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汴梁,太尉府,偏殿花廳。

安靜。

廳內只有兩個人。

躬身行禮的武亮,端坐主位的高求。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都在聽。

聽對方的呼吸。

武亮沒有抬頭,但他感覺到,對面那只老狐狸,正用一雙銳利至極的目光,盯著自己。

“武亮,你可知罪?”

“下官知罪。”

“所犯何罪?”

“殺了宋江,壞了高知府的大計。”

又是一陣安靜。

兩個人,又在聽對方的呼吸。

武亮呼吸悠長,不急不緩。

高求呼吸緩慢,偶有頓挫。

“你不怕我?”高求沉聲道。

“怕。”

“哼,”高求冷冷一笑,“你這可不是怕的樣子,老夫久居高位,見過的武官無數,前些日子才剛剛打發了一個青面獸楊志。他是真的怕,你,是假的怕!”

“武亮確實懼怕太尉的威嚴,但錯事已經做了,且不得不做。甘受太尉責罰!”

“既是錯事,為何不得不做?”

武亮雙手抱拳道:“我於滄州身患瘧疾,幾乎喪命,幸得柴進收留,因此受恩於他。偶然撞見宋江盜寶,便提醒了柴大官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因此算是不得不做。”

“直到宋江認罪,下官才知此事,似乎...牽扯到太尉的叔伯兄弟,內心惶恐不已。因此,武亮有罪!”

“那你怎麼不怕我?”

“下官聽聞,高太尉平生,最重恩義,最講情分。當年受恩於蘇軾,以至於直到今日,太尉都對蘇軾的家人頗多照拂。武亮敬佩不已,又加之高太尉一向明察秋毫,洞悉世事。”

“所以,武亮乾脆什麼都不想,全憑太尉發落!是生是死,絕無怨言!”

“哼哼哼...”高求又是一笑,“好一個全憑發落,絕無怨言!”

“你跟陸謙交過手?”

“是!”

“他功夫如何?”

“刁鑽有餘,又毒又狠!”

“如何取勝?”

“以力降之,或可一戰。”

“那怎麼讓他跑了?”

“武亮聽聞兵器交擊之聲,入得林中,見陸謙正欲擊殺杜虞侯,於是被迫出手,本意不在傷人,而在救人。又因陸謙手握長刀,武亮赤手空拳,拼鬥之下,不能取勝。”

“哼!”高求一聲冷哼,“武亮,你可知罪!”

“下官知罪!”

“說!”

武亮又是一拱手,“下官聽聞,高衙內於林沖家中,不幸遇難!想來,殺手兇手就是那陸謙!如果下官拼盡全力,捉拿住陸謙,那太尉之子,也不會......嗚...嗚...”

說著說著,武亮居然哭了起來。

“唉!”高求嘆了口氣,“罷了,人死不能復生,也難得你一片忠心。”

站起身來,那高求用手指著武亮道:“有一件事,你說錯了!高廉是我的叔伯兄弟不假,但指使宋江,做那雞鳴狗盜之事,卻是另有其人,與我高家無關!”

武亮趕忙點頭,“太尉所言極是!金玉良言,下官字字謹記!”

“嗯...”高求點點頭,“聽說你來東京,是為了向皇上獻酒?”

“太尉果然明察秋毫!”

高求指了指桌上那壇酒,“就是這壇?”

“正是!這是小人家中祖傳的手藝,斗膽獻於太尉品嚐!”

“算你有心,”高求澹澹道,“武亮,昨日入城後,你去了哪裡?”

“第一次來東京,小人看著哪裡都新鮮,便四處遊蕩,想...”

“想什麼?”高求厲聲大喝。

“想尋個煙花牌樓,見識一番。”

高求一步踏出,一張老臉惡狠狠地貼近武亮,喊喝道:“說謊!你去了林沖家中!”

武亮心中巨震,卻是瞪眼喊道:“小人根本不知道林沖家在何處啊!”

安靜。

四隻眼睛,死死看向對方。

高求在仔細分辨。

武亮不敢絲毫大意。

良久,高求拍了拍武亮的肩膀。

武亮趕緊低下頭。

“下去吧...”高求澹澹道。

武亮躬身行禮,“是,下官告退。”

說著,腳步倒退,走出了花廳。

由下人帶著武亮,走出了太尉府。

一直走到汴梁城的大街上,武亮才伸手抹了抹額前的冷汗。

差一點,就暴露了。

高求這個老東西,使得一手好詐!

武亮嘆了口氣,要是按照自己的脾性,剛才就出手殺掉高求了。

要是他無家無業,也不關心蒼生百姓。

突然出手殺掉高求,憑著一身武藝,再加上勃朗寧,逃出生天,不是難事。

可這次東京汴梁之行,目的不是為了自己,武亮只能忍辱負重。

“高求,這筆帳,早晚要跟你算!”

武亮在心中暗暗說道。

信步遊走,武亮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條煙花柳巷中。

路兩邊的牌匾上,寫著“翠紅樓”、“鶯鶯坊”、“春香院”等極具誘惑力的名字。

武亮不禁一笑,這尼瑪,穿越過來,體會一下風土人情?

剛剛經歷了高求的生死考驗,他緊繃的神經也想要放鬆一下。

可是看著這些名字,武亮暗暗搖了搖頭,太俗氣了!

金蓮美色,已經是當世一絕,尋常的庸脂俗粉,哪裡入得了眼?

這麼想著,武亮一路前行,不覺肚中有些餓了。

抬頭一看,這片煙花之地中,也有一家酒樓,於是信步入內。

小二一看衣著打扮,立刻引著武亮上了二樓。

坐在窗邊一張大桌旁,武亮隨手扔出一錠銀子,讓小二揀好的上。

一邊看著街面上,紅綢飄飄,一邊感嘆著,北宋的娛樂行業,當真發達。

卻聽身後桌上,一個半醉的聲音,唱起了詞。

“滿搦宮腰纖細,年紀方當笄歲。剛被風流沾惹,與合垂楊雙髻。初學嚴妝,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雲情意。舉措多嬌媚。

爭奈心性,未會先憐佳婿。長是夜深,不肯便入鴛被。與解羅裳,盈盈背立銀釭,卻道你但先睡。”

“哈哈哈...”

武亮正欲偷笑,卻聽見唱詞的那人,自己先得意大笑起來。

扭頭一看,是個長衫書生,一人一壺酒,卻是沒有下酒菜。

正巧幾個小廝把八碗八碟端上武亮面前的桌子。

武亮輕聲問道:“誒,後面那人,是誰啊?”

一個小廝笑道:“他呀,叫柳永,是個破落書生,就在這煙花柳巷之中遊蕩!不是什麼正經人!”

嗬!這首豔詞,果然是柳三變!

武亮當即起身,朝那書生拱手道:“一人獨飲,豈不無趣?小生陽穀縣武亮,想請先生一同飲宴!”

那書生一愣,看了看武亮桌上滿滿的下酒菜,咧嘴一笑,“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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