讓掉了,大家還是覺得人力車更方便,反正各大報館都在望平街,書局都在福州路,這點距離隨便走都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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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天筱這會兒還真擔心葉林大手筆亂花錢,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報社若有養車這點奢侈成本,多僱幾個外埠通訊員不更好嗎?

不知後事如何?

……

……

【作者題外話】:親們,讓運營看看咱們塔讀的讀者出門也是兜裡揣著銀票的!一張都是愛,六張愛滿分!九張愛蹦蹦!

今日小劇場:

阿文:“師傅,胡師伯問我怎麼才算男人?我該怎麼回答!”

葉林:“阿文,這個還不簡單,別人送你一巴掌,你堅持要買一還十!這特麼才叫純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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