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八年,正月十四,上海,法租界,葉家大宅

仙世百貨是上海灘第一家大百貨公司,

仙世百貨創始人葉老爹英彪,原籍廣東香山,

仙世百貨兩年前在上海開業後,葉家就在法租界法國公園南邊的辣斐德路,花八萬大洋買了八畝地皮,

用一年時間建成了三棟花園洋房,這就是葉家大宅。

葉老爹早年家境貧寒,二十歲去澳洲謀生,從水果小販白手起家,三十年奮鬥締造百貨王國,十多年來富甲一方,家教甚嚴,

葉家太太當家,唯獨在子女教育方面捨得花大錢,這是葉九少可以揣著花旗賬戶裡五萬美金,在美國瀟灑留學五年的緣由。

“師傅,原來你們家這麼有錢,你家這大宅院比卡內基家在曼哈頓的排屋還要氣派啊!”

葉文跟著年輕的師傅從十六鋪碼頭下船開始,一路上已經發出了不知道多少次驚歎,

畢竟剛才小汽車從黃浦江灘向北,這廝就先被黃埔灘萬國建築群給鎮了一下。

等汽車到了法大馬路左轉一路向西,這條上海灘法租界的門面主幹道,兩側建築摩登漂亮現代化程度,完全不輸美國的大部分城市的市中心。

“九少爺,老爺在公司要晚上才回來,太太在家,外面風大,就沒出門迎你,行李等下我叫人搬進去,住處房間都給你準備好了。”

“四叔,行李讓葉文自己拿就好,我媽身體咋樣?連著幾封電報催的人心焦!頭前帶路!”

葉林一臉風塵僕僕,西裝大衣禮帽圍巾皮鞋鋥亮,手裡還拿著一根手杖,只缺嘴上養一撇小鬍子,近鄉情怯的情緒不曉得怎麼冒出來了幾分,

不曉得自己和原主那個媽見面會怎樣,等會可別情緒不對,被對方老媽當奪舍的妖孽給擒拿了才奇葩。

“九少爺好!給九少爺請安!九少爺一路辛苦!”

長辮子盤著頭風姿綽約的女管家曼姐,帶著四五個婢女七八個傭人門廊下齊齊萬福迎候,花紅柳綠各色棉旗袍襖裙比甲背心頭飾,花枝招展分外妖嬈。

葉林見了這等場面頓時精神一振,

原來廣東大戶人家蓄僕是有傳統的,民國這才剛邁入第八個年頭,有些幾百年的風俗習慣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哈哈,曼姐!可想死我了!大家好!我葉老九回來了!啊呀五年沒見,小紅小綠小蘭小芳怎麼瞧著都臉生了不少啊,女大十八變了嗎?

不怕不怕,少爺我最好說話,只要聽話都會漂亮,來來,等下每人一個紅包利是封做見面禮,一個都不能少!”

昨晚在熊野丸上,胖徒弟葉文根據師傅的要求裁紅紙做紅包可是忙乎了大半宿,這會兒葉少爺手裡幾十個利是封裡,每個都裝了五到十日圓不等的鈔票。

“曼姐,愣著幹啥,快來抱抱!今兒回來一瞅第一喜,好嘛,曼姐你逆生長直接往我妹份上奔了。”

葉少爺張開雙臂,曼姐是從小帶大自己的梳頭女傭,現在做了女管家,這會兒女管家顧不得身後婢女們的眼光,眼中含淚直接撲進了葉林的懷抱。

曼姐八歲進葉家,抱著一歲的葉林一起長大,朝夕相處十四年,如今五年不見,各種想念。

嗯,這個擁抱很純潔,梳頭女傭都是處子身立誓終身不嫁,跟著一個主人要過一輩子的家人,這久別相逢的擁抱一點不矯情。

葉林懷裡摟著香氣撲鼻的芬芳美人,心裡在喊,我愛這個民國,我愛這個萬惡的封建社會!

“好了,都是你阿林,回頭讓她們笑話我了!太太身體沒事,就是太想你了才拍了電報。”

曼姐輕輕推開了葉林,清秀瓜子臉,白皙的臉色暈紅,姿色尤增幾分,軟糯的廣普聲音帶著嬌嗔和親切。

“曼姐,這個是給你的利是封,今天是情人節明天是元宵節,都不許推辭!”

葉林抽出一個的紅包塞進了曼姐的手心,觸手生溫各種綿軟,

紅包裡雖然也是一張鈔票,但面額卻是一百美金。

在碼頭塞給男管家四叔的見面禮,同樣是一個利是封紅包,只是裡頭塞的是一張五十面值的日元。

收買人心嘛,有錢誰不會?錢只有花出去才產生價值。

葉林心裡吐槽,葉老爹搞百貨公司門面裝潢櫥窗佈置,那是股東們的錢各種捨得花,

善待公司員工各種培訓各種補貼也大把撒錢,可就是在家裡花錢太摳,這個缺點得替他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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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把利是封紅包發出去,葉家一等丫鬟拿到的都是十美金,二等丫鬟十日圓,

其他粗使男女傭人五日圓為主,幾個管事享受和一等丫鬟同等待遇。

等葉林拍著手在曼姐和丫鬟們簇擁下走進底樓大廳的時候,葉家大宅裡人心已經被七七八八收服了一大半。

曼姐在葉家的月例是三十塊,一等丫鬟是十二塊,二等丫鬟六塊,其他女傭人三、四塊,男傭人五到八塊,外管家四叔月例五十塊,門房老黃是十五塊!

這就是民國八年在上海灘大戶人家裡做事的基本行情,畢竟吃住用都是主家負擔,這月例等於是淨收入,

在大戶人家做事,和在外頭做事要自己租房開伙要養活一大家子人完全不同。

民國八年這個時候,上海灘人力車伕一天大概就能掙五毛淨收入,北京一個街頭吃灰站細腿的黑皮巡警的月收入才八塊,北大圖書管理員一個月薪水也就才八塊錢!

高收入階層當然有,軍閥買辦資本家且不論,就工薪階層而言,民國十六年之前,知識分子是不折不扣的高收入階層。

這個時候,北大校長蔡元琣的月薪是600塊,哲學系新教授胡識是260塊,教育部第一科科長的薪水是300塊!

這個時候1塊銀元可以買到將近30斤大米、8斤豬肉、10尺棉布;白糖每斤6分錢;食鹽每斤1-2分錢。

報紙很便宜,《申報》一份四大張十六版售價才六分,書籍很貴,但一本二十五萬字篇幅的精裝書,售價也不過六毛到八毛之間。

當時北京一個五口之家,一年得多少開銷才夠?

……

……

【作者題外話】:有讀者書評提到當時北京應該叫北平,其實民國八年這會兒,北京就叫北京,要等到北伐以後,才被國民政府改名叫北平。

至於前一次被叫做北平,是明代洪武元年(1368年),朱元璋滅掉元朝後,為了記載平定北方的功績,將元大都改稱北平。然後明永樂元年(1403年),明成祖朱棣永樂皇帝取得皇位後,將他做燕王時的封地北平府改為順天府,建北京城,並準備遷都城於此,這是正式命名為北京的開始。

當然之後北京也曾被叫做京兆和京師,不過在民國十六年之前,北京就叫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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