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黑暗籠罩, 雲喬一瞬不瞬盯著沒有方向的方,近乎平穩的呼吸驟然開始加快,雙手毫無章法的顫抖著, 要在虛空裡抓住什麼。
然而除了緊握的手機,什麼也沒有。
不知因何而來的恐懼感侵襲腦海,緊閉上雙眼說服自己冷靜,“不要怕,沒事的, 不要害怕。”
假裝自己只是閉上眼睛,逼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去別的事。
正在組織遊戲的團課活動一定很熱鬧, 還沒有幫趙音瀾拿到小音箱。
剛才見到眾人口中的大明星,梁景玉穿著劇服, 跟在網上看見的氣質差別很大, 梁景玉五官比較豔麗,並不適合青春偶像劇裡的形象。
景衡請吃了頓飯, 於情於理應該道謝。
中午那頓飯其實味道不錯, 惜沒有用心去品嚐。衛露主動跟交好,卻三句話不離沈湛,看得出來,衛露喜歡沈湛。
早上那麼不理智的吵醒沈湛,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生氣, 等回家了,就去道歉。
還有……
還有什麼呢。
這段時間的記憶倒帶似的在雲喬腦海中放映,曾經避不及的噩夢從斑駁裂痕中鑽出來。
“死丫頭,還敢偷我東,看我怎麼罰你!”
“我沒有!”
“東在你手裡還說沒有,小小年紀就撒謊騙人。”
“這是我在地上撿的。”
“啊——”
小女孩一陣大力拽過去, 拉扯的胳膊撞得生疼。
不聽解釋的女人把關進最角落的院子,那裡長年失修,白天有光從窗戶透進來,到了漆黑的夜晚,一絲光都尋不到。
肚子餓了整整一天,有人把帶回房間換衣服吃飯,剛開始不懂,以為大伯母誤自己不懂事才懲罰,直到後來,類似的情況反覆出。
所有人都認為沒了爸爸,親媽拋棄,爺爺不得已領回家卻不管。
大伯母總有各種各樣的理將推進黑屋裡“反省”,小女孩慢慢明白,不是犯錯,而是因為在他人眼中,的存在本就是錯。
“啪——”
沉重的記憶在腦海中炸裂開,失去力量支撐的體順著牆壁滑落,雲喬倒在地上,手機墜落。
顫抖的手貼近心臟,那裡彷彿有種無法抵抗的窒息感蔓延開,又像是人勒緊脖子,憋得難以呼吸,渾浸出密密麻麻的汗。
好難受。
誰能,救救。
……
不知過去多久,耳邊湧入幾道混亂嘈雜的聲音,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雲喬努力睜開眼,看見一道明亮的光照射進來,拼盡全力伸手去抓。
在幾乎堅持不住,即將垂落的那一秒,有人抓起的手臂,將從沉溺的地獄裡撈起。
隨後落入溫暖懷抱。
“喬喬。”
“沒事了,別怕啊。”
“你睜眼看看,這裡一點都不黑。”
耳邊不斷傳來模糊的聲音,眼睛輕微開合,雲喬用殘存的意識,緊緊的抓住觸手及的衣料,那裡有最熟悉的氣息。
“沈湛……”
你又救了我一次。
雲喬再次陷入夢魘。
看見一個弱小無助的女孩蜷縮體靠在昏暗角落,孤獨的等待。
小女孩偶爾抬頭看看視窗的太陽,隨著時間流逝,太陽下墜,沒有月亮的夜晚一片漆黑。有時候遇上明月高掛,依稀能見到光。
突然間,有什麼東砸到玻璃窗上,小女孩異樣聲音吸引,扶著牆來到窗邊。
窗戶對成人來說不算高,太矮了,墊著腳才能勉強看見窗臺。
窗外有一陣黑影晃過,小女孩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是電視裡的妖怪嗎?
等再爬起來去看,外面已經恢復平靜。
很晚的時候才有人來開門把帶回房間,給吃飯睡覺的地方,這樣的平穩生活過了兩三天,又因為“惹惱”大伯母罰面壁思過。
小女孩在那裡習慣了孤獨,習慣了等待,直到某天一個翻.牆進來的男孩的存在。
“他們為什麼把你關在裡面?”
“他們說我犯錯了,我沒有。”
那是來到家認識的一個“朋友”,他們隔著窗戶進行了一些迷迷糊糊的對話,最後那人拍拍手,“我得走了,這兩顆糖就留給你吧。”
窗縫中掉進兩顆糖,剝開了放進嘴裡,是奶味的,很甜很甜。
那個味道記了很久。
後的子,小女孩仍然在大人喜怒無常的情緒下遭受不公待遇,但的生活變得跟以不一樣,因為有個奇怪的哥哥不定時的冒出來,陪說話,送糖果。
問他叫什麼名字,他不肯說,但他們相處還是很愉快。
忽然有一天,窗外傳來一道斷斷續續的音樂聲。
小女孩努力墊腳扒住窗臺,聽他自戀的表,“給你欣賞欣賞我今天學的曲子。”
其實那段音樂很難聽,斷斷續續不成調,小女孩卻一次自內心的笑起來,歡愉的笑聲將門內門外兩個界連在一起。
後來從奇怪的哥哥口中得知,那個東叫做吉他。
吉他什麼樣的?以好像在圖片上見過,過得太久,都忘記了。
隨著交流增多,的膽子開始變大,“哥哥,你能給我講個故事嗎?”
“誰這麼大還聽故事。”
“我還小。”好念爸爸媽媽都在邊的時候,每晚伴著甜美的童話入睡。
“你自己背個故事聽聽得了。”
“背不下來。”
“你好笨哦。”
奇怪的哥哥似乎在笑話,自己也跟著笑起來。
沒過一兒,外面響起男孩一本正經的聲音,“從,森林裡住著許多不同種族的動物,一隻大灰狼盯上柔弱小白兔,盡辦法追趕。小白兔跑得太快,大灰狼追著進入森林,小白兔一動不動蹲在草地上。大灰狼猛撲上,結果掉進大黑洞。”
聲音到這裡戛然而止,小女孩等了半天沒有後續,好奇追問:“然後呢?”
“然後大灰狼憤怒不甘指著洞口說‘等我上去就一口吃掉你’,這時,小白兔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最後呢?”
“最後當然是那只小白兔把大灰狼吃掉了!”
“你騙人,兔子那麼小,怎麼吃掉大灰狼?”
“哼,我的故事,我說能就能。”
莫名其妙的故事,跟從聽過的完全不一樣,好像臨時編造的,追問了才有下一段展,結局還那麼不合常理。
但小女孩還是很高興,在這遺忘的子裡,有個人給彈曲子、講故事,送甜甜的糖果。
實中,救出的雲喬陷入昏迷,沈湛當即將人送往醫院,等到情況穩定下來,床邊掛起輸液瓶。
沈湛守在床邊,目光觸及女孩蒼白的臉龐,內心百感交集。
明明說要照顧好,卻總有那麼多危險生在上。
正常人關進電梯都擔驚受怕,更何況一個患有心理疾病的人,他不敢象如果再晚一點出怎樣難以挽回的後果。
針對這一情況,費醫生催他儘快同意實施治療計劃,“像幽閉恐懼症這種心理疾病就應該長期治療,不能再拖延了。”
“在沒有記憶。”沒辦法坦誠交代自己的內心及遭遇,去配合心理醫生的治療。
“以嘗試催眠。”費醫生提議道。
沈湛別開眼,燈光在他臉龐拓下一層譏諷的光影,“嘗試催眠去找回那些讓痛苦的記憶嗎?”
他絕對贊同費醫生提出的治療辦法,因為他希望雲喬恢復正常。直到今晚看見雲喬毫無生氣倒在電梯裡,抱起來的時候只覺得懷中輕飄飄的,女孩是那樣的脆弱,再也經不起一絲折磨。
原本讓恢復健康的模樣,在他不願意了。
去治療就要面對曾經遭受的一切苦難,好不容易忘記那些帶給嚴重心理陰影的過去,何必要再回憶起?
“接受治療的目的是為了讓變好。”察覺沈湛對治療方案的抗拒,費醫生蹙起眉頭,試圖說服。
“但如果失敗了呢?”他厲聲質問,手掌重重按在桌上,“如果失敗,以後就要繼續承受那些記憶,甚至是加重。”
他不敢象那樣極端的後果,哪怕只是小成機率。
費醫生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沈湛,那雙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迸射出一絲戾氣,他都嚇了一跳,一時間說不出話。
最後是沈湛一錘定音,“暫時就這樣吧,在自己沒有恢復記憶,我希望能快樂。”
至少喬喬在為自己編織的界裡過著幸福無憂的生活。
這一夜,雲喬沒有甦醒,喬喬也沒有出。
二天趙音瀾提著水果代表班上同學來看望,眉間盡是悔意,“早知道就不拿什麼小音箱了,還好你沒事,真是對不起。”
要不是拜託雲喬回去拿東,就不誤乘故障電梯,嚴重到昏迷進醫院的地步。
醒來的雲喬坐在病床上,蒼白的小臉微微泛起笑,“不怪你,這是個意外。”
趙音瀾揚聲反駁,“才不是什麼意外,你不曉得網上在都傳遍了,梁景玉劇組因為拍攝要求宿管撕掉電梯故障公告,才害得你走錯電梯。”
原本梁景玉在景大拍戲的訊息就備受關注,再加上突然一場電梯意外,困在裡面的人昏迷送進醫院,這種事稍微傳出點訊息就放大無數倍。
一波一波訊息傳出去,宿管阿姨口中“暫時不貼,拍攝結束就立即告知去張貼公告”的原話傳為:梁景玉劇組耍大牌,強行要求撕掉故障公告,致使景大一女學生誤乘電梯送醫院搶救。
趙音瀾翻出熱搜遞給看,網上那些吹捧梁景玉的人立馬反轉,一人一句唾沫能聚成河流把人淹死。
手指往下滑,全是關於梁景玉的負面聞。
直到一張模糊的圖出,趙音瀾忽然停住,“不過還有些奇怪走向磕cp的,他們不知道抱你的人是你哥,小作文都編出來了。”
當時沈湛抱著雲喬出來的照片拍到,公主抱的姿勢引起一眾充滿少女心的網友關注,從一人一句“公主抱好甜”延展成cp故事。
目光從那堆文字上晃過,雲喬抬起頭問:“沈湛……我哥,他怎麼來?”
“你不知道嗎?”趙音瀾嘆了口氣,“昨天我看你拿小音箱一直沒回來,電話打不通就乾脆自己回去找,宿管阿姨和一堆人堵在電梯口,說是電梯故障還困了個人在裡面。”
“回寢室沒找到人,我才猜到電梯關電梯的能是你,一時也拿不準就給你哥打了電話,他聽到後立馬就趕來了。”當初沈湛一次送雲喬進宿舍就給們留過電話,意在雲喬出意外情況的時候及時聯絡,沒到這麼快用上。
宿管在看到有人困電梯後立即聯絡了消防隊施救,沈湛來到學校時滿頭大汗,呼吸很重。
趙音瀾還記得沈湛衝進來那一幕,那個男人很著急,恨不得自己上去把門拆掉,但他剋制下來,沒有干擾消防隊的救援,體僵硬的立在旁邊,拳頭死死地捏緊,“有幽閉恐懼症,求你們快點。”
求。
這個字平常都很少有人說出口,他卻因為困在電梯裡的人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顱。
電梯門破開縫隙的那一秒,他毫不猶豫衝上跟消防員一起用力推開,讓明亮的光線透進去。
趙音瀾回起那畫面,如果是當時困在電梯,那樣一個自帶光環的男人出,一定奉為天神!
遠了,趙音瀾收起手機打住自己的浮聯翩,“有一說一,這張照片是真的絕,不過惜他們磕錯了cp。”
這大概就是有情人終成兄妹吧。
雲喬解釋,考慮到趙音瀾藏不住事的性格,扯了扯嘴角,終究沒說太多。
顧及體,趙音瀾也怕打擾休息,沒留太久就離開了,臨走祝早恢復。
趙音瀾走後,雲喬側從旁邊桌上拿到自己的手機,開啟微博,腦海中浮出照片上那一幕。
記得趙音瀾給看那張照片的標題,搜尋關鍵詞,相關訊息跟圖片都跳出來。
雲喬點開大圖看了好一兒,懸空的手指最終落下,長按保存起來。
沈湛為什麼去學校,這個問題當然在醒來後就問過,不過沈湛回答得很隨意,只說:“你室友打電話給我說你能困電梯,我就過去了。”
沈湛好像不願意提起昨晚那場駭人的意外,就沒多問。
趙音瀾不同,趙音瀾是個有什麼就說的大嘴巴,有些事只要問個開口,趙音瀾能把自己看見的一股腦吐露出來。
如所料,趙音瀾跟沈湛的回答很不一樣,哪怕沒有親眼看見趙音瀾口中描述那一幕,內心也深深震撼。
沈湛似乎真的盡職盡責做到了哥哥的角色,卻不願承認。
雲喬靜靜著,握在掌心的手機忽然震動一下,點開一看,是言思慕的訊息提示。
悄悄:【聽說了電梯的事,你還好嗎?】
喬喬:【已經沒事了。】
對方沒提熱搜也沒追問別的,只在問了的體狀況後來一些祝福早恢復的話。
雲喬略有感慨。
以為自己失憶後,認識的朋友都無法交心,卻不還有這麼多人在關心。
門口傳來動靜,雲喬循聲望去,外出吃午飯的男人回來了,不多不少才用十五分鍾。
“喲,都有精神玩手機了。”
熟悉的聲音飄進耳朵裡,連說話的語氣都那麼別緻,雲喬實實反駁:“沒玩,在回訊息。”
“什麼訊息?”沈湛抄起手,懶懶坐在陪護椅上。
他順口問,雲喬也就隨口答:“一個朋友問我體怎麼樣。”
“跟你說啊,要是有人來問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甭搭理。”沈湛低頭拍撫衣袖,故作隨意。
背靠枕頭的雲喬視線微移,“什麼亂七八糟的問題?”
“沒有就算了,這不是提醒你麼。”沈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雲喬坐直體。
猜沈湛應該也看見了網上亂傳那些話,再看沈湛彆扭的反應,不禁有些笑。
沈湛那雙含笑的眼睛盯得渾不自在,聳聳肩膀別開臉,岔開話題,“柳叔這飯怎麼還沒送過來,回頭扣工資。”
“送來醫院多麻煩,其實點外賣我也能吃。”
“那怎麼行,病人就要有病人的自覺性ok?”
雲喬懶得跟他爭。
說曹操曹操到,柳叔拎著保溫桶送來醫院,特意為雲喬熬製的營養湯還是熱乎的。
景城的九月仍然悶熱,柳叔來這一趟額頭都在冒汗,沈湛從他手裡接過保溫桶,“柳叔辛苦了,回去給你加工資。”
聽話這句話,雲喬抬頭瞄了他一眼。
這人總是嘴硬心軟。
東送到,沈湛就讓柳叔離開,自己把湯跟飯菜分別用小碗盛出來,放在桌上。
雲喬自己捧著碗筷吃飯,小口嚼著菜。看墨跡的動作,沈湛一直在旁邊提醒喝湯。
雲喬放下筷子去拿勺子,舀起一勺就往嘴裡送,吃進嘴裡的湯燒到舌頭,趕緊張開嘴巴,“燙。”
勺子落回瓷碗出叮噹碰撞聲響。
“雲小喬你就是個嬌氣包。”沈湛望著嗤笑一聲,又認命似的端起碗,拿起勺,吹涼些再送到嘴邊。
吃兩口飯,喂一勺湯,那一桶營養湯沈湛哄著喝進去不少。
從原本的享受到抗拒,雲喬皺起眉頭,小臉略帶委屈,“我真的喝不下了。”
沈湛抱著保溫桶瞧了眼,這才蓋上,“行吧。”
對外隨性的男人在面變成賢惠哥哥,等吃完又開始幫收拾桌子跟碗筷。
雲喬伏在桌上,頭垂下一縷,掃到臉頰。
體沒動,眼睛一眨不眨的跟隨沈湛移動的影打轉。
唇畔漸漸有了笑。
雲喬不喜歡醫院,當天下午就要求回家。昨晚的意外並沒對體造成外在危害,情緒也緩過來,醫生允許出院。
回到熟悉的家裡,雲喬頓時放鬆許多。
嬌嬌跑過來蹭,雲喬逗了一下,沈湛不知道從哪兒出來把嬌嬌拎到後面,又趕上樓,“醫生讓你多休息。”
中午沒睡覺確實有點犯困,雲喬打著呵欠躺上床,一覺睡到天黑。
入夜,又開始做噩夢,醒來面對寬敞的房間,只覺得四周虛無空蕩,令人感到無助恐慌。
額頭冒出虛汗,雲喬只逃離壓抑的環境,掀開子跑去隔壁,抬手拼命地敲門。
那人一出,渾的防備都降下來,抓住沈湛的胳膊大口呼吸。
“雲喬?”沈湛穩穩扶住,“怎麼回事?”
聽見熟悉的關切聲,全心的委屈感都蓄積到一起,一開口,便頃刻爆,“我不要一個人待著。”
“好了好了,你不是一個人,我不是在這麼。”沈湛順手攬住的背。
“你一直陪著我麼?”雲喬仰起小臉,體順勢依靠進懷中,貪戀那抹溫暖。
見狀態不太對勁,沈湛抬手握著肩膀,沒有即刻回答的問題。
雲喬反手揪住他的衣服,執拗的要一個答案。
“沈湛。”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