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姆校長知道這個時刻總會來到的。

從他知道傑爾喀拉大學來的人裡面有斯瓦迪亞人開始,他就知道,這個時刻總會來到。那就是羅多克人可以接受一個斯瓦迪亞人作為一個學生進入羅多克的教育系統,但是真的很難接受一個斯瓦迪亞人作為一個預備軍官在首都晃悠。這個國家的人在十多年前才剛剛的入侵過羅多克,現在讓這個國家的國民進入軍事系統,這份政治風險,是誰都不願意去承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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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根據資料上說的,阿卡迪奧家族居然是斯瓦迪亞的貴族之家。翻閱了這個學生父親的資料之後,發現這個人是一個羅多克人。事情至此,很多細節已經不需要推敲了。人們在腦海裡面自然的推演出了一個故事:試想,什麼人能夠在戰爭中由羅多克人搖身一變成為一個斯瓦迪亞貴族呢?毫無疑問,叛徒。

在霍.阿卡迪奧第二進入學校之後,關於怎麼處理這個身份敏感的學生的問題,就成了基姆校長頭疼的一件事情。他知道不能把這件事情上報,那樣的話他肯定會被上級斥責為“無能”,因為上司已經告訴讓他‘便宜行事’。他只能自己去考慮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但是一旦處理不好,他就會惹上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雖然有一個和他出生入死過的將軍保著他,他也是不敢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的。

基姆設想過的最好的情況,就是嚴格的訓練讓這個斯瓦迪亞小子知難而退。這樣對大家都好,他照樣像以前一樣唸書,幾年後拍屁股回國。而軍校則不會因為培養他而陷入諸如洩露軍事機密的醜聞。

但是很不幸,傑爾喀拉大學的學生總共就留下來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這個倒黴的斯瓦迪亞人。唯一讓基姆省心的就是另外一個留下來的大學生出身良好,其父是維魯加文化界的知名人士,還曾在戰爭中參與過對敵後宣傳的策劃。

在歡迎致辭上,基姆在說完了自己的想法後,他的一個副官提醒了他,應該乘著這個時候把斯瓦迪亞人擠出去。現在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以後只會越來越困難。基姆想了想,這樣對一個真的打定決心要留下來的人來說,的確顯得有些殘酷了,但是他無能為力,他只能照做。

基姆在自己的石頭屋子裡面等著阿卡迪奧。他不是很習慣自己的這身禮服,這種衣服顯得過於寬大,走路的時候,感覺就像是偷情的時候被男主人發現,用窗簾子把自己圍了起來匆匆逃跑一般。想到這裡,基姆就會不耐煩的扯一扯自己的衣服,好像要把衣服更加緊密的貼在自己的身上一般。他喜歡軍隊裡的便服,用粗布縫製得有稜有角,穿起來很精神,很有男子氣概,能讓他覺得自己還很年輕。但是他現在身為一校之長,這種威儀卻是他自己必須擺出來的,穿一身便服固然顯得幹練,但是卻容易讓人生輕視之心,他知道有一句諺語:“國王之所以為國王,不過因為他貌似威嚴”。

還在為服飾發愁的時候,基姆聽見了敲門聲。他最後一次調整了一些自己的表情,然後清了清自己的喉嚨:“進來吧”。

他的副官領著一個小夥子走了進來,這個小子穿著一身新學員的制服,把海軍軍部配發的軟皮帽拿在手裡。基姆心裡湧起了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他自己要做的是把這頂帽子奪回來呢。

“校長先生,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霍.阿卡迪奧第二畢恭畢敬的問著,基姆注意到,他捏著自己的帽子,顯得有些窘迫。這種窘迫讓基姆在自己的不露聲色裡享受到了一種居高臨下的快感,這種快感很快變成了一種對不諳世事的小夥子的好感。基姆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右手指了指他面前的凳子,示意我父親坐下。

在我父親坐下來的時刻,基姆拿起了桌子上的檔案,好像在仔細的稽核著裡面的內容。他把那份文件捏的嘩嘩直響,然後在拿起一幅眼鏡架在鼻樑上,再仔細的看了看。終於,基姆好像看出了什麼眉目。他從眼鏡上面看著我父親,好像要把他看透一樣。

“令尊是羅多克人是嗎?”,基姆問了出來。

聽到這話,我父親在心中就有些難堪。因為往往有人問起這問題的時候,緊隨其後,就問再問他“令尊是斯瓦迪亞領主是嗎?”,這兩個問題父親都能給出肯定的答案。但是他知道,別人真的要他回答的是這兩個身份是怎麼轉換過去的。

我父親想了想,點了點頭,然後不等校長發問,他就接著說:“他現在是一個斯瓦迪亞的領主,我家的封地在蘇諾附近,先生。”

基姆感到了一絲絲的慌亂,因為他準備問的第二個問題還沒有出口,對面的這個小子就已經給出了答案。基姆有了種遲疑,好像對面的這個小子知道他在想什麼。這讓基姆覺得自己很像一個戲法被拆穿了的蹩腳江湖藝人那樣,顯得很窘迫。

“好的,小阿卡迪奧先生。從你的話裡面,我好像能感覺出一種身份上的困惑。那麼我們開門見山把,其實你既然出生領主之家,就應該能知道,領主是國家很重要的一個部分,對每個國家都是如此。你現在也應該知道,你選擇要加入的,是我國的海軍,羅多克的海軍。十幾年前的戰爭可能你沒有經歷過,但是你應該知道它有多殘酷。那麼,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假如:假如有這麼一天,羅多克與斯瓦迪亞出現了衝突,你將如何自處?你的父親將如何自處?”

我父親一句句的聽著基姆的話,突然覺察到了一種巨大的壓力籠罩住了自己。他被單獨點名留下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被人勸說退出的打算了,他知道這是非常可能發生的事情,他跟西撒說了自己的想法,西撒聳了聳肩:“你被攆走了,我就跟著你走。這樣是別人自己不用我們,不是因為我們是懦夫才逃跑的。這樣也好。”

父親已經做好了打算,只要對面的人給自己一個看得過去的臺階,他就馬上就坡下驢。但是現在他知道,一旦自己離開,就相當於預設了自己的父親對祖國的背叛,並且也承認了自己在關鍵時刻會站在別國的一邊對抗自己的同胞。這讓我的父親不能等閒做出決定,這會給自己的家族蒙羞。

“校長先生,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會怎麼辦,我想,一個人被夾在兩國之間是多麼的尷尬我想您不會瞭解的。我的父親給我講過他的故事,他那充滿辛酸的故事。他給我說過,他當時只是一個少年,為了報答他老師的恩情,所以投奔了北軍,但是他還不知道山谷慘案。以我對他的瞭解,如果他知道了山谷慘案的始末,他是不會追隨斯瓦迪亞軍隊的。”

“哦?難的,沒想到你居然還知道那場屠殺。我聽說貴國的教科書已經不承認了呢,只要一代人不到的時間,恐怕貴國的年輕人就不會再知道曾經有幾千個農夫被人挖出了眼珠的吧。”

已經十多年過去了,基姆依然不能忘記這種傷痛。前幾天,基姆剛剛出席了一個老瘋子的葬禮,這個可憐的老人曾經是亞倫城知名的領主,就是那場慘案毀了這個男人。他後來因為愧疚和恐懼得了瘋病,十幾年來都住在修道院裡面。上個星期他被人發現死在自己的床上。大多數經歷過戰爭的亞倫城的將領們都參加了這個老瘋子的葬禮,人們在葬禮上重新審視了十幾年來的努力,默默的發誓要不惜一切捍衛這來之不易的自由。

當時基姆就站在送別的隊伍裡面。海軍將領特拉.伊諾爾就站在他身邊,將軍沒有轉過頭,只是輕輕的問,“基姆,你的學校籌建的怎麼樣了?”

“將軍閣下,已經開始正常運轉了。傑爾喀拉來的人員補充非常及時。”

“恩,很好。看看這個老可憐吧,沒有強有力的軍隊,我們的國家就會繼續捱打,像他這樣的悲劇就會繼續上演。你要知道你任重而道遠。”

“是的,將軍閣下”。

·····

“校長先生”,父親感覺胸腔裡面湧滿了沸騰的血,因為他感到了基姆在腦海裡面已經把自己和自己的家族綁在了恥辱柱上面,雖然他說的話很客氣,但是每一句話的背後,都是不信任和斥責。“我以我家族的名義發誓,我們熱愛羅多克。我不知道您是否知道,我父親在羅多克與斯瓦迪亞交惡的那段敏感的時間裡面,在羅多克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參加了支援羅多克的志願軍。我不知道當時斯瓦迪亞有多少人有這種覺悟,去保護羅多克。您要知道,對於我們來說,從來都是視羅多克為親人國家的,但是現在我的祖國又是斯瓦迪亞,這種雙重效忠讓我的家族備受猜疑。但是您要知道,我的家族不會幹對不起斯瓦迪亞的事情,就像我們不會幹對不起羅多克的事情。我知道,如果我退出了海軍,那麼我只會被猜疑,被人認為我心中有鬼,被人誤以為我和我的家族都是一群不知道同胞和故國為何物的叛徒。所以,我會繼續留下來的,校長先生,您趕不走我的,我要留在海軍裡面。”

基姆聽著這個小夥子滔滔不絕的激動演講,慢慢的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基姆在心裡想著:“不錯,這才是真誠的傢伙,有朝一日就算作為敵人出現在戰場上,那他一定是一個令人尊敬的敵人。”

基姆等著父親說完話,等著他臉上的潮紅慢慢的退到脖子以下,才開始說:“好吧,小阿卡迪奧先生,你的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然,我會去考證你的話裡面的內容的。所以如果你在撒謊,你最好現在就承認,不然被我查出來,你非但不能呆在海軍裡面,還會失去榮譽。你能找到一個你的擔保人嗎?這個人如果是羅多克人就好了,最好還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和正式工作。如果你確信你不會讓這個人蒙羞,你就找他當你的保人吧。”

父親想了想,說:“這個人是我父親以前的戰友,曾在前線作過戰的。而且他很支援我加入海軍的。讓他來當我的保人可以嗎?”

“哦?你認識軍隊裡的人?那就好辦多了,這樣,你讓他去海軍軍部一趟。我會專門的給他安排一個書記官,告訴你父親的戰友,一個月內找一天,在上午九點到十點之間到亞倫城的旗艦街11號去。他去之前你提前兩天,不,提前三天來告訴我一聲。還有,讓他記得帶上士兵證,當然,萬一他要是個士官什麼的,就帶上軍官證吧。還有他居住的城區巡檢處開出的證明,他所在工作地的行會證明或者供職證明,然後就是他家的人口構成什麼的。”

父親微微的抬了抬手,打斷了校長掰著指頭數的程式:“校長先生,恐怕我的這位擔保人無暇來亞倫為我作證的。”

基姆皺了皺眉頭:“他是誰?有這麼大的面子嗎?你要知道,這件事情事關你的學業前途,是重中之重的事情,不要怠慢。”

基姆多年的從軍生涯讓他認識了很多人,特別是海軍上將伊諾爾。同時,他經常出入軍官俱樂部,在那裡他認識了很多亞倫的中低級軍官,依靠和他們的良好關係,基姆覺得自己是一個“吃得開”的人。所以對這個斯瓦迪亞人的父親的戰友,他並沒有什麼顧忌。基姆覺得這可能是亞倫城的一個退伍軍人,現在估計開了一架經營慘淡的酒館或者商鋪,當然,也有可能在某個地方當起了農場主。很多軍人離開軍隊後都是這樣的。

最後,處於禮貌,基姆還是不抱希望的問了一句:“對了,你的這位長輩在哪裡供職呢?他叫什麼名字?”

父親愣了一下,他知道加西亞伯父在維魯加是一個有名的將軍,但是他不知道伯父的名聲在首都是否響亮。

父親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話,簡單的說明了自己伯父的身份。說完的時候,他發現,基姆校長的眼睛一點一點的睜大了,把額頭擠出了一道道皺紋,好像要把腦袋上的大氣層都要頂高了那麼一寸。

“我的伯父是維魯加最高守備長官,加西亞.尤.李蘭加斯洛將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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