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進行了三天,最後一天上午考的是坑道學。

相對於之前的科目,這一科其實相當簡單。不過對於父親和西撒來說,這一科卻絲毫不簡單,因為這種東西他們在傑爾喀拉並有學多少。父親的其他同學們在進入海軍學院之前大都上過預科學校,在預科學校的課表裡,坑道學是一門基礎課程,他們對這門課相當熟悉。

父親和西撒坐在前後排考試,父親先把自己會答的部分都寫了,比如在什麼情況下應該使用坑道兵;坑道兵應該如何選擇發掘工具;如果出現方向錯誤,怎麼才能儘快的調整挖掘方向;歷史上有哪些堡壘是被坑道兵撕開第一個口子的。這些東西都好答,但是一旦遇上了抽象問題,諸如坑道兵的存在意義,怎麼從戰略高度來認識坑道學等等,父親就糊塗了,因為那些條目看起來一模一樣,讓人記不住。

他只能寄希望於西撒,他和西撒約好,西撒一旦做完就把卷子立起來檢查,父親在這個時候就從後面盯著西撒的試卷對答案。監考的很嚴,父親如坐針氈,有考完的學員陸陸續續的交卷了,等到西撒終於把卷子立起來檢查的時候,考場裡面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這是最後一場考試,基姆校長親自坐鎮,他一開始就看見了西撒和霍.阿卡迪奧第二鬼鬼祟祟的在下面渾身不自在的亂晃,等到西撒終於把卷子立起來的時候,基姆露出了微笑,他知道這兩個小狐狸終於按賴不住了。有意無意的,基姆就會去這兩個人身邊走動,每當他經過的時候,西撒就假裝在修改自己的筆誤,而我父親則裝作在重頭開始檢查。

考試的時間是四個小時,其實不到兩個小時,考場裡絕大多數的人就已經離場了,到最後只剩下二十多人了。基姆也想早點收卷走人,但是學校有要求在那裡:考生如果沒有最後一個交卷,那麼就不能終止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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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姆看了看陽光燦爛的門外,那裡初夏的陽光把青蔥的樹林鍍上了一層金箔,已經考完的學生在外面歡聲笑語的慶祝著解脫。考完後他們有半個月的假期,很多本地的學生都選擇回家去了。現在整個學院裡面都瀰漫著一種懶散與興奮相交的氣氛。

基姆終於不耐煩了,他叫來了一個才來報到的山區教師,讓他負責監督剩下的人。這個教師中午才來報到。他是被教會學校推薦過來的,現在他還誰都不認識,甚至連校長都沒有來得及拜訪,就被人委以重任,參與監督考試。這種信任讓這個老師倍感榮耀。基姆在對他簡單的交代完後,慢慢的踱步巡視了一圈考場,他仔細的看了看西撒的卷子,再多走兩步又看了看我父親的卷子。他探下身來悄悄的說:“西撒的第二題是錯的”。然後他就走掉了,留下了滿臉尷尬的阿卡迪奧第二。這兩個學生的成績一樣的糟糕,但是阿卡迪奧稍微強一點點,基姆看過這兩個人之前科目的試卷,按照成績,這兩個人是上不了第一批船的。基姆打內心裡面也不想這個斯瓦迪亞小子登船,這樣也好,讓他們被淘汰,省的以後有什麼麻煩。

格蘭梅爾船塢方面的人的意見和基姆差不多,他們擔心這個斯瓦迪亞人日後回國會洩露他們的機密。雖然他們知道,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就算是一個常年呆在船上的水手,如果讓他單憑外形去複製出這種船幾乎是不可能的,船上的每一片木板,每一根纜繩,每一面風帆看起來普普通通,但是要實際的生產出來,它們背後的整條生產體系都是缺一不可的,羅多克人花了大量的時間可不是只造出了這幾條船,他們完善的是整個生產基礎,並訓練了大批的熟練工匠和有創造性的工程師。這些了不起的帆船背後的東西才是至關重要的,至於這些船,僅僅只是羅多克苦心敬意的海軍實力的冰山一角而已。

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羅多克明知外國留學生可能存在間諜行為,也沒有加以制止。羅多克人有這種自信知道,如果其他國家不知道先進科技的根本來源是基礎力量,他們永遠不可能帶領祖國走向強盛之路。他們頂多仿製幾件新奇的玩意回去,而這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在基姆校長離開之後,那個監考老師滿是鄙夷的看了看考場中剩下的幾個人,他在心中斷定這些人必然都是不學無術之輩,既然這樣的話,也不需要再浪費時間了。他在一刻鍾前剛剛聽了鐘樓上傳來的報時鍾聲,他知道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考試時間,他認定了這考試不再有進行的必要了。他踱步走到了門口,看了看那個指派自己工作的老師離開的方向,盤算著那人是不會回來了。他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轉身走上了講臺:“同學們,交卷吧,沒有進行的必要了。”

西撒和我父親呆住了,他們在心中覺得時間應該還多,應該足夠把答案全部共享完畢。他們兩個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新來的老師,希望他能自己明白自己的錯誤,從而讓考試繼續下去。但是那位老師已經打定了主意:“就這樣吧,先生們,我不認為你們有繼續考試的必要了。”

周圍的一些考生早就放棄了,他們只是習慣性的想撐到最後一刻再交卷。這種心態很奇怪,簡直無法解釋,即使坐到最後一刻也無法多寫一個字母了,但是總是有人就那樣一動不動的坐到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彷彿這樣才能表示自己盡了力。剩下的人不再死撐了,他們零零散散的開始交卷。從我父親和西撒身邊路過的時候,他們看到,這兩個小夥子已經不顧一切的互相照抄起來。

那個老師盯著這小小的混亂看了一下,並沒有做過多的干涉。他開始按著學生的姓名的首字母整理試卷。

在發現老師沒有過來照自己的麻煩後,我的父親和西撒徹底放開了手腳,進入了高效的複製過程,大段大段的謄寫起對方的答案來。

當他們終於寫完了時候,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因為這位老師實在是太夠意思了,居然讓他們把所有的題目都答完了也沒有多說一個字。西撒露出了大咧咧的一個笑容想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謝。這時,那個老師露出了快意的笑容:“我不會收你們的試卷了,原因我不說你們應該知道。我想我就不用多說了吧。”

西撒大吃一驚:“老師,你不是沒有干涉我們嗎?”

“哦,我想你們應該有廉恥之心吧”,那個老師把試卷一疊疊的整理好,準備裝進一個牛皮包中,“我不去干涉你們的勾當,你們就應該知足了。現在離開這裡吧,我不願意見到你們了。不要勸說我什麼,你們應該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在我讀書的時候,上帝明鑑,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抄襲,天啦,想都沒有想過。功夫要花在平時,知道嗎?這次當做你們的教訓吧,我不會記你們的名字的,就像我不會收你們的卷子”,這個老師對自己的說教感到非常滿意。

西撒又接連說了很多討好的話,但是那個老師巋然不動,這個時候,一直默默無言的父親突然激動起來:“先生,您也許不知道,這次考試對我多麼重要,如果我不能透過這次考試,那麼我會讓很多人失望的。”

這個老師吭了一聲:“哼,你們平時幹嘛去了,你們這些差生,心思都花在最後一段時間,弄得自己人仰馬翻還不能有個好結果,我都為你們不值。要我說,你們明年好好的再念一年,把今年落下的課程補齊吧。”

西撒意識到已經不能左右這個人了,他已經在思考怎麼透過別的渠道把這件事情化解掉。就在他準備向老師認錯的時候,阿卡迪奧第二發火了,西撒心中哀號一聲,覺得這次肯定完了,不僅卷子交不上去了,以後再做努力也沒用了。

阿卡迪奧第二在發火之餘,盛氣凌人的說:“你怎麼敢這樣啊,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位老師出生寒門,有一身的傲骨,向來不屑於官宦子弟的囂張跋扈,這個時候他感覺到被侮辱了;同時他知道他初來乍到,如果被學生拿捏住了,自己日後肯定會難以展開工作。在雙重的思慮之下,這個年輕的老師毫不示弱,傲氣凌然的反駁說:“不知道!”

西撒覺得完蛋了,現在這種針鋒對麥芒的場景必然無法挽回了。在這個時候,阿卡迪奧第二突然一把奪過了這個老師手裡的卷子,迅速的把它丟上了天空。西撒和年輕的老師都目瞪口呆,看著漫天飛舞的試卷不知所措。還在兩人震驚之餘,阿卡迪奧第二一把抓住西撒的胳膊:“伊諾爾,快走,這個人不認識我們!”

西撒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阿卡迪奧第二在兵行險招。他馬上反應過來:“是啊,基姆,我們走!”

這個老師正準備呵斥這兩個人的瘋狂舉動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兩個人跑的一個不剩了。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人如此的無禮,氣焰囂張,要是放在教會學校裡面,這種人肯定要被重重的責罰的。他在心裡想著一定要告訴校長去處置這兩個人。這個老師懷揣著一封介紹信,還沒有見過這裡的校長,他打定主意要去給校長告狀,要求嚴厲的處置這兩個人。

他迅速的構思了一串氣勢如虹的指控辭,他自信自己的一番話一定會讓校長採取手段的。他嘴角抽動了一下,露出了一個乾癟的笑容。“恩,找出這兩個人的卷子```”,想到這裡,這位老師突然身形大震,如受重擊,他跳到了門口:“嘿!你們這兩個混蛋!快回來!你們是誰啊!!!!”,這位老師的處境一瞬間如墜冰窖,他回頭看著滿地的試卷,那種感覺好像是吃飯的時候被人硬塞了一個蒼蠅在嘴裡面。

當基姆校長接見這位激動不已的新老師的時候,不得不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讓這個人安靜下來。他從這位老師的嘴裡知道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有兩個學生公然的挑釁了教育的權威。透過這個老師因為激動而磕磕絆絆的敘述,基姆大致知道了這兩個學生的伎倆。拋開別的事情,基姆真的挺欣賞這種急中生智的行為,他無意的過多苛責這兩個學生,“就算作是對他們智勇雙全的表揚吧”,基姆想著。其實基姆心中有兩個最可疑的人,他幾乎肯定這對活寶是誰,想到這裡基姆露出了淺淺的微笑,但是又馬上擠出了憤怒的表情去安撫面前這位老師受傷的心靈。

到最後,這個老師說他聽見了兩個學生在慌不擇路的時候不小心暴露的重要資訊。

基姆撇了撇嘴,在心裡罵了一句‘兩個笨蛋’,然後問道:“親愛的老師,是什麼呢?”

這個老師信誓旦旦的說:“那兩個小畜生逃跑的時候互相喊了對方的名字,我一開始氣糊塗了,居然忘了這一茬,現在那個場景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基姆在心裡面微微的嘆了一口氣,看來是這兩個小子自己倒黴了,基姆挑了挑眉毛,“如果不出錯的話,那兩個人應該是```”

“基姆和伊諾爾!我聽得分明!這兩個小畜生!”,在校長還沒有說出後半截話的時候,這個老師搶著說了出來。

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面,基姆表情嚴肅的聽著這個不事先瞭解領導資訊的老師慷慨激昂的責罵著自己和自己的導師。那感覺就好像被一頭驢子衝著叫喚了一個下午一樣。

半個月後。

成績單下來了,這次有0個人被錄取了,西撒是第61名,我父親是第54名。

兩個人看著長長的榜單陷入了深深的無奈,還是落榜了。

上榜的學生歡天喜地的接收著別人或是真心或是假意的祝賀,洋洋自得。而其餘的一些人則默默的站在一邊,有一些甚至捂著臉哭了起來。

一個初級軍官過來通知,讓所有的人下午的時候前往碼頭接受任命,這批人將產生船長和大副各50名,當然,只有0個人能領到象徵帆船擁有權的一封燙有海軍部火漆的任命信。這種任命儀式我的父親和西撒都是不願意參加的,因為這讓人難受,看著別人成功能讓人比任何時候都深刻的感到自己的失敗。

他們早早的到了碼頭,想提前看一看任命臺,摸清了路線好等會提前走。在中午的時候,這個地方還沒有什麼人,西撒和我父親在碼頭上閒逛,他們沒有說什麼話,兩個人都覺得很是失敗。西撒一開始進入海軍的目的就不是很明確,但畢竟努力過,這個時候還是感到了沉甸甸的失落,而我父親的心情則複雜的多,他加入海軍是為了給自己的家族正名,同時蘇歌兒的來信則讓他覺得在海軍裡面出頭是成功的捷徑。現在的失敗,尤其讓他惱火。

他們路過了軍需處的時候,想起了那個軍需官大叔,於是不約而同的走了進去。

軍需官正在整理一堆制服和授勳的佩劍。看著兩個好幫手,這個男人有些尷尬:“喏,這些東西就是給你們海軍學院的人準備的,過不一會,你們學校的人就要來領走這些東西給你們這些未來船長派發了。真遺憾啊,你們能穿上這制服,卻只能呆在岸上無所事事了。”

父親摸了摸這些東西,聳了聳肩:“沒事兒的,先生。這次考試之前你幫助了我們很多,我很感謝您。”

西撒也隨意的翻看著一本登記表,頭也不抬的說:“是的,先生,我們很感謝您。如果您需要什麼幫助,我們隨叫隨到。”

軍需官攤了攤手,表情落寞:“我多麼希望能是你們能穿著我給你們準備好的衣服,精神抖擻的走上船去啊”,說到這裡,軍需官頭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樣,眼睛裡面亮起了微光,“對了,碼頭上的那十五個寶貝還沒有裝上很多部件呢,只要那群小子還沒有登船,你們就有戲。我也許不能給你們弄來這種好船,但是普通的船我一定給你們整一艘來。”

父親和西撒表示了感謝,但是他們對一個小軍需官越權的許諾並沒有放在心上。

在傍晚,海面反射的夕陽將碼頭塗抹上了橘子醬一樣的薄紗,海浪翻卷的聲音悠悠揚揚的傳來,不時夾雜幾聲海鷗的嘶鳴。一百個身穿整齊制服的學員在此被光榮的任命,他們之中的佼佼者被當場授予了十五艘戰船的任命書,羅多克人為了讓它的船長們更加的熱愛自己的船隻,決定將船隻的命名權交給各個船長,船長們們要在三天之內,把任命書和寫有戰船的名字的申請表交到軍需處,由軍需處的人負責為船隻編號和刷漆,塗上船隻的名稱,並且用這些資訊去海防署註冊備案。

在風笛手們悠揚的吹奏之中,霍.阿卡迪奧第二被任命為羅多克亞倫軍區第一艦隊預備艦長,馬克.西撒被任命為預備大副。二人宣誓效忠海軍,誓死捍衛國家海權。

典禮很簡潔,基姆的講話被海濤聲干擾的很徹底,下面的人根本聽不起基姆最後說了什麼。只看見基姆開始鼓掌,下面的人就跟著鼓起來,任命儀式結束了。

霍.阿卡迪奧預備船長和他的預備大副一起神情落寞的準備回學校去,預備大副西撒問阿卡迪奧:“你準備怎麼命名那艘還不存在的船呢?”

“白鴿谷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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