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慶沒有持續多久。

士兵們很快就用井水沖洗掉了鎧甲上的酒汙,把骨頭碎片和食物殘渣拋灑在了一邊,最後把營帳打包裝車。在低首肅立之中短暫的為陣亡戰友默哀之後,軍隊再次上路了。

離日瓦丁越近,周圍地面上的異變就越來越多:很多村莊都被荒廢了,糧食被一粒不剩的帶走了,一些樹被燒得焦黑,冒著黑煙。據被抓捕的幾個農夫說,在幾個月前,感到事態危急的維基亞人就已經命令居民北撤。

菲德烈親王希望知道有多少斯瓦迪亞人‘被迫’去了北方。

那些人彼此對視一眼:“殿下,都是自己走的,聽說要打仗,就都跑啦!沒有人是被迫的。”

這顯然不是菲德烈親王希望聽到的訊息,“我的使者在半年前就已經通告過這裡的村莊,只要投奔到我軍下就能夠獲得保護,為什麼你們還要逃跑呢?”

那些跪在地上的農夫膽怯的左顧右盼,希望從自己的夥伴那裡得到啟發,但是這些人卻都說不出所以然來:“我們說不好。幾十年前城裡接連換了將軍,不過跟咱沒有什麼關係。我們照舊種糧食,然後挑出最好的一部分送到城裡去過秤入庫,您知道的,我一年下來除了這就沒有別的事情了。將軍換了不少,我倒是沒有記住幾個,只記得有斯瓦迪亞人的、有諾德人的、有維基亞人的。不過我們莊稼漢負責種田就好了,種好了糧食送到城裡,然後就完事了```要說這二十年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另一個人說,“不對,我家不是這樣。我家放羊,每年給村裡提供兩百磅乳酪和九隻羊就好了,對了,大人家要收麥子的時候我得去幫十天忙。”

一群農夫經過這兩人的提醒,立馬開始爭相描述起自己的生活方式來。這裡面有一個磨坊主,一個豬倌,還有幾個幫領主看果園的佃農。

菲德烈親王被這些人吵得頭疼不已,只得抬手阻止他們繼續吵吵下去:“喂喂,你們都是斯瓦迪亞人啊!我們冒著生命危險過來拯救你們,你們難道就只關注地頭產多少糧食嗎?你們沒有一點廉恥之心,沒有一點勇氣去回到祖國去嗎?”

一個農夫帶著討好的笑容說,“咱出生就在這,這裡自然就是祖國了```不過殿下,要是您做了城裡的將軍,我們也會把糧食送到您的倉庫裡去,一磅都不少,每逢節日的時候,我們還會帶著時令的蔬菜水果去看望您。別的事情我們真的不知道太多。”

“對!將軍,我會把上好的乳酪切成塊,用雪紙包好送到府上,保證三年不壞!”

“殿下可以隨時使用我家的磨坊,殿下只要把小麥送來,我就幫您磨成最細膩的麵粉,絕對不惜工,不惜時!盡心盡力而已!”

菲德烈和這些俘虜談到最後,發現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一個沒有問到。談話最後變成了這些人的請願:他們希望能夠早點回到家裡---有些人的家中的田地沒有除草,有些人的馬匹沒有人看管,有幾個人的羊寄在鄰家的小孩那裡有些不放心。

場面又混亂了,菲德烈親王設想的那種農夫們被他感化,然後毅然回鄉說服父老過來投奔的情景壓根就沒有影子。無奈之下,菲德烈親王下令讓士兵把這些人帶了出去。

更讓菲德烈親王震驚的是,那支襲擊了自己的維基亞軍隊裡面,有超過八百的斯瓦迪亞人。也就是那些生死相搏的人很多並非異族,而是在異族軍隊裡面的血脈同胞。

菲德烈親王一直以為在擊潰庫吉特人的光環之下,只要揮軍北上,那麼北方斯瓦迪亞遺民一定會積極響應的,但是等到菲德烈親王真的接觸了這些被自己視為子民的人之後,他才發現,事情遠遠的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

那些農夫、市民還有士兵似乎把斯瓦迪亞人這個身份看得很輕,他們更加的關注的是自己的生活會受到什麼影響。如果戰爭在眼下會讓農夫的土地荒蕪,讓市民的作坊被焚燬,讓士兵的生命受到威脅,那麼對於這些人來說,成為一個斯瓦迪亞人就毫無吸引力。

相反,亙古不變的對忠誠的讚美讓這些斯瓦迪亞人對自己的領主們更加的信賴,在最開始幾年的磨合之後,這些人就會聚攏在自己領地的主人周圍,除非這個主人殘暴不堪,那個時候領民們才會想起來和領主們作對。但是他們想到最後目標也不過是更換領主,他們只看著自己領地上的事情,至於國家層面上的意識,與他們無關。

菲德烈親王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一種巨大的恐懼:從此地到日瓦丁城下幾百裡的路,很可能不是重反故土的榮譽大道,而是充滿冷漠甚至是敵視的崎嶇小徑。

上次的那支維基亞人的軍隊是一支雜牌軍,由地方上的民兵和附近的艾依科城堡派出的三百名士兵組成。那些士兵在這周圍還得到了南下的一些領主的支援,他們最終拼湊成了一支數量龐大的武裝。這些人接到的命令是分成小股部隊騷擾斯瓦迪亞人的補給線,但是一個年老衝動的維基亞將軍卻希望一戰潰敵。

那個老將軍在得知走在最後的這個軍團,就是數年前的雷恩迪堡壘的士兵之後,一下子熱情高漲,他覺得手頭接近兩千名的士兵已經足夠擊潰第三團了。

早點開戰對於老將軍來說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因為這支軍隊只是臨時徵召而來,那些民兵一旦在軍隊裡面的服役時間超過一個月,就會吵吵嚷嚷的要求回家。那個時候軍隊就會自行瓦解,整隻軍隊就會迅速的縮水成為幾百人的小部隊。

所以那支部隊在從集結到投入戰場,訓練時間總共只有十五天。這是一件值得稱讚的事情,維基亞軍隊的部隊經過短時間的訓練也已經讓斯瓦迪亞人吃夠了苦頭。這主要還是因為在平時,維基亞王就要求全國的男人必須時常接受訓練,即使耽誤農時也在所不惜。

每一個維基亞男人從七歲起,他的父親就要給他製作一把小弓和三支箭。維基亞男孩唯一被允許的遊戲就是射箭,不停的射箭。每一個男孩子在十六歲的時候都被要求能拉開六十斤以上的弓,並且在十八歲的時候要把一支箭射到一百八十碼開外。這些數字也許並不顯得特別出眾,因為在別的國家,能拉卡六十斤的弓,射出一百八十碼的箭並不是一件值得誇耀的事情。但是要明確的是,維基亞人是要求‘每一個男人’都能做到這一點。

雖然維基亞幾乎是大陸上最貧窮和偏遠的國家,她的常備軍數量甚至低於斯瓦迪亞人的某些省份,但是維基亞人卻一直沒有在戰鬥中吃過虧。一旦開戰,維基亞王一聲令下,就能從全國各地的茅屋、酒館、作坊裡面揪出成千上萬的熟練弓手出來,這些人經過短時間的訓練就能成為可怕的武裝。

維基亞的男人們除了被強制的要求訓練射箭以外,還和斯瓦迪亞人一樣擁有訓練民兵的制度。每個農夫以及市民在閒暇的時候都要去軍隊裡接受訓練,常年不去報到的人將會受到懲罰。

維基亞人這些年來堅持做的這些事情,終於讓菲德烈見識到了一個全民皆兵的國家的可怕:一支七拼八湊的部隊,經過半個月的訓練就敢於襲擊敵國的正規部隊。

如果維基亞人有朝一日決意舉國一戰,動員全國的力量去準備一場戰爭,最後會打成什麼樣,菲德烈親王心裡沒有底。

最讓菲德烈親王擔心的一點是,維基亞部隊中最剽悍的“自由人”騎兵還沒有出現。

這些‘自由人’是維基亞軍團中最讓人膽寒的騎兵。在大山的那邊,維基亞人的故國那裡,從幾百年前開始,‘自由人’就與維基亞人組成了聯盟。

這些‘自由人’最開始只是一些窮苦的農夫、破產的手藝人、流亡的犯人以及失去工作的鐵匠組成的流浪漢大軍。他們為了逃避草原帝國的壓迫傾軋,沿著覆盾河一路遷徙到了下游,在那裡這些人組成了自己的部族,開始繁衍生息。這些人與維基亞人同出一源,在發展的過程中雖然屢屢為了生存而充當各國的僱傭兵,但是自始自終只與維基亞人血脈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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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百年前,維基亞人在草原上與遊牧民作戰的時候,‘自由人’當即加入了維基亞人的隊伍。從此之後維基亞人的軍隊裡面總會有‘自由人’組成的騎兵,而在‘自由人’遭到冒犯的時候,維基亞人也總是他們堅實的後盾。總有一天,‘自由人’會正式的成為維基亞人的一部分的。許多年前,就是‘自由人’的騎兵擊潰了禪達人引以為豪騎兵軍團的。

現在,菲德烈親王已經進入了維基亞人的腹地,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有看見一個‘自由人’的騎兵,這種空白並不尋常,只是讓菲德烈親王顯得更加的疑惑,敵人如果出現了,還可以想出應對的措施,但是敵人完全隱蔽在陌生的環境裡面,就只能帶來不盡的恐懼了。

那時父親的小隊已經重新的整編過,一些新兵被補充了進來。這些新兵有些是從提爾堡來的,有些是俘虜中的斯瓦迪亞裔的士兵投降過來的。對父親這些軍官來說,只要有願意投奔自己的斯瓦迪亞士兵,一般都會招攬過來,只要不把這些士兵單獨的編製成單位就好了。

父親的小隊雖然元氣大傷,但是在戰鬥力上卻變得更強了。士兵成熟的一個主要標誌就是變得沉默和冷靜。活下來的那些士兵一想到幾十天前還和自己的在一起的戰友,已經變成了一具具的屍體的時候,那種衝擊力比任何的訓練都能加快他們的成長速度。

在過去,父親可能要用大聲的喝令已經威嚴的氣勢去維持的紀律,而現在士兵們會自行遵守,對於那些新來的活潑的士兵,老兵們會用沉默予以回應,漸漸的把那些人也同化掉。士兵們對於嚴酷的訓練不再顯得排斥,他們已經有了教訓,在戰場上如果不能迅速的運動並且靈活的找準自己的位置,就很可能被敵人用長矛扎穿肚皮、用短劍斬斷脖子。

父親的隊伍又擴大了,在作戰後第三團給他補充了三十七名士兵,不過武器和盔甲得父親自己去弄。

父親一直好奇那天拉格朗日去找薩姆談什麼了,薩姆自己卻一直不說。對於那天射箭失誤的事情,薩姆更是絕口不提,父親於是不再逼問。拉格朗日倒是時常差人送來一些禮物,雖然升職了,但是拉格朗日還是喜歡騎著馬在行軍隊伍裡前後亂竄,與下級軍官為伍。

薩姆的長弓手小隊沒了,他只好從剩下的人裡面挑選。有三個投降的斯瓦迪亞裔的維基亞士兵被選入了長弓手小隊,這些人帶來了自己的武器---兩張長弓和十多根維基亞產的優質長弓弓料。

新兵們的武器不是很精良,而且父親已經發現了近戰會帶來嚴重的傷亡。

尤告訴父親,對於那些沒有格鬥經驗又沒有射箭技藝的士兵,可以讓他們做投擲兵。

“投擲兵?”

“對”,尤點了點頭。

他找來了一根布條,在布條的中間有一個小小的皮囊,父親看出來這個皮囊其實是一副盔甲的肩甲。尤拿出了一塊打磨的很好的礫石,把這塊石頭放進這個皮囊裡面,然後示意周圍的士兵讓開。

說完,就見到尤開始轉動手中的布條,在旋轉了幾圈之後,已經可以聽見呼呼的風聲了。到最後,尤鬆開了布條的一端,布條在空中展開,中間皮囊包裹著的那塊石頭騰的飛了出去。

一群人肩並肩,皺著眉頭目光嚴肅地向遠處望著,不久就聽見了驚叫呼痛的聲音。

父親和周圍的士兵一邊亂糟糟的轉身,裝出毫不知情狀,一邊按耐不住的低呼:“看起來挺好用啊。”

“恩”,尤說,“不過這種東西上了戰場要一起使用才有效果,一兩塊石頭飛出去嚇不到人的,最多只能把自己的馬嚇跑”,說完尤看了薩姆一眼,然後繼續說,“好在這東西很好製作,一個下午就能做到人手一個,石頭也好弄,不過最好在使用前把石頭打磨圓滑,這樣能飛的更遠一些。”

父親的小隊當即分頭行動,有些去找合適的布條和皮囊,有些去找大小稱手的石頭。等軍隊再次開拔,直撲日瓦丁的時候,父親的士兵每個人都在腰上綁了一條奇怪的腰帶。別的小隊的士兵一幫都背一個背囊,裡面裝著乾糧被褥,父親的士兵除此之外還揹著一個小背囊,裡面裝著六七塊石頭。

在行軍的時候,迪米特裡找到了父親。迪米特裡告訴父親原來軍隊裡面的牧師是拓荒者的會員,還有一大群士官都是聽過拓荒者演講的學員。

父親很好奇,笑著說:“拓荒者都湧來東軍了嗎?找機會我要去見見他們。”

“呵呵”迪米特裡笑了笑,似乎笑得有些複雜,“東軍被打垮了,重建起來的時候,對於軍士審查沒有那麼嚴格,不然有了和拓荒者接觸的案底,想做軍官會很難的```好在菲德烈親王不是很排斥拓荒者。”

“哦,是這樣。”

“對了,那個拉格朗日是你們第三團的英雄人物吧?”

“恩,是啊。怎麼了?我幾天沒有看見他了。”

“哦,他幾天前被天上飛下來的石頭砸破了腦袋,現在正躲在菲德烈的親王那裡療傷呢,我去拜訪親王的時候看見他了。拉格朗日說估計是軍中有刺客,專門來行刺我軍戰鬥英雄的,所以拉格朗日受傷一事還得對外保密呢。”

說到這裡,迪米特裡停了下來,“咦,阿卡迪奧,怎麼臉色這麼不好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援作者,支援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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