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駱山河的眼光來看,文遇有種少見的領帥氣質——下得去手,狠的下心,只要能達到戰略目的,無論做出什麼樣的犧牲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何況他才六歲,毫無經驗,僅憑自身的智慧就能做到現在這樣,足以說明他的智慧有多恐怖。

只有一點。

無論後天如何培養,一個人骨子裡的作風都很難改變。如果他日後成了領兵掌權者,極有可能有無數人死掉。

然而,令駱山河既遺憾又放鬆的是:

眼前這個絕頂聰明的娃娃對戰爭並不感興趣,一心只想搗鼓他那些小東西。

那便罷了。

文瀾這樣的徒弟有一個,他也知足。

“有空再切磋。”文遇拋給楚餘年一個挑釁的目光,而後過去小心的拽了拽文瀾的衣袖,輕聲道:“姐,回去睡啦。”

“嗯。”

文瀾軟巴巴的靠在桌子旁,一手撐著頭,兩眼閉著,一個字已說出了十分睡意。

第二日。

北山上的工人開始了新一天的勞作。

工作內容他們很熟悉,大部分人都在石廠幹過活,就是採石,然後將石塊變成蓋房子用的石磚。

純體力活。

但是早飯中飯都管飽,所有人都幹的很賣力。

第三日。

砸石頭。

第四日。

砸石頭。

……

……

期間沒什麼變動,文瀾就沒再過去,老老實實在軍營裡和師父學了些刀法兵法,順便將楚餘年痛扁了兩頓,許松亭也樂呵呵的看了兩次師兄的笑話。

直到第七日。

北山賬上快沒錢了,得要她去一趟。

“怪不得狗賊整了個面具戴,先不說遮掩身份,這玩意兒擋風沙真是極好的。那家夥戴了那麼久,不知道面具後邊是不是個小白臉。”

時間不大緊迫,文瀾駕馬慢慢往北山走。

文遇縮在她懷裡,他的面具沒戴在臉上,而是拿在手中,將另一只手上啃了一半多的桃子擋的嚴嚴實實。

“你又不想你的小郎中了?”

“那自然是想,況且狗賊怎麼可能比得上我的小郎中?”一陣風過,文瀾抬袖替文遇擋了擋。

文遇抓緊把剩下的桃子咀嚼完。

“吃好了?”

“嗯。”

“坐穩,駕!”

小黑蹭一下竄出去。

荒涼無際的曠野上,只有一道黑影絕塵而去。

抵達北山。

條石已經堆了很大一堆,文瀾同工人們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叫馬守田盯住人,自去了後山。

有現成的果樹,她催生了果子,並一些稻米。

“挑個能辦事的,跟我一起去黑市。”文瀾對馬守田道。

“就這麼些東西,夠賣嗎?”

“只是拿過去給他們看看樣子,有人訂貨再送。”

“好。”

馬守田喊了聲四嬸,在灶間忙活的一個女人直起腰來,揚起聲音應了句。

“她叫魚花,之前帶著一個孩子管她叫四嬸,後來我們流浪的時候那孩子病死了,就剩她自己,辦事很利落,人也可靠。”

“神女。”魚花過來,兩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一手拘謹的握住另一手的大拇指,不敢抬頭看人。

“手裡的活先放放,同我去一次北山。”

“哎…好,需要我幹什麼?”魚花顯得很激動,情不自禁的抬頭看了眼文瀾。

文瀾一笑,“做些小買賣,別緊張。”

馬守田站在一邊看著,默默回想起程大山曾經跟他說過的話。

傳說文瀾初到黑市,就和那邊的人打了一架,還招惹了黑市的頭兒。

“我弟就拜託你們了。”

安頓好小蘿蔔頭,叮囑他研究滑道的時候小心點,她不在掉下山去沒人撈他。

文遇對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表示自己不是弱智。

小黑太惹眼,文瀾沒帶它。

三人徒步到黑市花了不少時辰。

走過那道狹窄的山洞,黑市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

馬守田見什麼都新奇,然而跟在文瀾身邊,他想讓自己儘可能的顯得成熟穩重一些,於是挺直腰板,刻意將步伐邁的很勻稱,裝作對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實則一路上已經偷偷瞥了兩側的攤位好幾眼。

魚花倒沒裝。

度過了最初的拘謹,她已經發現文瀾是個還算好說話的人,嘰嘰喳喳同她攀談了一路。

“老闆。”這是路上文瀾交代他們的稱呼,“咱們在哪擺攤啊?”

文瀾正揣著手慢悠悠往前晃,時不時看看兩邊的東西,聽到魚花的提問嗯了一聲,正要交代此行目的,視野範圍內忽然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人沒有穿他喜愛的青衫,而是一身赭紅色的袍子,領口一圈白毛,腰間用一根寬皮帶緊緊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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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裝扮不像,可那肩那腰、那身量、那走路的姿態,明明和小郎中一個樣!

可他…不應該在黎山縣裡嗎?

多想無益。

文瀾快走幾步,剛要搭上對方肩膀,前頭那人忽然回身,精準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同樣材質的面具泛著冷光,面具後的那雙眼稍顯驚訝。

文瀾反手一轉,掙開他的束縛,兩人極快的對了一招。

“是你?”她蹙眉不悅。

這狗賊怎麼和小郎中有一樣的背影?簡直浪費她的感情!

“原來是你啊。”

和她不一樣,對方在短暫的驚訝過後,聲音稱得上是愉悅。

文瀾甚至可以想象,這賊子面具後的嘴角已經輕浮的勾了起來。

但不幸的是,在她的想象中,那唇的形狀也像她的小郎中,粉粉潤潤……停!不可能!

她強行打斷自己。

慕容晏剛從黎山過來,正要去小樓,不成想竟會碰到文瀾。

她不是…在和駱山河學武嗎?

這狠心的女人,一去許多日,不僅騙他,連封信也不曾寄回過。

“認錯人了。”文瀾沒什麼誠意的抱拳道歉。

慕容晏看著她,雖然有面具擋住了臉,但這並不妨礙他看到她原本的模樣。

七日未見。

他很想她。

“姑娘是將我認成誰了?心上人嗎?”屬於黑市九公子低沉的嗓音,輕佻又悅耳。

他想以文瀾的性格,必然不屑於藏著掖著,基本會實話實說,那他就可以再問一問,她是不是也有想念他。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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