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靈走後，婉婷立在床前，看著林展宏，有歉意，有得意。
她猶豫著：我是否該脫光了躺進去，像以前那樣，相擁入睡，甚至，是否該將我的衣服撕掉幾粒釦子，或撕出幾個口子，第二天再告訴他，是他酒後亂性，是他情不自禁？
但她最後還是選擇立在窗前，想像著種種藏於夜色中的罪惡行徑，而她，看到自己也融入了這罪惡的夜色裡。於是，第二天清晨，還未褪去夜色的她，在林展宏的杯中又加了適量的安眠藥。
對不起，展宏，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已無路可退，我要扳回這局，我要伯父不應你，我要我們在一起！
朱靈走得乾淨徹底，婉婷計劃一切順利！
只是有些人，有些事，再也回不去！
......
“在你剛離開的那些日子裡，展宏發了瘋地四處找你，而我只能陪在他身邊，看著他一天天消瘦下去。其實那段時間我也瘦得很利害，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但我做了呀，尤其得知你是帶孕出走後，簡直夜夜難寐，哼哼，自食惡果是不是？那時，我開始動用一切力量去找你......我沒能保住他的第一個孩子......我不能再害了他的第二個孩子......”
講到這，婉婷有些斷斷續續，她伸手去包裡摸煙，正欲點上，朱靈奪下，輕聲說：“不會抽就不要抽，傷身體！”
婉婷猶豫片刻，將整包煙扔進垃圾桶裡。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展宏心裡只有你。一旦起衝突，你想到的總是對方，而我，恰恰相反。當年，我若能站在他的立場，替他多考慮一下，我們都不至於分手。但我更多的是為自己考慮，結果......哼！我什麼都沒有了，展宏，孩子，還有那用愛情換來的發展機會，統統沒有了。”
婉婷嘴角再次勾出一絲冷嘲熱諷的苦笑，喝了口茶，穩了穩情緒。
“國外這幾年，我事業越做越大，心卻越來越孤單，也終於明白了一句話，輸了你，贏了世界又如何？我打算把展宏贏回來，只是，這次，我想到的，依舊只有我自己，機關算盡，結果還是一敗塗地。你能原諒我嗎？”
婉婷從茶几一側伸手過來，握住了朱靈的手，眸中瑩光閃爍。朱靈另一只手，隨即覆在婉婷手上，輕輕拍了拍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婉婷終於如釋重負般，露出了一點似甜似苦的笑。
“其實，不是，你跟展宏一起，你將活在我的影子裡，而是，我跟展宏一起，我將活在你的影子裡，但即使如此，我也願意。可惜，我註定只是陪他走一程的人，而你是陪他走完餘生的人。祝你們幸福！”
婉婷起身，再次擁了擁朱靈，附耳又添了一句：“如果你真的原諒我了，今晚我所說的一切，就當我倆之間的秘密，不要告訴展宏，不要破壞我留他心裡的那些美好回憶，好嗎？”
“放心，我隻字不提。”
“對不起！謝謝你！”婉婷最後講完這句，拉門出去。
她似乎早已料到林展宏會守在門口，一出去便輕擁著他說：“祝你們幸福！”
這是一個朋友式的禮節性的擁抱，她似乎忘記了，如果朱靈不出現，她明天就能與這個男人相擁一輩子，永不分離。
婉婷很快抽身離去，頭也不回，不做一絲一毫的留戀。而出人意料的是，林展宏沒問朱靈，她們剛才聊了些什麼，又為什麼要避開自己，他不僅這會兒沒問，在與朱靈相伴到老的千萬個日夜裡，他也絕口不提。
為什麼？
林展宏守在門口的時候，突然想到了朱靈的一句話：“明天......你的求婚物件，難道不應該是你的初戀嗎？”
我什麼時候跟她提過婉婷是我的初戀？既然沒提，她為什麼知道？她為什麼走得決絕？她和婉婷為什麼都不約而同地，要避開我談心？......這一想，答案很明了。
兩年前的突然失蹤，林展宏不追問，朱靈也不解釋，彼此默契。
婉婷走到前臺，將一小包東西留給了葉珊，說：“葉總，等我離開後，請幫我轉交給展宏。”
“你為什麼不......”葉珊話還沒講完，就意識到這是一句多餘的話，若能自己給，剛才上面，婉婷應該老早就給了林展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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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還沒來得及點頭說好，婉婷又囑咐了一句：“我今晚的飛機，等我徹底離開後......明早吧，明早TA們起來後，再轉交給展宏，好嗎？”說完，她輕輕擁了擁葉珊，“葉總，對不起，這次給你添麻煩了！”
葉珊也回擁著她，輕輕道了聲“珍重”。當她聽到婉婷客客氣氣地說出“給你添麻煩”這句話時，她心裡是有絲心疼的：這到底是個大氣的女人，能幹淨利落收拾殘局，能藏住悲傷灑脫離去......
這次訂婚，前前後後都是婉婷在忙，之所以選在九龍山，是因為她清楚九龍山專案在林展宏心中，有特殊的意義，這是對上一段感情的尊重，也是對上一段感情的告別，從此往後，任何山，任何水，她希望都只有她作陪。而且，這個訂婚，能進一步擴大九龍山的影響力,也徵得了林展宏的同意。
但葉珊並未按婉婷意思，等到次日天明，半小時後，她就打給了林展宏：“林總，婉婷離開前有份東西留給你！”
那是一直藏在婉婷包裡的小相簿，以及她和林展宏的婚紗照。
三小時後，飛機場候機大廳，婉婷找了個相對安靜偏僻的位置，她身旁坐了位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戴著耳機，聽著歌曲，跟著輕哼了幾句，雖然聲音很輕，但婉婷聽得很清楚：
愛是愚人的國度
不能自拔不懂退出
我們都回不去最初
曾美麗但還是不滿足
愛是自愚愚人演出
答案清楚才能謝幕
劇情是笑是哭......
婉婷默默掏出耳機，將自己的耳朵堵上，閉目養神。不知什麼時候，耳機被人取下，她睜眼一看，是林展宏，但她不知該如何反應，她知道她的愛情已落幕，該道的歉，該道的謝，該留的祝福，她一個都沒落下。
展宏來，是問罪，還是道別？
她抬眸看著眼前的男人，眼神如一幽清泉，清澈見底——沒有憂喜，沒有惶惑，有的，只是坦言真相，自我救贖後的安然。
林展宏在她身邊坐下，說：“婉婷，過去的一切，快樂的和不快樂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如果我是你幸福路上的絆腳石，請一腳把我踢開，我不要做這樣的石頭，讓你生疼，也讓我生疼。答應我，要麼不再回來，要麼帶著你的另一半回來，好嗎？”
婉婷側過頭，看著這自稱為“絆腳石”的男人，心中五味雜陳：展宏，你曾經像山一樣，頂天立地，伴我身旁，踢開一塊石頭容易，踢開一座山，談何容易？
她回過頭，淡淡看著前方，嘴唇嚅了嚅，道：“展宏，你太低估你的份量了，我怎麼踢得動一座山？但，我會翻過去。”
這時，廣播在催登機，分別時刻，林展宏伸手摟住了婉婷，這是兩年來，林展宏第一次主動抱她，而且抱得很緊，差點將她懸空提起。
“婉婷，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帶著你的另一半回來，讓我看見你的幸福！”
飛機深夜落地，婉婷直奔向龍餐廳，但這個4小時營業的餐廳，此刻卻打烊關門。她倚牆坐在門口，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她不知道為什麼要哭，為什麼而哭，為了一個曾經擁有卻再度失去的林展宏，還是為了一個不曾擁有卻已經失去的向龍......
有人說，歲月是把殺豬刀，削去了臉上的風華正茂，而它真正利害之處，卻是在心裡的手起刀落，刀刀見血，外人不曾見半點血色，也不曾聽半聲慘叫，但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此時此刻，她心裡的傷，她心裡的血，連著她的淚，在異國它鄉，打烊歇業的餐館門前，誰人知道！？
“婉婷，你怎麼坐這裡？”次日天未亮，向龍早早來到餐廳，看見蜷在一角的婉婷，忙脫下衣服給她披上，扶進屋裡。
向龍先倒了杯熱水，給婉婷喝下，然後摟著她，不停地搓，不停地搓，邊搓邊埋怨：“怎麼不打電話？”
“你這不是4小時營業嗎？”
“婉婷，其實我這並非4小時營業，唯獨對你全天候命。今天打烊，你想吃什麼，我做給你！”
“我想換口味，你有什麼推薦嗎？”
向龍一直等婉婷身體回暖後，才親自下廚，稍後他端來一杯酒，一盤牛排。他邊切牛排邊說：“酒換成了香檳，牛排換成了黑松露汁，你先嚐下，如果不合口，下次再換，總能找到對你味口的。”
婉婷嘗過後，忽然哽咽道：“真的很好吃，為什麼我以前就沒想過要換？”
向龍起身，吻了吻她的額，笑著說：“現在換也不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