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無奈的在芬德拉街頭遊蕩,胳膊被若娜挽著。

“你一去這麼久,唯一一次給我來信還是讓我去幫你聯絡幫手”,若娜低聲的抱怨道。

“我有給你寄錢過來吧,你的那所宅子我也已經給你租賃下來了,已經付了半年的錢了。你這段時間可以一直住在裡面”。

街道顯得有些破敗,幾隻狗在遊蕩。冬日的陽光有氣無力,將乾冷的地面稍稍的烤的鬆軟了一些。不多的幾棵乾枯的樹點綴在街角,地面凌亂的鋪著一些石磚。

吉爾看著前面,憑著餘光,吉爾知道若娜正在仔細的端詳著自己。

“我要的不是錢”。若娜把吉爾挽得更緊一些了。

吉爾感到了窘迫。

“我```我給不了你別的”。

“你嫌棄我嗎?”

吉爾知道自己不能繼續無視若娜的注視了,他轉過身,低頭看著若娜。

若娜仰望著吉爾,在冰冷潮溼的北海平原上,這兩個人除了彼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依靠了。

“看看我的腿”,吉爾努了努自己的嘴,“它壞掉了,它承擔不起你。”

“你說這幹嗎?我如果在乎你的腿話,還會來纏你嗎```”。若娜的皮膚白皙,被風吹的有些乾燥,她的眼眶潤出了一道紅邊。

吉爾定定的看著若娜,把右手攥緊,輕輕的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

“這是我的心”,吉爾說,“它差不多已經碎掉了,現在它只裝得下一個人```它裝不下你了```”

若娜抿緊了嘴唇,眼淚終於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來來回回的市民帶著興致盎然的微笑看著這一對男女。吉爾嘆了一口氣,把若娜擁進了自己的懷中,任若娜的眼淚打溼自己的胸衣。

一個小時之後,若娜和吉爾回到了酒館。

酒館老闆發現若娜姑娘一臉快樂的表情,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她那溼潤發紅的眼眶暴露了一切。

老闆假裝沒有看見,自己擦著櫃檯。

吉爾和若娜在這裡吃了一頓飯。

“說說你過去的老闆吧”,吉爾吃飯時詢問道,“這次他派人燒我的工地,聽說他有些背景。”

若娜想了想,“他很可怕的。他在我們這裡一直為非作歹,但是沒有人動他,鎮上的老爺們對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給了這些老爺們很多好處。這裡的賭場和妓院都是他的勢力。”

“哦,他似乎和趟子手們不和”,吉爾輕描淡寫的說。

“是的”,若娜回應道,“趟子手們是一些窮苦的農民或者是破產手藝人,如果不是苦的沒法活了,沒有人會去當趟子手的。趟子手大都是些外來人,在鎮子上沒有什麼背景,所以妓院老闆對他們一直很敵視。只是趟子手們很團結,有能力,和平民的關係又很好。所以妓院老闆一直攆不走他們。芬德拉有兩個世界,白天的世界和晚上的世界。這裡的水很深,你一定要注意。我聽說你在工地上面扣了幾個人,那些人都是妓院老闆派過去的,好像是那個工頭找去幫忙的。你最好能放掉他們,不然會有麻煩的。”

“麻煩”,吉爾帶著調皮的表情,“我倒想知道是什麼麻煩。”

“噓!”,若娜瞪大了好看的眼睛,“別這樣說,你不知道你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妓院的老闆已經放出話來了,他說這次派人去也只是衝著生意去的,不是衝著你。只要你放人,那麼一切好商量。”

“呵呵,好啦,好啦”,吉爾安慰著若娜,“我有分寸的。倒是你自己,你的安全有保障嗎?他們應該知道你一直在給我通風報信吧。”

“你還關心我的危險嗎?”

吉爾看著若娜,不說話。

“算了”,若娜放棄了質問吉爾,“我沒事兒的。以前的一些姐妹總是為我打照應,他們那邊的一些手下以前也和我熟識,不至於難為我的”。

吉爾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若娜說了一些話。

最後吉爾說,“好了,今天到這裡吧,我明天就回工地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不”,聽聞吉爾趕自己走,若娜鼓著嘴,“今天要麼你跟我回去,要麼我留在這裡。”

吉爾趕了半天,若娜都賴在那裡不走。

酒館的老闆走了過來,“先生,若娜姑娘等了你這麼久了,你就這樣趕走她不好吧”,說著酒館老闆俯下身對吉爾悄悄的說,“放心的玩吧,床單我們有的是”。

吉爾瞪大了迷茫的眼睛,“什麼床單?”

若娜騰地紅了臉,她想起了第一次和吉爾過夜後的那杯茶。

酒館老闆心中直罵吉爾假正經,揮一揮手,“行啦,行啦,你這個傢伙還真是,嘿嘿```”

最終,禁不住若娜的軟磨硬蹭,吉爾同意若娜留下來。

若娜開心的笑了,她拿出了自己的小皮包,裡面的睡衣等寢具一應俱全,“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捨得趕我走的”。

吉爾看著歡呼雀躍的若娜有些發呆,然後把若娜打發上樓去了。

若娜走後,吉爾找酒館老闆討了一疊紙和墨水,然後讓老闆幫他削幾枝鵝毛筆來。

在酒館那有些油漬的酒桌上,吉爾給南方的幾個大商行寫了幾封信。吉爾在信中告訴那些商家,在芬德拉有一批質量上乘的鐵質工具,可供各個農場和種植園使用。由於工具過多,所以無力運貨到南方,只要商家願意自己派人來提貨,吉爾這邊將以優惠的價格為他們提供工具。

寫完了這幾封信之後,吉爾委託酒館老闆幫他把這幾封信寄出去。

酒館老闆笑著把信揣進了自己衣服裡,“你的事,我的事”。在揣好了信後,老闆對吉爾說,“對了,吉爾先生,我能給你商量一個事情嗎?”

“什麼?”

“我看那些趟子手和你的關係挺好,他們在我這裡欠下了不少的酒錢,你看是不是```”

吉爾想了想,“他們欠你多少?”

“三十七個第納爾,先生,我知道這很難堪。您不必全部給我,但是```”

吉爾帶著輕鬆的表情許諾酒館老闆,“月底他們會給你把一切賬務就結清的,而且會買光你這裡所有的酒。”

酒館老闆以為吉爾在搪塞自己,挑了挑眉毛,“唔```好吧好吧”。

吉爾看出了酒館老闆的心思,“老爹,不信的話我們就等到月末吧。如果趟子手們不還清賬務,我替他們把屁股擦乾淨。說一不二。”

“好的,先生。好的,先生”。酒館老闆帶著職業性的微笑退走了,他根本不相信吉爾的話,不過既然吉爾這麼說了,那就拭目以待吧。

吉爾到了樓上,若娜已經睡下了。吉爾悄聲的坐到了床的另一側,開始脫下自己的衣裳。

這個時候,若娜的聲音傳來,“你睡這邊來吧,我已經把這裡睡暖了,那邊涼”。

第二天,吉爾回到了工地。

吉爾的工長們過來報告了一些吉爾離開後的情況,一切如常。吉爾在確認無誤後打發走了這些人。一個工長留了下來。

吉爾問道,“還有事兒?”

“是的,我手下有一個傢伙我再也忍受不了了”,那個工長抱怨道,“那個‘刺頭’,我恨他。您把他弄走吧,我看著他就煩!”

吉爾很好奇,“他怎麼了?”

“您跟我來吧”。

吉爾跟著這個工長去了鐵匠鋪。這一組工隊是吉爾改組過的,裡面的成員都是手藝精良的鐵匠。在那個工長的指點下,吉爾看見了那個‘刺頭’。

一個不吭聲的拉著風箱的傢伙。

這個人身材壯實,但是皮膚卻沒有那種常年幹鐵匠活留下的痕跡,在鐵匠裡面,這個人算得上細皮嫩肉了。

“這個人叫做伊萬”,工長說,“是個石頭一樣倔強的維基亞佬!”

“他怎麼了?”

“怎麼了?吉爾,您把他硬塞給我的時候,就應該知道這個傢伙眼高於頂!他瞧不起所有人,就好像他自己是什麼了不起的人一樣。別人生一爐火要拉風箱一百下,用十塊木料,他非得拉風箱一百二十下,放十三塊木料。他說這樣一天下來木料和力氣都會省很多,省他娘!而且他還說不那樣做的人都是笨蛋!連我他都敢罵!”

吉爾似乎沒聽工長的打斷抱怨,只是回頭盯著工長,“你叫我什麼?”

“吉爾```吉爾先生```”

“我不是想刁難你,我沒有權利刁難你。但是你要記得,我有權利選擇把工錢發給誰。你懂嗎?”

“是的,吉爾先生”,工長不耐煩的鞠了一躬,“不過,先生,看看那個傢伙,看看他那樣子!”

“你先走吧”,吉爾擺了擺手,讓那個工長離開,“我自己來看”。

等工長訕訕的離開後,吉爾站到了伊萬後面。

只見伊萬繃緊了肌肉,拉動了幾下風箱。

鼓進了風之後,整隻爐子騰地紅通起來,火苗夾雜著四濺的火星飛舞。

伊萬走到了爐子邊,抓起一柄錘子敲打著一快鐵器。

在伊萬的敲打下,那塊鐵器很快就延展開來,在伊萬的重錘下,那塊鐵如同小孩子玩耍的泥巴一樣漸漸的顯出外型。吉爾注意觀察了一下,和伊萬一同開始製作一件工具的人還沒有做到伊萬的七成,伊萬就已經把工具猝然伸進了一隻水缸,一隻粗糙的鐵鏟出爐了。

“好細的手藝”,吉爾拍著手讚美道。

伊萬聽聞聲音之後,回頭看了吉爾一眼,用自己的圍裙擦了擦手,然後伸出了手來。

一個工匠居然伸出髒兮兮、汗膩膩的手想和工頭握手,這明顯有些不合規矩。

吉爾看見伊萬的手伸出來,略有遲疑,露出了笑容,握緊了伊萬的手。

“和我出來一下,伊萬先生”。

吉爾把伊萬帶進了一個休息室,讓雷諾去把水暖上,叫打雜的老頭弄些吃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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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鐵匠”。

“呼```”。

“你的手,還有你的眼睛:太細膩了,這不是常年幹鐵匠的人應該有的。”

“終於有個識貨的了。”

“伊萬,其實我聽到你不止一次了。我還是工匠的時候就觀察到你了。你最早想吸引老工頭的注意力,結果他把你忽略了,而且還挺討厭你。等我坐到他的位置的時候,你一下子沒有動作了,我猜你是在暗中觀察我是吧。怎麼了,怎麼又吸引起我的注意力來了,我在你的考察裡合格了?”

“唔```基本合格。”

“呃,基本合格```好吧”,吉爾切入正題,“你這麼做一定有目的的。想讓我重用你,是嗎?你有什麼能力?”

伊萬沉默了一會,“你能讓我發揮多少能力?”

“說說看。”

“如果你讓我一個人,那麼我可以每個月幫你省下一百多塊木料,多造九十多件農具;如果你讓我帶上一支隊伍,我可以把其他的工隊遠遠的甩在後面;如果你讓我總領你全部的工匠,我可以讓你從此不再操心檔案賬單,並且在半年內擠垮大部分工頭!”

“好大的口氣。”

伊萬露出了笑容,維基亞式的粗獷的笑容,“我敢說,你敢信嗎?”

雷諾過來給兩人上了水,吉爾注意到雷諾的表情有些失落。

吉爾回過神來。

“敢。但是我得聽聽你的故事。”

伊萬的眼睛迸發出了火焰,但是又馬上的熄滅,澀聲說,“好。”

兩個小時的交談很快過去了,吉爾聽著伊萬的故事,默默不語。

伊萬說完之後,吉爾似乎還是有些發呆。不久,吉爾沉思醒來,說道,“我帶的那支工隊,你是新工長了。讓我看看你的能力吧。”

在送走了伊萬之後,吉爾來不及多想,立馬去找到了工地監察官。

“我要鐵”。

“你前幾天才預支了錢,現在又想來弄鐵?手頭有錢了?”

“沒有,我手裡的錢都花出去了,我想繼續打白條。”

“你```?!”

“先生,如果你願意讓我從工地倉庫提鐵的話”,吉爾靠近了監察官,“上次我許諾您的借四還五的那點錢簡直就是打發乞丐用的。”

“我已經有些懷疑我看錯人了你知道嗎?”,監察官不滿的說,“我最討厭別人在沒有回報他人之前就不住的索取!”

吉爾露出了單純的微笑,微笑裡面隱隱的透出一股不容辯解的力量,“先生,這件事情我無意多解釋,我相信並尊重您的判斷。我只能保證,如果您能繼續增加對我的投資的話,我會讓您受益的。”

“讓我受益?怎麼受益?我聽說你在芬德拉養了情婦,跟一群不三不四的趟子手打得火熱,還惹得一群拉皮條的跑來燒你的木工房。你的麻煩不斷,還想著讓我受益?”

“先生,這些情況我都承認。但是您想過嗎,如果我像其他的工頭一樣按部就班的話,除了每個月本本分分的給你繳納一些月供之外,還能給你帶來什麼額外的利益嗎?”

監察官揚了揚眉毛,“別說這些沒用的。我憑什麼相信你?給我理由。”

“先生,幾個月前,我只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小工匠,還瘸了一條腿。但是現在,我卻成了如您所說的能夠包養情婦的工頭了。幾個月前,您能想到這些嗎?”

“唔```”,監察官有些沉默,過了一會,監察官露出了有些棘手的表情,“手續會很難辦,而且從倉庫裡面提鐵出來要經過很多人。”

“您能辦到的。”

“混蛋,你在激我嗎?”

“哦,好吧,您沒對我保證一定能辦到,但我相信您能辦到。”

“``````”

“先生?”

“好吧,你要多少鐵?”

入夜。

開晚飯的時候,吉爾找到了伊萬。

“從今天起,從你這一隊開始,全速生產鐵器工具。如果十天內你能把產量提高一倍,我就讓你帶著所有人瘋一回,隨你怎麼排程都行。”

“所有人?原料夠嗎?”

“恩,你這一隊人,只要你能讓他們不造你的反,你愛怎麼驅遣就怎麼驅遣。鐵原料嘛,你直接去倉庫提貨就行,用多少提多少。”

“什麼時候開始?”

“吃完飯吧。”

“吃什麼飯!?現在就帶我去見我的那隊人,我佈置他們今晚的任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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