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八年，正月十九，早上九點，上海，公共租界，兆福裡
“皮皮小姐要應聘家教嗎？課程其實不複雜，阿玉在崇德女中學的夠多的，
其實兆福裡這個家教，我倒是為英姐和阿玉一起請的，英姐至少需要學英文和中文，阿玉要學國語、滬語、音樂和舞蹈，至於其他琴棋書畫，隨便她們自己喜歡。”
葉林這話一說，皮皮魯和魯西西都松了一口氣，皮皮魯心裡有點遺憾，若自己能當眼前花樣美男的家教，朝夕相處那該多好。
魯西西的神經更加大條一點，她一開始倒是擔心這家主人打著請家教的幌子，其實是給自己找養娘和小妾情人啥的，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這位仙世百貨少爺，是真給自己的相好和孩子請家教呢，這倒有點小兩口過日子的做派，嗯，這個男人，雖然長的禍國殃民，談吐氣質人品，似乎倒也不壞。
“文先生，不曉得，你若給太太和孩子一起請家教，這家教的工資，可得算兩份了哦”魯西西拉住想說話的皮皮魯，替自己的閨蜜開始討價還價。
“魯小姐，你們聖瑪利亞女中一個班幾個人上課？不會只有一個人吧？”葉林笑著問。
“我們這一屆是十二個同學一個班，當然十二個同學一起上課嘛”魯西西回答的倒是很快。
“那麼魯小姐，你們的老師是拿一份教師薪水呢，還是拿十二份呢？她上課的內容，是重複十二次呢？還是十二個人教不同的十二個講義？”
葉林倒不是跟小姑娘抬槓，他自己其實也就虛歲二十，但是文科生嘛，又是哥倫比亞大學哲學系的研究生畢業，這個凡事要講道理，是哲學文科生的本能對不對？
“文先生，學校老師上課一起教十二個同學是一回事，但是你太太是成年人，阿玉還是小學生，兩人差著十幾二十歲呢，一起教的話，怎麼教的好？學習能力和接受程度都完全不同的嘛。”
魯西西鬥嘴可不怕輸人，本來就是聖瑪利亞女校辯論大賽的冠軍，眼珠子一轉，信口辯才就來，還一板一眼很有點道理。
這邊皮皮魯紅著臉，拉了拉魯西西的袖子，心裡一百個埋怨，我說西西，這是我來應聘還是你來應聘，你這是打算幫我還是打算替我攪黃了這家的差事哈！
“唔，魯小姐，聽你這麼說，倒還是有點道理，先前是我思慮不周，這樣好了，英姐和阿玉各自請各自的家教上課，這樣可以了嗎，魯小姐和皮皮小姐，正好兩個人，那麼就一起留下來做文府的家教？”
葉林這麼一說，魯西西和皮皮魯都楞了，若說家裡孩子一大堆，請一個家教忙不過來，倒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大戶人家，
但是現在葉林這兆福裡九號文宅，統共一男一女一個孩子，可能還有個會開車的管家，要一口氣請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做家教，這算什麼，有錢燒的慌嘛！
“文先生，你到底，是請家教，還是請傭人啊？”魯西西第一個叫了起來。
大戶人家，傭人好幾個倒是常見，美女家教好幾個，說出去都覺得匪夷所思啊！仙世百貨的少爺，到底玩的什麼花招，難道請家教依然是個幌子，這位主想要花花草草開後宮嗎！
“家教要請，傭人也要請，怎麼，魯小姐有合適的人選推薦嗎？我家裡還需要一個廚娘，一個幫廚兼一個洗衣婦，另外英姐需要一個貼身女僕，阿玉嘛，或許還需要一個一起上學的小丫鬟。”
葉林掰著指頭，一五一十數給魯西西和皮皮魯聽，聽的兩個聖瑪利亞女中畢業生目瞪口呆，面面相覷，一時說不出話來。
“文先生，今天其實只是我來應聘家教，西西只是陪我來的，我們不是來應聘做傭人的……”皮皮魯漲紅著粉面，低聲道。
“別急！文先生，咱們一樣一樣來，皮皮來你家做家教，只能教你太太或者孩子其中的一個人，你打算出多少薪水？具體還有什麼其他要求？”
魯西西伸手攔住了皮皮魯，正兒八經捋起袖子開始跟葉林談價錢。
既然是真要招一堆傭人成家立業啥的，不怕葉林是拆白黨騙子別有用心的小白臉壞人，上海灘的小白臉若都是仙世百貨少爺這個級別的，不曉得有多少皮皮魯這樣不諳世事的社會新人會飛蛾撲火呢！
“魯小姐，來我家做家教，就像家人一樣住在兆福裡共同生活的，家教有自己獨立的房間，食宿全免，人格和僱主完全平等，
若給阿玉做家教，那就是她的師長，若給英姐做家教，那就是她的姐妹，平時有事當然可以請假，週末和節假日都和上班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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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接受住家這個前提，待遇嘛好說，不曉得皮皮小姐期望什麼樣的薪水呢？”葉林端著手裡的紅茶，笑眯眯的道。
魯西西聞言，轉頭去看皮皮魯，這年頭，大戶人家請家教，一多半是住在主人家一起生活的居多，甚至，很多女孩子出來做事選擇做家教，也是衝著食宿全免有個落腳之地，可以享受和主人家一樣的生活環境才來的。
畢竟，富家小姐何須出來做家教，出來做家教謀求經濟獨立的女性，家境一般都是中等甚至還偏下一點。
皮皮魯的家境當然不算差，但是作為大家族庶出的女兒，想要抵抗父兄輩的封建包辦婚姻，能離開家比出去做事其實是更重要的追求。
皮皮魯之前想過去百貨公司應聘，做仙世百貨的營業員，起薪是十二塊，但是十二塊不夠她自己出來租房住，民國八年這會兒，上海灘租界石庫門弄堂裡，一個亭子間的租金都要八塊錢，剩下四塊錢不夠維持皮皮魯需要的生活質量。
何況，在百貨公司拋頭露面做女營業員，和在大戶人家做一位有品位的家教，在當時完全是兩個檔次的工作，即使到了一百年後，某些西裝革履的白領的收入可能遠不如藍領技術工人。
但是大公司辦公室工作和修管子的水電工本身的社會和階級差距，並不只是收入那麼簡單！
卻不知後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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