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八年,正月十五,上海,會樂裡

“文濠,我可算是看著這個黃公子長大的叔伯輩了,這孩子剛跟著黃公續來息樓的時候不過十五六歲,身材長大,不怎麼愛說話,

穿著隨便,不修邊幅,而且有時候參加聊天,經常有些異想天開讓人嘀笑皆非的想法,

對了,有一次大家正在討論哪家的酒菜做的好吃,他從隔壁跑來,說大華飯店的牛扒味道不錯。”

包天筱回憶起當時的情境,忍不住笑了起來,

“文濠,大華飯店是上海灘最豪華最貴的飯店,大華飯店的牛扒當然好吃,問題是我們這幫辦報之人那能輕易就吃得起呢!”

“義兄,你不是說他現在時報攝影部當記者嘛,不如慢慢觀察,若是可教之才,到時候再培養起來好了。”

葉林知道不能操之過急,當初戈功振進時報館當學徒,七八年時間才一路升到主筆,現在指望把一個富家少爺培養成經理人,不可能一蹴而就。

“那麼,經理這個職位怎麼辦?總不能懸空吧?要麼登報招聘?!”

包天筱出了個主意,當然,他自己也知道這個主意不算高明,

別說上海灘,即使放眼民國,報業出版業的人才就那麼多,耳熟能詳,都是熟人,登報?真有合適的人選,為什麼不親自去請?登報有用才怪!

“義兄,你也知道經理人選是辦報難中之難,對報社的重要性又是重中之重,兄長,我建議還是由你來擔任時報社經理,同時我們找一個人分擔你副刊主筆的責任。”

兜了一圈下來,葉林還是要包天筱挑經理的重擔,

“義兄,你放心,現在是報社換主的過渡期,穩定壓倒一切,

義兄你作為時報館的資深主筆和老人,你挑起經理的重任,我相信館內同仁絕沒有不服氣的,這是最佳的選擇!”

“文濠,我不是不願意為時報盡心盡力,你我既然結拜兄弟,我又入了股,我如何不把時報當自己的家業?

奈何年歲不饒人,我這是怕自己耽誤了文濠你振興時報的大事!”

包天筱內心深處其實第一捨不得放棄副刊主筆的話語權,怕自己到時候不能兼顧,第二才是怕自己有心無力擔不起經理崗位繁重的日常。

“義兄,這件事就容我獨斷專行一次,我相信你來當經理,報社同仁屆時都會樂見其成,狄老闆也會覺得所託得人,

這樣,戈功振還是新聞和社會版主筆,你依然兼任副刊主筆,但配個助手給你,副主筆我給你推薦一位年輕人,就是仙世樂園日報的主編周瘦涓!”

葉林眼珠子一轉,想起了周瘦涓,在前世,周瘦涓十多年後接手《申報》副刊《自由談》,和主持《新聞報》副刊《快活林》的嚴獨赫並稱,能力卓絕出眾!

“文濠,你容我想想,你容我再想想……”

包天筱覺得茲事體大,一時不敢就接下這份重擔,同時開始考慮年輕的周瘦涓,是否可以勝任副刊《餘興》的主筆崗位。

“義兄,你來當經理,小弟一定放手,整個報社日常經營管理唯你獨尊,若怕事務繁忙,不妨多提拔安排得力的助手具體負責下面各個部門,

兄長,事必躬親不是當老闆的好習慣,在合適的崗位用合適的人,才是事半功倍的現代管理方式。”

“文濠,賢弟,你對為兄如此信任託付,我再退縮可就當不得你叫的兄長二字,也罷,也罷,捨得一身剮,我老包就趕鴨子上架,給你當一回經理!”

“不過文濠,我只答應替你當一年報社經理過渡,若不成功,一年後無論如何你準我下野!”

包天筱一拍大腿,在葉林懇切的眼神中,終於答應了下來。

“哈哈哈,義兄,你如今不過四十出頭,真是芳華正茂精力眼光能力最旺盛的階段,我們要把時報辦成一份朝氣蓬勃的報紙,就從義兄上任經理煥發第二春開始罷!”

“文濠,別的不說,你看人的眼光,我老包算是領教了,周瘦涓雖然年輕,確實是個人才,

你家那份仙世樂園小報,這半年被他主持的有聲有色,銷量居然過千,他來給我當副主筆,我看可以!”

“義兄,其實我更想把《新聞報》主持副刊《快活林》的嚴獨赫挖過來替你主持副刊,但是現在時機還太倉促了,起碼要等我們時報的銷量碾壓新聞報後才有機會!”

葉林這話一說,包天筱哈哈大笑起來,搖著頭道,

“文濠,你這個資本金老闆太壞了,我這還沒有上任經理呢,你就要求時報的銷量碾壓新聞報,

我可實話實說,半年內絕無可能,一年後也未必有戲!能不被甩太遠就是上上大吉了!”

“義兄,事在人為,對了,如果義兄經營時報,現在時報銷量和影響力遠不如《申報》《新聞報》,原因究竟何在?總不會一個陳冷跳槽就導致局面江河日下了吧?”

葉林這麼一問,包天筱沉默了下來,半晌,才道,

“陳冷血從時報跳槽到申報,當然是《申報》越辦越好的重要原因,卻不是時報沒落的主要原因,

狄楚青畢竟還是書生意氣了一點,和史良才比起來,狄老闆固步自封觀念守舊,並且時報背後沒有江浙大資本的扶持,這些年靠狄老闆一個人投入維持,委實吃力了一點。”

“義兄,若你來當經理,可有何辦報的新思路和突破口?”

葉林可不是給包天筱出題目,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凡事謀定而後動,如果新官上任連想法都沒有,何來三把火,何來改革振興和發展?

“文濠,報紙報紙,尤其作為大報,新聞時事是重中之中,這兩年,時報在北京、天津和漢口、廣州的通訊社,都被《申報》挖了牆角,所以在新聞方面,就落了後手!”

包天筱捫心自問,自己主持的《時報》的副刊餘興,並不落《申報》自由談和《新聞報》快活林的下風,

當然你說要比對方強那也不可能,嚴獨赫和陳冷血或許在寫小說方面不如自己,但是時論雜文方面的造詣,絕對不比自己差。

“事在人為,義兄,我們先儘快拿下時報股權,再召集時報同仁集思廣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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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林一刻都不想等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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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小劇場:

阿文:“師傅,最近胡師伯咋老往廟裡跑呢?百思不得其解!”

葉林:“阿文,這還不明白?女朋友追胡師伯追的太緊,讓胡師伯原本想成家的念頭漸漸往出家上靠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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