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爾河。

河灘邊是廣闊而平坦的土地。有一些亂糟糟的篝火堆,周圍散落著菜梗、骨頭等食物殘渣,在一邊的小樹林子裡面還有人畜的糞便。

父親的小隊跟在第三團的後面,他們已經非常靠後了,在他們身後只有一百多輜重兵了。菲德烈親王明顯沒有看中這支散兵部隊。親王一路快速的北上,他似乎只在乎和第一第二軍團保持安全距離,對於戰力不行的第三團和他們的附屬部隊,親王沒有一點倚重的意思。

在離開提爾堡幾天之後,在洛薩森林的邊上,尤和幾個家僕騎馬趕了上來。

父親把頭盔的面罩掀了起來,有些生氣,“尤,我在提爾等了一個星期,你上哪裡去了?”

父親那支小隊的士兵停了下來。有些人長矛橫在肩膀,有些人則把頭盔或者遮住臉的鏈甲衫解開,不論如何,現在都太熱了。

河灘上被烤的熱烘烘的,如果不是不斷有騎馬的督察隊用皮鞭警告士兵不得靠近河流,那些披盔帶甲汗流浹背的士兵一定會跳進水裡面去涼快涼快。提爾河看起來如此誘人,在金色的陽光下彷彿蒙著一層閃亮的金粉,河流的嘩嘩聲不斷的引誘著士兵們去看它,河流的中部是深藍的,靠近岸邊的時候已經變成了透明的亮色。

“繼續前進”,父親看著周圍停下來的部下,下令讓他們快點走,“被輜重隊的人看見了,那些傢伙會笑話你們一輩子的。”

這句話讓父親的那匹馬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打了個響鼻之後不再搭理周圍的人。它四下的嗅著地面,很希望能夠找到一塊青苔或者一朵小花,但是很不幸,它不是菲德烈親王手下騎兵的坐騎,那些馬匹在一天前路過這裡的時候已經把這裡的東西啃了個乾淨。

“很多東西很難弄的”,尤一點沒有覺得難堪的樣子,眼睛裡面反而多了一些興奮,他指了指兩輛大車上面壘得高高的一些口袋說,“這些東西我可費了大力氣才弄到的,市面上面根本買不到。有十罐子的燃燒油還是我找鍊金師行會的人好說歹說才搞到的,如果不是我用了一本草藥學配方去換得話,他們還不願意給我呢。”

父親皺了皺眉頭,“你帶這些東西幹什麼,寫一張申請讓輜重兵去弄不久好了麼?”

“唔不不不”,尤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那些笨頭笨腦的大兵可做不了這些事情。為了把一些危險的藥粉裝好,我專門找了一個地下室一點點的打包,不然你以為我這一週上哪裡去了。讓那些笨手笨腳的大兵來?我的天,他們能騎在炮仗上把自己炸上天。”

經過幾天的訓練,薩姆已經成為了三名長弓手的頭領。

聽到尤的話,薩姆有些生氣,“什麼炮仗?你這個庫吉特佬,以為自己會一些古里古怪的玩意就了不起了?薩姆當年用拳頭揍死了一個庫吉特人,那時候也沒見庫吉特人有多厲害。”

尤冷冷的看了看薩姆,一勒轉馬頭,然後回頭對父親說道,“我遲到是有原因的,但是相信我,過段時間我一定讓你大吃一驚的!”

父親還想說什麼,尤已經策馬跳到河裡去了。看著一個庫吉特人模樣的人跳進河裡面洗澡,後面跟上來的士兵都很詫異而羨慕的看著他,一個騎兵罵罵咧咧的走過來呵斥尤的時候,尤就馬上跳上了岸,然後指揮著幾個白鴿谷的家僕押著幾車的藥品向前走去。

在天黑之前,小隊已經可以看見第二團的人扎好的營帳了,那些人在一片碎石灘邊上紮下了營帳,在他們更前方的一片麥田邊是第一團的人。第三團的人必須向左穿過一個村莊紮營到一片果園的邊上。

村莊裡面是菲德烈親王的騎兵們。

第三團的人向來被人鄙視。包括哪些騎兵侍從看著這支部隊有隱隱的有輕視之色。的確,這支部隊的歷史確實有些暗淡---幾年之前,第三軍團的士兵負責駐守雷恩迪堡壘。雷恩迪堡壘就是那座抵抗了幾天就投降的要塞,這是整個東軍對外刻意迴避的一件醜聞,但是對內,東軍從士兵到將軍都對這個軍團充滿的輕視。

第三團的長官是一個從南部山地軍團裡面調來的人,這個人胖乎乎的老頭一看就不是久經沙場的將軍。他對於手下的人也是寬和有加,只要不是做的過於出格,他一般都對手下不聞不問。這個和善的老頭放在別處也許是一個老好人,但是把他配給戰場上的部隊就是一場災難了。

第三團的戰力雖然是有目共睹的差勁,但是他們吹牛的本領卻是一流了,在沒有戰爭的時候,第三團會一再吹噓自己的本領。

關於這次行軍走在最後的原因,父親都聽到有人說:“知道我們為什麼走在騎兵團、第一團還有第二團的後面嗎?是因為我們背後兇險重重呀!聽說庫吉特王時刻準備捲土重來,他手下有三萬多騎兵精銳隨時可能傾巢而出,到時候誰能力挽狂瀾?還不是咱第三團!所以我們就時時刻刻的走在後,牢記自己的使命好了,如果整個部隊能夠安全的抵達日瓦丁城下,那麼咱第三團的功勞可是排在第一的呢!”

父親一開始的時候就對這些說法嗤之以鼻。他清楚的知道萊特的部下和迪米特裡的戰友是如何描述第三團的。父親在加米奇戰役的時候就結識過一些逃到羅多克的遠雷恩迪堡的官兵,那些人給父親留下了一個很勇敢的印象。但是很遺憾的是那些人在東軍重組的時候並沒有加入第三團來,他們被調派到別的精銳部隊裡面去了。

父親現在才知道,在加米奇遇到的那些人在雷恩迪堡壘裡面原來是異數,而身邊的這群人才是雷恩迪守軍的本來模樣---看來開城出降並不能完全怪一個將軍,一般一支軍隊的風氣是從上到下保持一致的。

話雖如此,第三團的人還是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每天紮營出哨的時候,父親都會要求自己的士兵輪班出哨。這對於第三團的士官來說是不可理解的,“咦?阿卡迪奧第二呀,昨天你的人不是已經去值過夜班了嗎?這次換別人去了,何苦這麼拼命呢!我說,把小夥子叫來,咱這裡有蜜酒和香草烤的火腿呢,一起來解解饞。”

這種邀請還有很多,這些士官除了愛吹牛、有些膽小意外,其實都很好相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父親一想到正在厲聲呵斥屬下的萊特將軍和嚴肅的視察軍務的迪米特裡,自己就會有些沮喪。周圍的這些士兵全都一副懶洋洋的踏青模樣,他們左瞅瞅右看看,然後彼此傳遞著關於王公貴族的緋聞,父親甚至聽說菲德烈親王是哈勞斯爵士的私生子。

第三團的人不喜歡騎兵團,因為騎兵團的人最看不起第三團。

有一天,一個精瘦的士官策馬走到了父親身邊,然後做了自我介紹,“我聽說過你!”,這個人一上來就拉著關係,“當時我受了重傷,在雷恩迪血戰了三天三夜之後我被自己的部下押到了烏克斯豪爾去養傷,我的上帝,我只要一清醒過來就立馬想著回到前線去!是不是,小夥子們!”這個人問著自己的手下。

那些把頭盔解下來背在背後、把長矛拖在地面上、把鎖子甲鬆鬆垮垮的解開的士兵們大聲的回應道:“沒錯!拉格朗日隊長!我們和上帝的老媽一起為你作證!”

“唔,你好!”父親禮貌的表示了揮手碰了一下自己的頭盔。

“我聽說你和咱的部隊在加米奇狠狠的揍了薩蘭德人!最讓我欣賞你的是你救了那麼多的平民,天啦,這可是咱第三團的人的作風。從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一定還會見到你的!阿卡迪奧!你是好樣的,如果在戰場上我死了,我的手下就歸你指揮。我在德赫瑞姆有一個情婦,在烏克斯豪爾不記得了,反正養傷的時候處了不少,該死,這害得我晚恢復了至少半年,我的力量都跑到她們的肚子裡去啦!恩,我要是死了,你幫我去告訴她們,就說我愛她們---記得分開告訴!”

接著,父親滿臉陰沉的和拉格朗日並排走了一個多小時,最後他連拉格朗日有幾個私生子都弄清楚了。

“我的天!軍隊裡面最放蕩的就是騎兵團!菲德烈親王和他們在一起廝混真是愁人啊!跑那麼快幹什麼呢?沒必要啊對吧,我親愛的阿卡迪奧!”

“呃,有時候速度決定了生死```”

“哈哈,說起來騎兵們那幫雜種到真的很有速度啊!你知道嗎,烏克斯豪爾有一個驢村,那裡的驢子是整個南方最棒的!有一天,騎兵團的一幫人在那裡駐紮,就一個晚上啊上帝!第二年春天每頭母驢都生了一頭活蹦亂跳的小騾子出來!我的第二個私生子就降臨在那個小村子裡,我的女人還給我寫信,說我的小寶貝生下來就有十幾個玩伴---那都是那些騎兵留下的野種,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他們了!”

“這個```騎兵麼```”

“傷風敗俗!我都不屑與與他們為伍,呸!好了我去找宿營地去了,今天晚上來我這裡,我的人昨天打了三隻野雞,滋味不錯喲!”

說完,拉格朗日不顧父親已經徹底無話可說,友好的揮了揮手就策馬前去了。

尤有一茬沒一茬的聽了半天,這個時候有些無奈的走過來,“這個拉格朗日真是個臭不要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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揹著長弓走在一邊的薩姆回頭嘿嘿一笑:“庫吉特人!看來我們還是有些共識的。”

尤用我父親的語調一本正經的說,“我的榮幸,先生!”

周圍的農兵們哈哈大笑,父親卻笑不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左邊樹林子的側面刺啦刺啦的響起了空氣撕裂的聲音。

父親向左看去,在一瞬間父親還以為是飛鳥飛出了樹叢,但是很快就有一個拉格朗日的士兵大腿中箭倒地。周圍的士兵都驚訝的看著這個倒地的士兵,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但是父親不一樣,在加米奇一戰裡面養成的敏銳讓他幾乎彈了起來,“有人偷襲!有人偷襲!列隊!列隊!”

在一陣催促之下,終於有幾個士兵亂糟糟的聚攏在了一起,他們面朝樹林勉強的依託周圍的大樹和馬車列成了橄欖形的隊形,這些人把盾牌架在最前面,然後心驚膽戰的看著樹林子裡晃動的身影。

這些本來覺得頭盔太重,鎧甲太沉的士兵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的愛過它們。

這段時間來的不定時集合以及每晚的值夜訓練出了成果:父親的士兵迅速的集結成佇列了,而周圍拉格朗日的士兵則亂糟糟的奔走著,不斷的被飛來的箭矢扎中。

“低下腰!”父親拉扯著馬韁繩在士兵周圍跳動著,馬蹄把泥土踩得翻飛。

父親命令身邊的一個侍從去看看林子裡有多少人,那個男孩勇敢的策馬從右邊斜插進林子裡,在樹林之中可以若隱若現的看見他的衣服和胯下的黑馬快速的掠過。不久後這個男孩毫髮無損的跑了回來,“不多,三十多人,我看見了三十多人,估計人數只會更多!”

父親把刀抽了出來,示意周圍的幾個騎著馱馬的士兵跟來,有一些是拉格朗日的部下有些猶豫要不要跟去,父親催促道,“你們的長官說了,他不在了我指揮你們,跟我來!”

然後父親讓尤和薩姆領著步兵們跟上,周圍不斷的有拉格朗日的士兵也定下心來各自結成佇列,跟著父親的小隊一起進入了樹林。

很快,父親就發現了那些偷襲者,看起來根本不是士兵:那些人衣衫襤褸,握著長弓,腰間綁著劈柴的長斧和半空的箭囊。

一個老頭領著一個男孩哆哆嗦嗦的瞄準著父親。父親舉著劍策馬強突過去。那個男孩首先丟下自己的弓跑掉了,老頭子勉強放了一箭,那支箭從父親頭上五六尺的地方扎入了樹林,老頭在把第二支箭搭到弓弦上的時候失去了勇氣,他也逃跑了。

在幾個騎兵的吆喝聲中,越來越多的偷襲者從草叢裡面被趕了出來,父親親眼看見幾個慌不擇路的偷襲者撞到了剛進入樹林的列隊的士兵中間,然後被砍斷了脖子。

一個小時之後,在樹林外,父親看著一個軍醫處理好了幾個受傷的士兵,聽著一個斥候的報告:“樹林已經安全。”

這次被偷襲的損失就是幾個士兵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偷襲者被殺死了十一人、活捉了二十多人,幾個態度惡劣,暴躁的罵人的傢伙被吊在了樹上。剩下的一些則垂頭喪氣的坐在一起。

在父親指揮自己的小隊和拉格朗日的士兵處理完這一切之後,拉格朗日出現了,他帶著騎士的憤怒和憐憫,策馬揚踢而來,“阿卡迪奧!痛哉!痛哉!我又失去了與你並肩作戰的機會!”

那個被父親訓斥了半天‘巡查不力’的斥候無奈的打量著拉格朗日,一臉的表情都在說,“行啦,都是知根知底的,就別再丟人啦!”

薩姆的肩膀被一個木棍子狠狠的來了一下,現在他的左臂完全用不上力,他走過來對父親說,“頭兒!出問題了!”

“怎麼了?”

“他們大都是斯瓦迪亞人,和我一樣是個莊稼人!”

“胡說”,拉格朗日叫道,“我們是來解救斯瓦迪亞同胞的!斯瓦迪亞人見到我們會載歌載舞的為我們帶路的,又怎麼會來偷襲我們?”

“先生”,薩姆嘴笨,有些說不明白,“所以我才說‘出問題了’嘛!”(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援作者,支援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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