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馬。

這些一直讓庫吉特人頭疼的劫匪,自從幾年前天氣逐漸惡化之後,他們的活動能高就有了愈演愈烈的趨勢。在庫吉特人的記錄之中,民流失相當嚴重,有些地區的蓄民量嚴重下降,以至於“十不存一”的情況在有些草場上一點都不稀奇。這些流失的人口帶著自己的牛羊遷徙走了之後,很少有能夠找到合適的居住點的。草原上適宜遊牧的地區其實也很固定,這些地區遭災之後,其他的地區就更沒有奔頭了。

生活環境急劇惡化的遊牧民很多都成為了響馬。

最開始,這些人只是一些被生活逼的走投無路的普通牧民,在商線上劫掠一些過往遊商的財產和食物。食髓知味,一旦習慣了這種不勞而獲的生活方式,這些人就再也不願意回到辛苦的勞作中去了。他們每天都守候在旅客行商的必經之路,在其經過的時候勒索財物。

這種情況從幾年之前就一直存在,並不斷惡化,且在最終成為了庫吉特人悍然開戰的直接誘因。在開戰之後,響馬們迎來了庫吉特王的使者。使者帶來了汗王的命令:“只要願意追隨軍隊前往斯瓦迪亞,那麼曾經的罪過就一筆勾銷。”

對庫吉特人來說,富裕的斯瓦迪亞是一個天堂一樣的地方。

在誘惑之下,響馬紛紛加入了庫吉特人的部隊。這些人毫無廉恥之心,參戰理由也僅僅是為了發一筆橫財,雖然如此,卻不能否認他們是最優秀的戰士。他們在各個戰區之間來去如風,在幾十裡外召喚這些士兵,上午命令到達,下午的時候這些士兵就能準時的出現在戰場。這種機動能力和反應速度讓以步兵為主的中土國家疲於應付。

雖然這種戰士有諸多的優點,但是他們也有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他們的紀律性完全建立在他們的收益上---如果他們能夠得到充足的軍餉,並且不時能劫掠一下懦弱而富裕的斯瓦迪亞人,那麼他們便是最積極和勇敢的戰士;相反,如果他們在很長的時間內得不到金幣和女人,又被要求連續的作戰,就會消極的拒絕一切命令,敷衍苦活重活。

在最初的半年到一年的時間裡面,這支庫吉特人的生力軍戰果輝煌。除了在倫迪亞堡下面這支軍隊受挫之外,在其他的幾乎所有的戰役裡面,庫吉特人的靈活戰術和殘暴作風都給人留下的深刻的影響,並且在大多數戰役裡面,庫吉特人都取得了勝利。

但是這種情況畢竟過去了,在攻克德赫瑞姆城的戰略目標已經被無限的延後之後,庫吉特人知道,戰爭只能到此了。一旦形成了僵持,斯瓦迪亞人那近乎無限的動員能力就開始一點點的把庫吉特人吸入沼澤了。庫吉特人在前線的各個方面都受到了與日俱增的壓力,在與庫吉特人作戰了數次之後,斯瓦迪亞人也針對庫吉特人制定了相應的作戰模式,“聚城、聚堡、聚山、聚河”,利用一切地理優勢去抵消庫吉特人的騎兵優勢,然後用無窮無盡的人力優勢和科技優勢把庫吉特人打倒在地。

不久,庫吉特內部就出現了逃兵。

逃兵大多就是那些曾有案底的響馬們,這些人一見繼續留下沒有油水,就召集舊部三五成群的逃離前線,然後回到草原或者逃竄到各國重操舊業。

庫吉特王對這些人的背叛感到非常憤怒,汗王說:“人不能被原諒兩次”。

在庫吉特國內,很多衛隊開始搜捕那些從前線歸來的逃兵。汗國的態度就發生了變化,在之前,汗國的使者會溫和的勸說這些人走上前線,但是現在,一旦抓捕了這些人,他們的頭目就會被當即處死,其成員也會被發配到各個作坊和牧場裡面充作奴隸。

雖然處罰嚴厲,但是逃兵還是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庫吉特遠征軍的崩潰之勢已不可避免,現在庫吉特人最終退出斯瓦迪亞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

很多的庫吉特逃兵在回國之後知道回鄉無望,乾脆落草為寇。這樣的部隊最讓庫吉特人頭疼,他們曾經是軍隊裡面的士兵,熟知庫吉特人的戰術並且對地形非常熟悉。抓捕起這些人來非常困難,他們來去如風,“當你到他們的訊息的時候,這個訊息就已經過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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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有一股響馬穿過了哈爾瑪草場,來到了薩蘭德的邊境,這些人主要看中了薩蘭德內亂,準備前往薩蘭德內部發一筆橫財。但是沒想到已經被削弱的薩蘭德人還是那麼強悍,薩蘭德馬穆魯克在馬茲根戈壁邊緣打敗了這股響馬,把這些幾個月前還是盟友的庫吉特人攆回了草原。雖然取得了勝利,但是薩蘭德人已經無力東顧,只得向庫吉特方面提出了嚴重交涉,要求庫吉特人清理好邊境。

這個時候薩蘭德人的聲勢依舊很壯大,如果算上兩個薩蘭德子國的共同國土,那麼薩蘭德的疆土比開戰的時候還要大,新增的國土包括很多諸如雷恩迪堡的飛地以及斯瓦迪亞東南部的大片國土。但是很明顯,薩蘭德人無法專注經營這些新土地了,現在這個國家正在被自己內部的分裂折騰的夠嗆。

當父親逃離了關卡的時候,遇上的正是這一股響馬。

之前一個星期,這股響馬剛剛在馬茲根被擊潰,現在正在草原上不斷的流竄,襲擊他們發現的一切勢單力薄的人。這些人來自則加西山口之北,是老庫吉特地區的人,或者稱為北原人。他們的首領是一個比較傳奇的人物,在幾年之前,他在他的弟弟的唆使下,跟著村子裡的族人襲擊了一支斯瓦迪亞商隊,那是這位首領的第一次買賣,不幸的是,斯瓦迪亞商隊驚人的戰鬥力讓這些剪徑新手慘敗而歸,在那次衝突過後,這位首領和他受重傷的弟弟一路逃到了大草甸子裡才逃離了斯瓦迪亞追命鬼的襲擊。過了幾天,膽戰心驚的兩兄弟回到了自己的村子的時候,整個村子已經被焚燬了。

那之後,這位首領就沒有牽掛了,他正式的落草為寇,並且在幾次作戰之後成為了一支響馬的首領。庫吉特人開戰之後,這個首領接受了汗王的邀請,一路西進進入了斯瓦迪亞。據說這位首領有一個奇怪的愛好,在劫掠了斯瓦迪亞人的財物之後,這個首領就會收集小女孩穿戴的新衣裳。在篝火邊宿營的時候,這個男人常常會拿著小小的衣裳發呆。人們說,在那次斯瓦迪亞商隊的報復行動裡,首領失去了他最愛的小女兒。

在前線,首領受到了汗國親衛部隊的歧視,每次出現了需要賣命的危險攻勢,首領就會被指派去第一線。首領知道這是汗王有意為之,勝利了汗王得到戰果,失敗了汗王便借他人之手清理了垃圾。一些原響馬的小頭目紛紛戰死,這位首領透過賄賂得到了那些頭目的舊部。在德赫瑞姆城外的一場衝突之中,首領護衛的輜重糧食部隊被襲擊,一些工程師被斯瓦迪亞人俘虜,這讓首領不敢回大營覆命,只得帶著自己的部隊逃離了前線。

在最壯大的時候,首領擁有三百名騎兵和六百多匹馬,但是一路被圍剿,最終在邊境薩蘭德立寨安頓下來的時候,這支部隊只剩下了一百六十多人和四百多匹馬。

這一天,首領正在躲避一支哈爾瑪城的巡邏隊,他們假裝逃向邊境,在行進了兩天之後,他們料定庫吉特人巡邏隊已經停止了搜尋,隨即原路折回。他們知道,這個時候路上的鄉村和城鎮是防備最低的時候,利用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差,這些人就能劫掠到大批的牛羊馬匹和財貨。對自己的同胞下手對這些人來說並沒有什麼,在前線的時候,他們被自己的同胞從背後捅刀子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他們都知道,在前線死的最多的都是窮人,在後方享樂的大多是富裕的農場主。一種遏制不住的報復慾望讓他們行事起來毫不留情,冷酷冰冷。

當不遠處就是薩蘭德邊境的時候,首領下令折回去。

一百多騎兵在稍事休息了一會之後,便調轉馬頭朝著來路飛奔而去。

不久,這些人發現了落入他們嘴中的幾個倒黴蛋---幾個站在一架薩蘭德馬車邊上目瞪口呆的傢伙。

首領的弟弟領著三十多個響馬吹著口哨低呵著號子圍住了這架馬車。

這幾個人未作抵抗,也許他們知道不論是抵抗還是逃跑都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於是乾脆站在原地等著被發落。不久,馬車上的一行四人被揪了出來。

“哥!有個南原人模樣的傢伙,剩下的幾個都是斯瓦迪亞人。還有一個女娃娃!”,首領的弟弟叫嚷著的時候,聽見最後一句話,幾個騎兵歡快的呼喊起來,伸出舌頭舔著自己唇上刺刺剌剌的鬍子茬。

首領聽著自己弟弟的話,沒有表態。首領最早就是自己的弟弟攛掇自己落草的,但是幹起了這生意之後,首領就表現出了驚人的天賦,特別在他的女兒失蹤之後,毫無後顧之憂的老實人一旦被推上了不歸路,就再也不會有什麼能夠阻攔他了。這些年裡面他的弟弟知道他的規矩,“不準動女娃”,可能是對自己女兒的一種思念吧。

“女娃多大?”

“得有十七八”。

大了些,那就給部下吧。首領看了看這架馬車,窮酸的很,那幾個人也看起來沒什麼值得搶劫的東西,估計是些窮的響叮噹的維基亞遊牧民。

“給這三個男人留一匹馬,恩,馬車也給他們留著,女娃娃和別的都帶走”。

幾個騎兵聽命下馬,用馬刀把三個男人逼到一邊,然後樂嘻嘻的伸手去拉扯那個小姑娘。還有幾個人割斷了馬的韁繩,把它從馬車上解下來,然後跳進馬車裡面,把鋪蓋,書籍之類的東西一個一個的丟出來。找了半天,這些人也沒有在馬車裡面找到任何值得留下的東西,罵罵咧咧的走了出來。

既然已經沒有價值,這些人準備按著既定計劃朝著哈爾瑪前進了,首領的弟弟把女娃拉上了馬背,然後用粗糙的手指捂住她的嘴,想讓她別再叫喊。

站在地上的幾個騎兵用刀指著那三個男人,其中一個藍眼睛的傢伙看起來像是準備要拼命的模樣。騎兵們幸災樂禍的看著這個男人,估計他就是這個女娃的男人吧,這個時候夠他好受了。

這個藍眼睛的傢伙衝了過來,被幾個人架住,丟在了地上,一頓腳踢,等到他被踢踏實了才停下來,這期間馬背上的女孩眼淚漣漣,最後開始比劃著央求起了這些庫吉特人,“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騎兵們都上了馬,首領看著這分離的一幕,在心裡面還是稍微起了一點點波瀾。但是在這種亂世,沒有多餘的感情好感慨的。

“走吧”,首領揮了揮馬鞭,勒住了馬,夾緊了馬腹準備離開了。

騎兵們紛紛響應,吼叫起來,開始勒馬。

這個時候,在一邊鬨鬧之中,首領聽見了幾句發音奇怪的庫吉特話,“看```看在```長生天,長生天份上,放她```放她!!!”

不光是首領,周圍的騎兵都聽見了那個躺在地上的男人呼叫著的話。

驚訝之餘,首領止住了前進的隊伍,慢慢策馬來到了那個男人的面前,跳了下來,“會說庫吉特話?”

“長生天```救她,會來的``不害怕```”,這個男人叫著。

庫吉特士兵聽見長生天的救贖,都有些驚訝。這些年裡面,這些人已經把自己看成了地獄邊緣徘徊的遊蕩者,他們沒有想到今天會有一個異族人用長生天的名義召喚他們的良知。

“誰教你的?”,幾分鐘後,坐在父親對面的首領遞過來了一皮囊水,“長生天?我已經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很久了”,首領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悲憫,“我已經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很久了”。

“我見過庫吉特人”,父親用斯瓦迪亞話說著,他不知道怎麼用庫吉特話表達這個意思。但是首領聽得懂,在前線的日子裡面首領接觸過很多斯瓦迪亞人。

“恩”,首領說,“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要留下了跟你扯這些,但是我實在很好奇為什麼你會說長生天。你知道,對我們庫吉特人來說,長生天的意義如同天空的雲,如同胸膛裡的血,我不能視而不見”。

“能放了我妹妹嗎```”

“給我個理由吧,你既然祈求長生天的幫助,長生天應該已經讓你把理由想好了吧”。

“說實話,我沒有禍害過你們庫吉特人”,父親說著,有些沮喪,但最終還是坦然的說,“事實上,和我親近的庫吉特人很悲慘”。

“哦?”,首領說著,揮了揮手壓制著部下催促上路的呼喚。

“恩”,父親低著頭默默的說,“我的女僕,是個可憐的庫吉特人,她是被商隊燒了家鄉,一路帶到斯瓦迪亞的,我救了她”。

“```”,首領的眉毛稍微顫抖了一下,“說```說下去”。

“我準備帶著她跟我走,我想保護她。但是在我求學的時候,我遇上了劫匪”,父親似乎覺得這種場景現在重現了,無奈的苦笑了一下,“然後發生了很多事情,那個女孩因為我救過她,一直對我不離不棄,一直護著我。後來因為捲入了一次衝突,她受了致命傷,恢復不了了”

父親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在囈語一個充滿了嘆息的夢,“我抱著她,守著她,聽她說著長生天回來帶她回家,帶她去見阿爸。”

“小姑娘說,她爸爸給她找漂亮的衣服去了,去給她找吃的東西了,去給她找十六歲的未婚夫了。她走的時候在我的懷裡,我抱著她看著金色的原野,我能做的就是這些,她走的很安靜,走的時候鼻子還軟軟的動了動,然後就再也沒聲音了”。

首領的眼睛發出了亮光,過了一會,首領把亮光壓了下去。慢慢用手比了比自己額頭上一個手掌的高度,“她這麼高?”

“恩”。

“頭髮顏色?是我這種黑色嗎?”

“恩,不過有些發灰,很乾燥,因為一直吃不上好東西的關係”。

首領似乎有些呼吸難受,然後定了定神。

“她的眼睛是亮黑色嗎?”首領定定的望著父親,最後一次確認著。

“```”,父親努力的回憶著萊因流淚時亮晶晶的眼睛,回憶著萊因重傷後空茫茫的眼睛,聽著這個首領話,似乎他在找一個眼睛是黑色的姑娘,也許說了就能得到首領的庇護吧。但是萊因的眼睛不是黑色的。要撒謊嗎?

“不,是淺灰色,像是月亮下的麥子”。

首領的眼睛裡面居然開始出現淺淺的一層薄霧,喃喃的低語,“長生天啊```是的,和她阿媽一模一樣的眸子```”

父親問:“什麼?”

“孩子”,首領的嘴有些顫抖,“孩子叫什麼?”

那個孩子又出現在了父親的腦海裡,‘我知道你最後回來,所以我一點都不害怕’```

長生天懷抱裡,她應該已經回到了草原,回到了家鄉了吧```

父親輕輕的說出了這個簡單的名字

“萊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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