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米奇山脈。

幾十名羅多克人被派往四周尋找宿營的地方了。這周圍有一些廢墟,沿著斷牆已經有士兵陸陸續續的把帳篷搭建完畢了。

羅多克的軍人在駐紮的時候,一般十二名士兵共用一個帳篷。平時每名士兵都會揹負一捆厚厚的氈子和一段繩子。每到一處這些士兵就會因地制宜的採集木材用來支起骨架,然後用氈子蒙一個野營帳篷出來。在亞倫的時候,軍官曾向海軍學員們展示過一種庫吉特人發明的小玩意,就是把幾節硬木或者鐵製的骨架摺疊起來,輕便易攜,到了野營地可以直接的拼裝成營地骨架,省去了採集材料的力氣。可惜這種東西沒有推廣到軍隊中,士兵們在山頂上只能用長矛立起主杆,草草的把毛氈掛在上面,然後鑽進去挨在一起休息。

除開忙著搭建營地的士兵外,所有的士兵都在一口漆黑的廢井邊上看著一個叫做薩貝爾的參謀。現在這位薩貝爾先生臉上陰雲密布,身上纏滿了繩子,正在和幾個軍官告別。

“辛苦了,薩貝爾先生”,薩博馬瑞恩一邊逐段的檢查繩子一邊對薩貝爾說道,“我們在你身上綁了兩根繩子,除非它們都斷掉,不然你就是安全的。而這第三根繩子你拿在手裡面,遇到突發情況就拉它一下,我們就把你拽上來;觸底之後就連拉兩下,我們就把繩子固定住。不要大喊大叫,你應該知道,在井下呼叫地面的人是聽不見的,我曾遇到過一個礦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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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貝爾不勝其煩的打斷了喋喋不休的馬瑞恩,“咱可是科學院的名義教授呢。”

馬瑞恩想了想:“有這種級別?”

“呃```,好吧,我跟著哥布林去聽過幾次報告”。

馬瑞恩揚了揚眉毛,最後一次拉了拉繩子:“祝你好運”。

薩貝爾拿著一枝火炬:“天啦,我昨天晚上還做夢自己被一隻牛吞下去了,在它胃裡打滾呢。可見哥布林那家夥說夢有特殊意義也不全是胡說”,這話剛說完,薩貝爾的頭顱就慢慢的陷阱了縫隙之中。士兵們不自覺的靠攏了過來,開始還有一些火炬的光芒從井口黯淡的流出,不久之後,那口廢井就完全漆黑一片了。

馬瑞恩指揮六個士兵慢慢的放著繩子,每放下幾尺,都會停一短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幾個士兵感覺到手中的繩子驟然一鬆,同時,第三根繩子快速的繃緊了兩下:薩貝爾觸底了。

馬瑞恩不禁咋舌於這個井的深度,薩貝爾丟的石頭一定還沒碰到最底處,這段距離遠大於估計的三十多米。沒在洞裡的繩子有六十多米長,如果這個距離能通向懸崖石壁,那就已經快到半山腰了。

在默默的觀察了一番之後,我父親命令十二名士兵輪流值守繩子,等待薩貝爾的歸來。士兵們接到了休息的命令後開始走向各自的帳篷,風吹起了沙子一樣凍得乾硬積雪落在帳篷上,很快,士兵們的營地變成了十幾個尖尖的雪堆。

馬瑞恩和父親擠在一個營帳裡面,一名士兵用匕首割著一小截臘肉,然後用刀片把肉往嘴裡送。不時有士兵的咳嗽聲從別的營帳傳來,風聲呼嘯。人聚在一起的時候,雖然氣味難聞,但是溫度卻在慢慢的回升,睡著的士兵撥出的空氣已經不再化成白霧,在溫暖的帳篷裡,父親開始昏昏欲睡。

父親開始做一個夢:夢裡面吉爾正在和艾露恩正在快樂的跳舞,突然吉爾變成了烏赫魯,艾露恩哭了;這時月光灑下來,卡扎克血流不止,隨後太陽升起,萊因說她不害怕;然後是小葵陰鬱的站在葵花地裡面,眼睛卻是藍色的,小葵突然又變成了馬瑞恩,馬瑞恩大聲的說著什麼,陽光刺眼,夢境無聲。

“```醒一醒,醒一醒”,父親睜眼,看見馬瑞恩正在搖晃他,帳篷裡的士兵已經醒了,有兩個士兵已經戴上了頭盔,走出了營帳。“薩貝爾回來了”。

父親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然後帳篷擋雪的那道簾子被掀開了,一個雪人帶著一團寒氣低頭闖了進來。幾個士兵挪了挪地,給這個人讓出了一處空地。

薩貝爾拍乾淨了自己肩膀上和頭上的雪,搓著手哆哆嗦嗦的說:“很深,幾乎看不見底。”

隨後薩貝爾告訴帳篷裡的人:“山下面沒有什麼教堂一樣的穹頂,只有一些彎彎曲曲的隧道。有些地方真擔心進得去出不來,很窄。不過山裡面很溫暖,至少比外面要強得多。偶爾有雪落下來,但是很快就化掉了。那些掘井人沒有瞎說,下面有些水坑,地上還不斷有水滴下來,水漫出來的時候,就會流向最低處。我就跟著水流慢慢的走下去,越來越深,空氣也越來越悶。我索性把火把插在一個石頭縫裡面,繼續往下走。再後來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了,地面也變得乾燥。然後```”

“然後怎麼了?”

“然後我害怕,就回來了。”

帳篷裡面幾個人本來帶著一本正經的態度聽著薩貝爾的歷險故事,聽到這裡,都有一種虎頭蛇尾的感覺。

馬瑞恩倒是樂得如此:“恩,既然沒什麼線索,那麼就不需要再往這裡費時間了。明天再搜尋最後一天,沒有下山的路的話,我們就沿路折回阿美拉堡吧。營地裡面的工作現在應該還很重”。

沒有人發表反對意見。薩貝爾用一條羊毛毯把自己的頭髮擦乾,聽到這裡他說:“不,我回來還有一個原因。”

“哦?”

“恩,我聽見了薩蘭德人的禱鐘聲,我到的那個地方的石壁最多只有四尺寬,不能再厚了,不然聲音就會被石頭吸得一絲不剩。雖然不能肯定那堵牆鑿開之後是什麼地方,可是不試又怎麼知道呢。”

馬瑞恩皺了皺眉頭,“三尺寬,這種石頭,如果然十個士兵輪流用搞頭敲石頭的話,也需要三天的時間才能鑿通。但是這兩百多人是不能等到那個時候的。”

父親想了想,“你確定聽到了?”

“是的,很清楚。不過有些含混不清。一開始嚇了一跳,以為是什麼魔鬼。後來才想到薩蘭德人的禱鍾。”

“那個地方如果挖開的話,會在加米奇堡的什麼地方呢?”

“不樂觀,應該會在牆壁上離地面二十多米高的地方。如果是斜坡還好,要是碰上了直上直下的絕壁,就徹底沒戲了。鑿開了也沒辦法,而且如馬瑞恩先生所說,鑿開還得幾天呢”。

“那你支援怎麼辦呢?”父親問道。

“和你一樣”。

“鑿?”

“鑿!”

馬瑞恩質疑道:“我之前說的話你們一個字都沒有聽到是嗎?十個人三天幹的活,你不能要求三十個人一天幹完,這間工作不論如何,都至少要等三天。那個時候,恐怕很多士兵已經飢腸轆轆了,屆時一不能進攻薩蘭德人;二回不了阿美拉堡。你們怎麼給加西亞將軍交代呢。”

父親點了點頭,他想起了在亞倫聽說過的薩蘭德人過沙漠的故事:薩蘭德商人們把新制的蜜棗送到沙漠盡頭,要走很多天的路。這樣往往在半路上食物就會不夠,每到這個時候,就會有部分薩蘭德人把食物給其他人,自己則餓著肚子回去,這樣到最後就能有一部分人走過沙漠。

現在情況雖然有所不同,但是本質差不多。只要保證有一部分人完成偷襲任務就好了,兵貴精不貴多。

“這樣,馬瑞恩大叔,你帶一百人回去,把沉重的武器、輜重和食物都留下來,這樣你們能用一天半的時間走回阿美拉堡,到了阿美拉堡,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休整,然後儘快的多帶食物返回這裡。如果到時候我們鑿穿了,就視情況一起伏擊薩蘭德人;如果沒有鑿穿,就讓士兵輪流返回阿美拉堡。也就是保證雪山上一直有足夠的士兵隨時待命。”

馬瑞恩想了想,“這樣吧,我要親自去那個地方看看”。

薩貝爾伸了一個懶腰,準備睡覺,突然發現大家都看著自己,“怎麼了?”

“帶路”。大家異口同聲的說。

當薩貝爾身上綁著兩條繩子,面色鐵青的慢慢沉入地下的時候,已經沒有了第一次被眾人瞻仰的風姿了,這個時候薩貝爾連調節氣氛的話都懶得說了。

當薩貝爾終於觸底之後,馬瑞恩和我父親也先後下了井,隨後,士兵們又縋下了六名士兵和四柄搞頭。

我父親用火炬找了找周圍,很多地方顯得很逼仄,石壁鋪面而來,好像要把人碾碎。越往下走,空氣越溼潤,石柱上都蒙著一道光亮的水層。士兵們用火把在牆上烤出了黑色的記號,防止迷路。

在某個低矮的石牆前面,薩貝爾讓大家把火把熄滅。馬瑞恩搖了搖頭:“沒問題的,這周圍肯定有和外面接觸的縫隙,空氣還很新鮮,帶上一枝火把吧。”士兵們還是擔心空氣被用光,自己被憋死---很多礦工都遇到過這種情況,於是只帶上了一枝火把,熄滅了其他的五枝。

薩貝爾還比較滿意,對著馬瑞恩咧嘴一笑:“五比一,哈哈”。

馬瑞恩搖了搖頭,跟著薩貝爾鑽進了石頭縫隙。這裡的石縫是一整塊石頭斷裂之後出現的通道,橫向長達二十多米,在裡面只能匍匐挪動,極度壓抑的環境讓人不禁聯想,一旦石頭合攏自己會是什麼下場。

這一小段距離讓人精神緊張,幾乎相當於在懸崖邊走了兩裡地一樣。

但爬過了這段距離後,整個空間豁然開朗起來,士兵奮力的把火炬舉高都無法照到頂層。

薩貝爾拍了拍一堵牆:“就是這裡了”。

馬瑞恩走過來,摸了摸那堵牆,臉色蒼白:“花崗岩,運氣差的話,一個星期都鑿不穿,而且鎬頭敲上幾千下就會壞掉。”

一個礦工出生的士兵過來把耳朵貼在牆上,然後摸了摸石頭,點著頭補充說:“是的,花崗岩。以前我們遇到擋路的岩石時,不會去用錘子鑿。我們用火燒,然後猝水,石頭就會炸開。那樣就好鑿的多了。但是這個地方不能這麼弄,因為不知道這裡面的通風口有多大,如果沒有足夠的空氣,火就燒不大,沒用的。”

“先試試看吧”,父親說。

這個士兵接過了一柄鎬頭,卯足了力對準牆壁猛的鑿擊了一下,在牆壁上撞出了火花。這個士兵退後,剩下的人擁著火把靠近了檢查:那裡的岩石上出現了一個白點。

“不行,這裡的石頭太硬了。可能一星期都鑿不穿”,士兵搖了搖頭,沮喪的說。

“那就給你兩週”,阿卡迪奧第二說,“現在你們六個人輪流鑿,一刻都不準停。你們幾個留在這裡,一個小時後我們派人來輪換你們。”

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的,長官。”

當一行三人正在艱難的爬出石縫的時候,背後滿是丁丁當當的聲音。

馬瑞恩在洞口下把繩子綁在身上的時候,不禁問道:“沒人監督行嗎?”

“沒事”,父親笑著說,“他們一停下來就會害怕的要命”。薩貝爾眉頭皺了一下,覺得這話有些諷刺的味道,但是一想到可以上去休息了,也就不在乎了。

就在加米奇背後的山中,正當六個士兵用力的鑿擊著石牆的時候,站在牆頭的愛德華莫名的驚動了,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加米奇山脈。

阿齊茲在黎明前帶著小馬瑞恩離開的時候,曾半開玩笑的對愛德華說:“加米奇堡不會從大門丟失的。”這句含義模糊的話愛德華聽得雲裡霧裡。只能點著頭應和著。那個時候,阿齊茲正把小馬瑞恩塞進後面騾子的貨箱裡面,然後自己跨上了前面的那一頭。然後阿齊茲突然表情一變,成了一位淳樸、馴良的商人大伯了,即使深知阿齊茲的狠毒,愛德華也不禁被眼前這個人敦厚的微笑所迷惑。

“再見,大人”。

“恩”,阿齊茲笑著傾下了身子,示意愛德華靠近些:“小子,我認識你那扎依採夫老狐狸,好歹我跟他有交情。聽著,這是對你好,打不贏就跑,海邊給你留著船。”

“啊?”

“祝你平安,我的朋友。”

乘著黎明前的黑暗,城門吱吱呀呀的開了一個小口。伴隨著騾子沉重的踏蹄聲,一輪壯麗的朝陽正在遠方的海面上升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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