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寶啪一聲，取出一疊鈔票拍到桌子上，沉聲喝道：“要是喝下藥沒有當場見效，這些錢你拿走！”
隨即他霍然轉頭，對鄭老醫師道：“你來砸場子，該不會空口白話，什麼都不敢押吧？要是我的藥當場見效，你能拿出點什麼？”
鄭老醫師被張大寶這番話弄得愣了一下。他身為中醫師，性格也具備技術人員的普遍特點。那就是擅長做事卻不擅長做人。
實打實的解決問題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但說到靈活機變，煽動群眾情緒什麼的，他們就差之甚遠。
在他看來，明明是討論醫術問題，怎麼一下子轉到打賭上去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嘛？
然而這麼一發愣，杏林村的人已經嚷了起來：“連打賭都不敢，難道你這老頭只會憑一張嘴說些便宜話嗎？”
“就是就是。說錯了話，什麼責任也不用負，這樣砸場子有誰不會？”
“我看是嫉妒了，存心上門找碴！”
“一把年紀，名氣還打不想，我看是嫉妒得要瘋了！”
“人家大寶敢賭當場見效，你連對賭都不敢，還好意思出來砸場子？”
……
杏林村的人一來是傾向於維持本村人。二來張大寶的診所已經與他們的利益捆在一起。要是診所倒了，他們的藥也會賣不上價，只能重新忍受賈有財等人的剝削。
所以一見鄭老醫師現出慫相，大夥兒立刻開足火力發起攻擊。
病人一見這種情況，對鄭老醫師大感失望，立刻取過盛藥的瓷碗，不顧藥汁未涼，仰脖一口就喝了下去。
對於鄭老醫師，講到怎麼治病，他可以三天三夜滔滔不絕。但轉換到別的話題，他就遲鈍得很。所以張大寶一提打賭，頓時弄得他有點腦袋宕機。
倒不是不敢賭，而是他根本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所以當然也沒有事先準備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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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技術人員思考問題都比較嚴謹，通常要反覆揣摩，直到推敲清楚才會給出意見。
這種深思熟慮的習慣在外人看來，那卻是十足的露怯。所以還沒等鄭老醫師考慮成熟究竟賭不賭，又該下什麼賭注，場面早已經被張大寶完全扭轉過來。
看到病人喝了藥，鄭老醫師反倒不著急了。他冷笑道：“這種胡亂拼湊的藥方，要是不吃出問題，我——”
話音未落，卻見那個暈眩症病人驚奇的眨巴著眼，一拍腦門道：“怪哉，突然頭就不暈了，張小神名不虛傳，果真是藥到病除啊！”
他興奮的站起身來，一邊的家屬趕緊提醒道：“小心點，別摔著了！”
“沒事，沒事！”病人起初還不敢大步走。但等到確認自己完全完全不暈了，整個人神清氣爽，他頓時忘形的跳躍起來。
鄭老醫師看得目瞪口呆。能做出這樣的動作，暈眩症當然毫無疑問已經消除。但這是否也太神奇了一點？
鄭老醫師立刻奔到一邊，撿起那張方子仔細再看了一遍。
然而怎麼看，這方子都只是一個雜湊而成的垃圾方子，怎麼可能會產生藥到病除的超強效果？
張大寶卻肅然對病人說道：“這就是解除了症狀，病還沒斷根呢。你照我的方子，回家後再服三帖，病就差不多可以斷根了！”
他重新給病人把了脈後，取出紙筆，寫了一個新的方子。
鄭老醫師一把搶過。仔細看時，發現這還是一個雜方，根本沒有經方可以依據。
還不等他發表意見，病人趕緊將方子奪過來，嚷道：“嗨，我說老頭。你是存心不想我的病好是吧？”
杏林村的人頓時鬨笑起來。
有個少年做著怪臉道：“羞羞羞，蠢老頭。沒有本事淨出醜！”
眼見勝負已分，棗花村的村民也忍不住議論起來。
“這老頭看著象個有本事的。哪裡知道竟然這麼沒眼光。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張大寶還真是了得。年紀輕輕，醫術卻這麼老辣！”
“怎麼回事，究竟怎麼回事，為什麼鄭老醫師輸了？”村民中有愚鈍的還搞不清狀況。
“剛剛鄭老醫師說張……小神醫的方子不對，說是不合什麼書上的經方，吃了要出事。張小神醫擔保說沒事。結果病人吃了一下子就好了，你說鄭老醫師輸沒輸？”
說話的就是那個舉出張大寶跟鄭老醫師打擂臺的年輕人。本來他倒也並非張大寶的粉絲。但形勢所逼。要是鄭老醫師取勝，他的臉面也會丟光。現在張大寶獲勝，足以讓他揚眉吐氣。
“這不對啊，這怎麼可能……”鄭老醫師完全沒有在意旁觀者的議論。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推敲張大寶的方子之中。
雖然藥方已經被人搶回去，但上面的內容卻早已印入他的心中。無奈他反復推敲，總覺得這方子的配伍雜亂無章。又搜遍了記憶，都找不出可以參考的近似藥方。
苦思之中他突然靈光一閃，省悟道：莫非這個病人就是個託？
這麼一想，整件事豁然開朗。
什麼藥效如神，原來病人根本就是裝病啊！
怪不得這個張大寶的診所生意這麼好。裡面還不知道有多少個託呢！象他這樣亂開方的野路子，估計連正經的醫書都沒有讀過幾本，完全是在胡搞啊！
想通之後，鄭老醫師精神大振。然而吃了一回虧後，他知道要是再輕舉妄動，自己的聲譽就會完全敗光。不但治不了這個狡猾的騙子，甚至可能反過來被他倒打一耙！
怎麼辦呢？鄭老醫師急速的想了一下。由於面臨無比的壓力，這回他的思考速度比之前考慮賭注要快捷得多。一會兒工夫，他就拍手道：“有了！”
“什麼有了？你一個糟老頭，難道也懷上孩子了？”一個杏林村的圍觀者大笑起來。
鄭老醫師成竹在胸，也不跟一個鄉下愚民一般計較。
他轉向張大寶道：“我聽說你精於針法，治好了很多例腰椎間盤突出的症狀？”
“是有這麼回事。老爺子有什麼指教，莫非要跟我切磋一下針法？”張大寶一邊忙著診脈，一邊懶洋洋的回了一句。
“那麼你的針法能不能治殘疾？”鄭老醫師小心的步步引導。他知道騙子往往都吹得十分誇張，只有真正能治病的醫生才會小心謹慎，不敢亂下包票。
“殘疾？只要肢體完整，只是由氣血閉塞引發的症狀，應該都不成問題吧！”
鄭老頭雖然上門找碴，但從他的言行可以看出，這就是個比較古板一點的中醫師。因此張大寶對他沒什麼防備，隨口就應了一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