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抑在喉間一聲微澀的“哥哥”落入耳畔, 沈湛身形一頓,視線對上那雙透脆弱的盈盈水眸,扶她肩膀的手臂微顫, 大腦轟。
他能確定眼的人並非喬喬,只是雲喬,心理年齡正常的雲喬。
那個一直肯讓他口頭上佔便宜的雲喬在這樣的氛圍下承認他自封的身份,以此為挽留,她在害怕什?
無論是失憶後抱迷惑而忐忑的心思非要跟他回家, 還是幽閉恐懼症被激發後帶來的沉重心理陰影,指向同一個原因:孤獨。
她畏懼一個人孤獨的活在世上, 所以分裂出喬喬的思去構造完美世界,肯承認那些亡故的親人早已離她遠去。
以至於現在, 她下意識抓緊唯一熟悉的人為同伴去依靠。
他是被雲喬選中的目標。
從小到大對同的人講過少編造的詞、敷衍的話, 他極少對人許諾,而“一直陪伴”這個詞太重。
在他怔愣的短暫時刻, 感受到雲喬貼在他胸膛呼吸起伏的安氣息。
眸光低垂, 沈湛的視線落在緊攥他衣襟那雙纖瘦的小手,喉間發出一聲可聞的嘆息,終究還是為她低頭,“嗯, 會的。”
即使知道雲喬是因為生病會這樣, 清楚自己完全沒義務去做這多,他就是沒辦法對雲喬坐視理、棄之顧。
得到肯定的承諾,怔松心悸的焦灼感漸漸褪去,雲喬蒼的小臉露出淡淡的笑,逐漸恢復平穩呼吸。
沈湛扶她的背,溝壑明顯的脊柱溝修長有型, 他掌心往上移動,觸碰到裸露的後頸,濡溼的背滲出一層薄薄密汗。
摸她額頭是如此。
大概是真被嚇,精神緊繃的狀態下逼得全身冒冷汗。
“去洗澡換衣服,會感冒。”能放任她這樣下去,容易受涼生病。
“去。”女孩嬌聲抗拒。
“這事兒可能由你。”沈湛換手牽她回房間,雲喬半推半就跟在身後,被他拉到衣櫃。
沈湛抬下巴衝她示意,雲喬推開歐式雕花色滑門,在熟悉的位置依序取下最邊上的藍色純棉睡衣。
受噩夢影響的雲喬格外黏人,無理的要求他站在門外陪同,“你別走太遠,行嗎?”
他答,雲喬就抱睡衣站在門口肯進,圓溜溜的眼睛盯他,微鼓腮幫等他投降。
片刻僵持後,沈湛放棄掙扎,咬牙齒道:“趕緊去洗,再磨蹭我就走了。”
長這大還是頭一回守女人洗澡,怎很奇怪。
他掩住心底那抹異樣,端來一把椅子側放,坐玩手機。
知的人幹嘛,燈光透過浴室門映出那道窈窕身姿,來回次從眼晃過,沈湛起身拎椅子轉動方向,眼見為淨。
“譁啦啦——”
眼睛能避開,耳朵卻關起來,聽那浴室源源斷的水聲,沈湛喉結輕輕滾動,只覺渾身自在。
目光移回手機頁時,螢幕早已因超過鎖屏時間而熄滅變黑。
知過去多久,水聲漸收,直至完全關閉。
耳邊傳來開門拉動聲響,洗淨換衣的女孩第一時間走到他身邊,見他閉眼端坐在椅子上,探手往他眼一晃,“沈湛,我好了。”
向外綻開的荷葉袖邊掃過男人臉龐,努凝神靜氣的沈湛驀睜開眼。
熟悉的櫻花沐浴香縈繞鼻尖,他抬抬胳膊利索站起,一副迫及待要離開的姿勢,“那我走了。”
“行!”雲喬乎沒有猶豫的抓住他手臂。
沈湛渾身一怔。
等兩人反應,一道奇怪的“咕咕” 聲鑽進耳朵,雲喬瞳孔放大,忙迭丟開手,身子彈開。
空蕩的肚子咕咕叫,捂來及,女孩原本皙的臉蛋透出淡淡粉色。
見她窘態,沈湛眼中笑意飛閃,“哦,忘了你還沒吃晚飯。”
下午見雲喬睡得香就沒叫醒她,現在過晚上八點多。柳叔特意為她留過飯菜,現在開啟還是熱的。
食物一一擺上桌,雲喬手心捧小碗米飯,迅速夾菜填充飢餓的肚子。
需要她刻意挽留,沈湛已經自覺坐在對,抄雙手,悠閒翹起二郎腿,食指有一搭沒一搭的輕點胳膊。
氣氛因雲喬的飢餓暫時沉默,等到中途就變成夾飯菜磨磨蹭蹭小口小口往嘴送。
期間偷瞥沈湛多次,最後抬眸那一眼被抓個正。
對方好以整暇盯她,雲喬色微囧,低下頭,鼓起勇氣把話說出口,“昨天早上的事,對起。”
“昨天早上什事?”沈湛眉頭微挑。
“就……”雲喬低頭抓緊筷子扒弄碗的米飯,“吵醒你睡覺的事。”
他嘖聲,“多大點事啊還記這久,我看起很小氣?”
“是的。”自己做錯的事她從來會否認,因為心清楚那是她故意的,所以必須要向他道歉行。
“那就得了,你要真跟我道歉行,回頭趕緊把那兩條裙子拿走,我一個大男人房間放女人裙子算什事。”
“那你為什非要送我裙子?”
“之是說過要好好照顧你?那你的衣食住行我得看點?”
“只是這樣嗎?”
“?”
他就是覺得給雲喬喬買了那多衣服,雲小喬的該備上,哪曾兩條高定款入得雲喬的眼。
她沉吟:“我以為……”
沈湛單手託腮,懶懶掀起眼皮等她後續,雲喬卻沉默下來,輕咬唇皮。
那人直到喚她名字,“雲小喬。”
“有什話就直說,一個人是很難完全猜測另一個人的心思的,如果對方是你願意去接觸的人,你可以更大膽、更坦誠一點。”
“人與人之間的影響是相互的,如果你一直憋在心,或許別人感受到,或許別人會在遇到事的時候向你隱瞞,這樣的話,你自己好受?”
直的道理為她帶來別樣鼓勵,女孩忽的啟唇,“那天有其他人的衣服跟我的衣服放在一起。”
這時聲音漸低,握筷的手指輕輕劃過碗壁,拉出最後一絲低落的緒,“我喜歡。”
“咳。”怕她察覺,男人抬手半遮眼,“那是別人的衣服,是你的。”
“我的?”怎可能!她從來沒穿過那樣的衣服。
“你忘了自己夢遊症?就是那個時候穿的。”
“那衣服哪來的?我總能夢遊出去給自己買了套新衣服吧?”雲喬抬頭提出質疑。
“這個嘛。”沈湛變換坐姿,雙臂搭在桌,十指交錯扣於身,隨口編造,“是這樣的,那天趙姨給家的女兒買了套新衣服放在客廳,小心被你錯拿穿走了。”
“啊…… ”雲喬知道夢遊後的自己還幹過這事,她羞臊捂臉,“我知道,那我豈是拿走了趙姨給女兒買的衣服。”
好丟人。
“這你用擔心,我已經雙倍付過賬。”沈湛手按桌直起脊背,一本正經的叮囑,“這事兒你別去找趙姨問,我已經替你圓過謊,再問就露餡了。”
雲喬張張嘴,剛說去道歉的話咽回肚子。
“那好吧。”雖有些小疑惑,她最終還是點頭,選擇信任沈湛。
如果衣服是衛露的,那衛露又是為什來沈湛家,還小心將東西遺落呢?
沈湛她坦誠,這件事似乎與坦誠無關,全是她那點知名的小心思祟。
裙子誤會解除,因潔癖產生的膈應感隨之消失,雲喬大大方方擺出笑臉,“裙子我收下了,謝謝你。”
“對啊雲小喬,你以為是誰的?”沈湛突反應過來,盯她看,見她神色古怪,眼珠滴溜溜打轉敢對視,武斷的猜測脫口而出,“你會以為我女裝吧?”
“沒有!”雲喬當即否認。
她怎會那樣,看尺碼知道可能。
“我就是記得自己沒有穿過,會以為是別人留下的。”在沈湛刨根究底的追問下,她握緊筷子在碗底規則划動,支支吾吾,“嗯……萬一你帶別的女孩子回家,是可能。”
“得了吧,你一個就這難伺候,還別的女孩子。”沈湛頓時攤開雙手,笑她奇天開。
“沒有別人嗎?”
“沒有。”要再來一個,他寧願選擇原地爆炸。
“可是我那天看有個女生到你家來找東西,說是一晚小心落下的欸。”雲喬眼神飄忽,裝經意的說出口。
沈湛眉頭一皺,起最近來過他家的女生,除了雲喬就只有衛露。
“你看到的應該是景衡的表妹,那天有個朋友來家,玩了會兒就走了。”甚至沒留他們過夜。
“噢,我知道了。”女孩頰鼓起笑。
在沈湛,她又一次發現,原來把心的疑惑直接說出來會令她這般愉悅。
飯後有人收拾餐桌,沈湛帶她去房間取衣服,男人的衣櫃乾淨簡潔,色調風格較為統一,唯獨掛在邊上那兩條顏色靚麗的長裙十分惹眼。
經波折的禮物最終還是落到雲喬手中。
晚上該休息,清醒後的雲喬好意思像之那樣黏人,站在房間磨磨蹭蹭,低頭看鞋,腳趾一抓一鬆,就是舍得走。
這種行為簡直是喬喬耍賴時別無二致,只過喬喬會大聲說出口,而雲喬的表達方式更含蓄。
相處多日,沈湛早就把她那些小動摸透,戳破,帶她回到房間指向床,“睡覺。”
雲喬並滿意他的安排,小臉剛剛表露排斥,眼遞來一隻手。
雲喬明所以。
只見那人背映光,神色傲嬌的揚揚下巴,大方貢獻出一隻手的自由,“手給你牽。”
沈湛用六歲喬喬最喜歡的哄睡方式哄到了雲喬。
知怎的,她就乖乖躺下來。
“等你睡我再走。”沈湛做出承諾,手指她的雙眼,下達指令,“快睡。”
這一晚雲喬睡得早,夢魘沒再出現,只記得殘留手中那抹溫暖。
經歷一場意外災禍的雲喬在沈湛悉心照顧下恢復平靜,卻知網上的世界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故障電梯困人”事件發生後,網上對梁景玉的評價兩極分化,哪怕官方放出宿管阿姨接受採訪的原話影片,有大波水軍趁此機會混淆視聽。
劇組得暫停拍攝,梁景玉這日被困酒店得外出,她給聞景修打去通電話,那方遲遲無人接聽。
梁景玉在屋內徘徊,內心焦躁安。
進入娛樂圈這年一直順風順水,哪怕有黑粉冒出頭會很快被壓下去,而這次那些人似乎非要將罪名強加到她身上,怎摘掉。
對於公眾人物而言,輿論最可怕,梁景玉被吹捧慣了,一時間受住這樣極端的打壓。
更可笑的是,她隨後派人去學校調查那被困女學生的身份,好巧巧竟是雲喬,她曾經最大的敵。
“景玉姐,公司的建議是讓你去找那個女學生道歉,最後能說服她出,當眾表示自己會介懷,並幫你澄清。”
“道歉?”梁景玉抓起的檔案揚飛,聲音尖銳,“本就是我的錯,憑什要我去跟她道歉?”
她過是聽從導演的安排拍了一場戲,為什大家只盯她一個人?去找劇組啊,去找男主啊!僅僅因為佔用電梯拍戲的是她,一切指責全落在她身上。
從小驕傲的梁景玉怎肯隨意低頭,更何況那個人是雲喬。
哪怕她真的去找雲喬,雲喬可能會幫她,送上門無異於自取其辱。
她絕會去。
梁景玉大發一通脾氣,助理默默嘆息,蹲在地上把東西一張一張收撿起。
梁景玉跟別的明星一樣,縱她遭受娛樂圈攻擊有退路,並是任由公司操的小明星。正因為這點,很難說服梁景玉這種內心極度自負又高傲的人。
梁景玉打電話向家人求助,“哥,你沒有幫我跟爸爸說明況嗎?為什一兩天了還沒有解決?”
“景玉,爸爸的意思是趁這次讓你離開娛樂圈。”
“離開?我的事業正在發展期!”
“你知道,當初是因為你一心撲在上,爸同意讓你去闖一闖。”那時梁景玉運氣好,家人舍得讓她受罪,一直為她保駕護航。
梁景玉從來沒在娛樂圈隱藏過自己的身份,成名後經常因為各種事上熱搜曝光,一次兩次能忍,後來許多事牽扯到梁家,縱能擺平,家族的人會產生意見。
現在他們是願梁景玉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梁景玉肯認輸,結束通話電話時差點忍住將手機一併砸下去!
明亮的電競室內,一雙修長大手飛速操滑鼠鍵盤。
景衡捧養生保溫杯以老爺爺散步姿勢走到他背後,“湛哥,幹啥呢這是?”
“看戲。”
“什戲?”景衡傾身豎起耳朵。
一陣霹靂啪嗒機械鍵盤聲後,對螢幕的男人嘴角彎起深弧,戲虐道:“一出好戲。”
大快人心的好戲。
網友喜歡吃瓜,他就順手爆點料,免得那些暈頭轉向的娛樂小編找到看點。
網上那些評論沒說錯,梁景玉可算什好東西。儘管聞景修那狗比極渣極臭,梁景玉在明知他有未婚妻的況下插入其中,簡直三觀炸裂。
欺負雲喬的人,他通通看慣。
眼見那些以12g網衝浪的吃瓜群眾一湧而上,沈湛手下的鍵盤敲得更加歡快。
景衡跟在後左瞧右瞧,似懂非懂點點頭,做出一副深思模樣。
直到沈湛停下動,腳蹭地將椅子滾輪往後一推,高舉雙手交疊枕在頭下休息歇氣。
景衡這開口問:“喬妹怎樣?”
“吃得好睡得好。”當,他沒說後者提是出賣自己……的手。
“那什,我跟衛露商量去看看喬妹,方便?”景衡摸老爺爺款保溫杯,起表妹託付的任務。
沈湛睜開眼,“你倆去看她?”
“是啊,咱們好歹認識,喬妹進醫院的時候沒來得及,這會兒得補上。”
“雲喬沒見過衛露。”沈湛雙眸微斂。
“衛露已經知道喬妹身體異樣的事,上回剛好去學校就請她倆吃飯認識了一下。”
沈湛收回目光,凝視方思付片刻,終是鬆口,“去唄。”
他過了。
雲喬內心孤獨,失憶後又認得個人,如果能多交個朋友或許對她心理健康有幫助。
於是這天下午,雲喬溜完嬌嬌從外回來,發現家突多出兩個人。
她認出來,是景衡跟衛露。
衛露一見她就主動迎上來,“喬喬,你身體怎樣了?”
“還好。”雲喬眨眨眼,視線落在被衛露握住的胳膊上,有些彆扭。
衛露毫無察覺,擺出十分擔憂掛念的姿態,“聽說你被關電梯的事我一直很擔心,現在看你沒事,我這心總算是舒坦了。”
雲喬微抿唇角。
擔心,直接在手機上問她好了,幹嘛非要過了兩天再來家看她。
她們是那熟吧……
過來來了,她能將人趕出去。
客人到訪,理所當留下共進晚餐,柳叔廚藝好速度快,一個人做出一席菜。
人分別坐在方桌兩側,景衡跟衛露同坐一排,雲喬挨沈湛。
席間衛露總有說盡的話題,他們三人認識得久,隨便扯起件事是雲喬知道的,她本就性子淡,現在更是接上話。
乾癟癟的往肚子喂了小半碗飯,雲喬放下碗筷。
她還沒起身就被沈湛逮住,“吃這少?”
她答:“餓。”
沈湛端起旁邊備用的乾淨小碗開始舀湯,雲喬再度要起身,被人按住手背,“坐好,把這碗湯喝完。”
沈湛發現她平時怎喝水,吃飯喜歡喝湯。這桌上的湯本就是為她養身體熬製的,哪能讓她逃了?
對兩人紛紛抬頭看她,雲喬有些好意思,捧碗一口氣喝了大半。
一碗湯見底,沈湛繼續按住她,右手操湯勺盛上第二碗放到她,“再喝一碗。”
這是沈湛第一次叮囑她喝湯,雲喬呼出口氣,繼續喝完,把碗推開,“好了吧。”
“嗯。”這次他滿意放人。
雲喬下桌後,衛露說自己吃飽,要去衛生間。
雲喬還沒上樓起手機忘拿,又倒回去,路過拐角綠植,發現盆底邊上落一條銀色手鍊。
她彎腰撿起,認出是衛露戴在手腕上那條,正好見衛露從衛生間方向出來,她便停在這等,“衛露,你的手鍊掉了。”
突被叫住的衛露容微僵,待她抬頭對時又故意露出詫異神,“哎呀,怎又掉了,上回來這樣,肯定是圈口沒修好。”
“多虧你看到,明天又要跑一趟了。”衛露摸手鍊,十分愛惜的模樣,“說起來這條手鍊還是你哥哥選的呢,我第一眼看就喜歡,他眼光真錯。”
“沈湛給你選的手鍊?”雲喬抓住重點。
衛露含笑點頭,“是啊,我真覺得好看,戴了一年舍得摘,回去得好好修修。”
雲喬彎起嘴角以敷衍回應,眼底卻見笑。
告別衛露後,雲喬獨自上樓,照習慣應該準備早睡,無人知道她此刻心境。
餐桌上零零散散聊事,景衡跟衛露兄妹倆待到八點多離開。
沈湛再沒見雲喬出來,按理說她應該會等他守能入睡,難道這兩天又緩過來了?
沈湛仍是放心,等到晚上九點過後輕輕推開房門,再三確認雲喬沒醒,預設今晚喬喬會出現。
回到自己地盤,動麻利脫掉衣服往床上一躺,雙手枕腦袋闔上眼。
之被雲喬喬小朋友突襲,嚇得他往後每天裹緊衣服睡覺,今晚解放身軀的自由感又回來了。
沈湛閉目小憩,等過會兒精神恢復就是他的午夜天下。
一時察,房門被輕輕推開。
剛放鬆精神的男人遲鈍察覺到什,睜開眼,瞳孔映入一張笑靨如花的臉。
女孩扎高高的單馬尾,胳膊撐在床邊,手心託腮,歪腦袋俏皮衝他笑:“沈湛哥哥,晚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