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末之前,父親看見了海。

早在傑爾喀拉的時候,西撒就約過父親去海邊,那個時候父親人生地不熟,又忙於與庫吉特人打架,無暇出門遠遊。雖然在之後與庫吉特人取得了和解,卻又遇上了市民與學校的衝突,所以一直沒有抽出時間去海邊看一看。

當然,父親看見海的時候並不是去遊山玩水的。像那種去溫泉谷度假的機會以後會越來越少了。父親去海邊的時候沒有一絲一毫浪漫安逸的氣息,而是一群精疲力竭的小夥子被一個騎馬的教官呵斥著進行野外拉練。當他看見一片是亮堂堂的海的時候,驚奇的瞪大了眼睛,傳說裡面的海洋就這樣無限的在他面前展開了,父親揹著帆布大包,幾乎要叫出來。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流下來,他咧嘴笑了起來,想跟旁邊的人大叫他的發現。這個時候教官縱馬過來,罵道:“別東張西望的,回到隊伍裡去!”

那個時候父親和西撒並排跑在一起,揹著一個用皮帶困住的包裹,包裹裡面裝著一條大毛毯,一柄軍用鋤,一袋海獺皮做的水壺和二十斤面包幹。這些東西被在身上不是特別的重,特別是對於年輕人來說。但是如果背上這種東西從早跑到晚,用西撒的話來說,就是:“我寧願回傑爾喀拉與市民打架,打到天荒地老都行。”

這種生活上的巨大改變讓傑爾喀拉來的大學生普遍的感覺到難以適應,他們懷念早上溫暖的被窩,懷念閒散的校園氣氛,懷念城裡相好的姑娘。他們並不是主動報考軍校的學生,他們只是厭倦了無窮無盡的鬥爭,想找一個世外桃源好好的做一做課業,但是沒有想到卻淪入了一個這麼嚴酷的地方。

就在那天迎新之後,父親和他傑爾喀拉大學的同學只是抱著一種轉學的態度。亞倫沒有經歷過焚燬,學校的舊址又是斯瓦迪亞佔領軍修築的,所以沒有像傑爾喀拉那樣顯得外表光鮮而內部卻空間狹小。這裡的建築比較類似於蘇諾城裡的舊城區,古樸大方,多採用石頭修築,內部空間廣闊。這種房子並沒有過多的考慮建築成本,只是是儘量的修築成耐用、美觀甚至藝術的模樣,看起來讓人賞心悅目的。夕陽下的亞倫城顯得很厚重,鱗次櫛比的街市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地平線上微微的亮著柔和的光,人們說,那裡是大海。

父親到達的當天晚上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就睡覺了。他打算第二天睡到中午,然後去亞倫城裡轉一轉,採購一些生活品。他們從維魯加出發的時候,將軍家的女僕們很傷心,她們很喜歡這個和和氣氣的少爺。她們給他煮了半籃子的幸運雞蛋,用燃料塗得五顏六色,讓他在路上吃,說是吃了之後逢凶化吉。在路上父親把這些蛋分給周圍的人了,這裡面有一個是亞倫海軍學校僱來的嚮導,這個人得到小禮物後很高興,他告訴我父親,要買東西的話去碼頭上找。

每年都有很多走私貨被碼頭的檢察官查出來,然後這些東西會被登記入庫,當然,這些東西不會就這麼的退出舞臺,幾個星期之後,你就能在碼頭周圍的小販子手裡面發現這些東西。

“物美價廉”,那個男人強調了一遍:“絕對物美價廉”。

父親聽說一把精緻的諾德小手斧在市區的鐵匠鋪裡面要賣上0個第納爾,但是在碼頭的黑市上,0個第納爾就能拿到。這讓他決定在買生活品的時候直接去亞倫碼頭上碰碰運氣。西撒和他睡在一起,說他第二天要去幫他的父親去給幾個故舊送禮物。兩個人忙忙碌碌的收拾了一番,就草草的睡下了,兩個人聊天越聊越困,不久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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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剛睡著,一聲尖銳的長號聲就把大家驚醒了。父親一臉迷茫的醒過來的時候,聽見樓下有人高聲喝道:“緊急集合!緊急集合!”

父親把外衣披在背上,蓋住肩膀。然後走到窗戶邊上看看下面的動靜,他看見了旁邊的一些學生樓的窗戶已經星星點點的亮了油燈,裡面的人正在忙忙碌碌的開始下樓,樓前面有幾個穿制服的男人正在高聲的叫著號,他們的旁邊有一個助手給他們掌著馬燈,前面各自聚集了一批學生亂糟糟的站在一起。西撒這個時候躺在床上聲音萎靡的問道:“外面幹什麼呢?吵吵鬧鬧的。”

“我不知道,有個人在喊緊急集合”,父親回答道。他知道這是軍校,所以他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那些軍校的學生。他自言自語道:“我們大學部的來到這邊,那些讀軍校的傢伙們會羨慕我們的吧哈哈”。

西撒打了一個哈欠:“但願不要打攪我們的生活就好,這種緊急集合是真麻煩呃。我正睡覺跟酒吧女招待親親我我呢,就被吵醒了,真見鬼。”

父親笑了笑:“我在蘇諾的時候就聽人說亞倫的姑娘長得好看呢,安頓好了之後你可以去試試運氣啊。”

這個時候,走廊裡面響起了呵斥聲,一個腳步由遠及近,“你們這群混蛋!磨蹭什麼呢?沒看見別的樓已經出來集合了嗎?!都給我起來!”

父親和西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藉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他們看見了對方臉上相同的詫異:“我們也要集合?”

走廊裡面的聲音越來越大,亂糟糟的詢問聲,跑步聲和敲門聲穿了過來。父親說:“我們出去看看吧?”

西撒用被子矇住了頭:“沒事,一定是有人弄錯了,我們根本不是軍校生。繼續睡覺吧。”

父親還想說什麼的時候,一陣劇烈的敲門聲傳來:“裡面的人出來!快點!緊急集合!”

父親在之後的一個多星期裡面被徹底曬黑了,他無比的懷念起傑爾喀拉了。在這裡他面對的情況是休假取消、不定期緊急集合、外出需要請假,一週不超過半天。

傑爾喀拉的大學生不止一次的找跟他們一起來的教師反映過情況,軍部的人給他們開出了一張單子,告訴他們:“你們進入學校開始,我們就用軍官的標準來要求你們了。當然,如果你們只是想做一個大學生,那麼就填下這張表,然後你們在傑爾喀拉怎麼樣,以後還怎麼樣吧。”

第一天,就有一大半的人投了申請單,這些人回來的時候臉色都有些陰鬱,有些人居然把自己的申請單拿回來了。父親很奇怪:“他們不讓你們申請嗎?”

被問及的人大多閃爍其辭:“沒有```沒有,我們再考慮一下吧。”

父親沒有多想,他覺得不需要考慮。一個月以來的折磨讓他快要發狂了,薩貝爾在第二周開課的氣象課上笑岔了氣:“先生們,你們現在簡直就是薩蘭德人運來的黑奴了”。這讓大家根本笑不出來,他們聽人說過這樣的奴隸,被薩蘭德人從大沙漠的那邊用繩子栓成一串帶來。這些人身材各異,有高大壯碩的,也有骨瘦如柴的,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幹活很勤快,而且很少說話。這些奴隸的生活要求極低,一點點米和一天半升的果子酒就能活下去。因為羅多克的勞工荒,越來越多的人願意花高價從薩蘭德的奴隸販子那裡買來這種黑奴了。

當薩貝爾笑話自己的時候,西撒和父親已經吃夠了苦頭。他們被逼著每天早上跑十公里去城外,從黎明開始跑出去,然後被等在那裡的農夫用牛車拉回來。最開始的時候,根本不能保證所有的人到達,有些人在路上就大喊大叫著要回去,換回來的只是教官的教鞭和“懦夫”的訓斥。教官告訴他們,拉練要持續整整三個月,這讓父親感到絕望。

所以,在推出政策出臺後,父親跟西撒商量著去申請。

這天下午,當父親坐在凳子上對著一個教官說自己要推出的時候。教官面無表情的給了他一張表,他說還有一個同學要一起退出的時候,教官微微笑了一下:“讓他自己來”。

父親於是坐到一邊去開始填表了,一個士官走進來跟教官打招呼:“傑爾喀拉來的少爺們還剩幾個?”

“十來個吧,這位也馬上走了”。

“哦,這種拉練強度是太大了一些,難怪有些人要被嚇跑了。”這個士官拿起一份退出申請表說。

“沒辦法,上面來檔案,說懦夫不要,軟蛋不要。為了把這種人快速的甄別出來,只能加大強度了。不過我們已經照顧他們了,我當時拉練的時候可是自己走回來的,現在基姆校長給他們配了牛車。”父親的教官說著。

父親聽到這裡的時候愣住了,他這個時候才知道了之前的那批人為什麼會又把自己的申請拿回來。原來在這些軍官看來,受不了訓練之苦的人都是懦夫和軟蛋。這讓父親覺得很不公平,因為這種訓練不是他們要求加入的,如果是自願接受訓練,然後又中途而退,這才是懦夫;他們根本就是被迫開始訓練的,現在不過只是矯枉過正,怎麼能算軟蛋呢?

那個教官注意到了我父親憤懣的眼神。

“有什麼不對嗎,先生?你只用把你的申請理由和名字寫在最下面,那麼明天你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到早上八九點鍾去上課了。然後就像你跟我提過的,你可以去逛一逛亞倫的黑市,我認識幾個朋友,可以幫你很便宜的弄到一些你在別處弄不到的東西。當然,你也可以去城裡找一找漂亮的姑娘來安慰你那躁動的青春。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嗎?籤吧。”

聽著這些滿是揶揄的話,父親把羽毛筆捏在手裡面,在心裡面猶豫著,籤嗎?

這個時候,教官叫了一聲“下一個”,西撒喜氣洋洋的走了進來。

當晚,父親和西撒相對無言。

旁邊的一個休息室裡面傳來了前傑爾喀拉大學學生們的歡呼聲,那些人雖然被人稱為懦夫,但是他們很快的克服了心中不快,在退出申請上填寫了自己的名字。這些人從大學周圍買來了飲水飲料,用簡單的火腿和各自搜尋來的各種小吃食開了一個簡單的聚會,用來慶祝自己的重獲自由。

整個大學裡面只有兩個人在最後一刻吧申請表撕了個粉碎,羅多克人西撒和斯瓦迪亞人霍.阿卡迪奧第二。

在之後的幾個月裡面,當大多數人的臉開始變回正常的顏色,只剩了兩個人的皮膚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面保持著黑色。這讓哥布林很容易的就能看出來那兩個人是不是逃課了。因為在講臺上,很輕鬆就能看見兩個黑點在人群裡面左顧右盼,少那麼一個是很顯眼的。

三個月後,在淘汰了一些不合格的學員後,第一批一百人的學員在大禮堂裡面接受了基姆校長的歡迎致辭。

“學員們,在過去的三個月裡面,你們從接近兩百人的新生之種脫穎而出。你們是最優秀的一百人。我在你們開學的時候並沒有舉行這樣的歡迎講座,因為那個時候我並不把你們當成我的學生。我坦白的告訴大家,這所大學裡面,可能我的文化程度最低。我最早只是一個碼頭倉庫裡的會計。我經歷過很多事情,可能大家也知道。我當年是在傑爾喀拉被北方的侵略者焚燬的時候逃出去的。因為沒有海軍,整個傑爾喀拉的士兵和市民被困死城中,釀成了這場悲劇。這種悲劇不能重演,這就是我來當這所大學校長的原因”

“大家知道,這所大學跑開與其他大學共有的特徵之外,還有它獨有使命,那就是,它將是公國海軍的搖籃。諸位在此,現在都是我的門生,你們是未來海軍的希望。”

“但是我要事先告訴你們一件事情,那就是並不是你們所有的人都能走到最後。在今後兩年的時間裡面,你們將接受的考驗一點都不必過去的三個月少。我要像一個鐵匠把渣滓從鐵礦裡面一錘子一錘子打出去一樣,把你們之中不能勝任使命的人淘汰掉。我可以告訴你們,在兩年後,只有二十個人能登上為你們準備的船。”

“大家知道嗎?這批船上,每艘船裡都將配備三十二名熟悉水性的水手,這些人正在被從沿海那無數的漁村和港口內無數的酒館裡面選拔著;造船的木料是使用的專門從諾德採購的結實的杉木和從維基亞運來的雪松,同時我們聘請了北海最有經驗的工匠來為你們打造了最優秀的船;而我國的水手將為每艘船裝備上最輕便的風帆,最靈活的舵盤和最具威力的拋石機。”

“什麼我們都已經為你們準備好了,現在的問題是,你們要用盡全力的去衝上去,去搶到屬於你們的船。我現在就告訴你們,你們其中最優秀的十個人將成為這些船的船長,緊隨其後,將出現十名大副。剩下的人將同樣被授予船長或者大副的職位,但是他們將不會得到政府配給的戰船,他們只能在岸上等待機會。我想,這對於一個想要建功立業的人來說,是一件最難受不過的折磨不是嗎?”

“好吧,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希望你們能牢牢的記住自己的使命。然後,歡迎大家加入海軍。”

這個時候傳來了起起落落的掌聲。

基姆接著說,“現在跟我一起發誓吧。來,跟我念,‘吾將忠於吾國,吾將死衛吾土’”

父親跟著一群人發了誓言。“吾將忠於吾國,吾將死衛吾土”

基姆校長接著說:“發誓人,基姆。”

亂糟糟的一片聲音,父親聽見後面傳來了“發誓人,西撒”,於是跟著說了句“發誓人,霍.阿卡迪奧第二。”

基姆的身邊來了一個人,輕輕的跟他說了兩句。校長點了點頭,大聲的說

“霍.阿卡迪奧第二,散會後你留一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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