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櫻桃正在給孩子們開會。

她開會,湯姆學習,這就是大型的學習現場。

當領導,最次等的是下面有點什麼事情自己先坐不住,找各種方式鎮壓言論,激起民眾的逆反情緒,最後一把火點著,反而引火燒身。

好的是引導,疏導,民眾有憤怒要給他們一個渲洩口。

等他們的怒火渲洩完了再跟他們講道理,這時候他們就能聽得進去了。

而這時,你還不能讓他們閒著,得給他們找點事兒幹。

人一忙起來,就沒心思去想別的了。

“同學們,大概在今年6月到7月,日本人就要來了,在這之前,我們輕工廠要拆了現在的老磚牆,重新用新磚把圍牆砌一遍,這可關係著咱們輕工廠的面子問題,想一想,等日本人來了,看到我們雪白的,綿延達十里的圍牆,會不會覺得很震撼?”蘇櫻桃笑著問。

“砌啊,必須砌。”同學們七嘴八舌的說。

蘇櫻桃假裝苦惱:“但我們現在有磚,有錢,沒人手,沒勞力。”

“您就甭管啦,這堵牆我們來砌,我們要把它砌的像刀一樣直。”有學生拍著桌子說。

立刻就是七八嘴舌的響應:“對對對,這堵牆就交給我們吧,白天我們沒時間,但我們晚上有的是時間,到時候做完作業我們就來幫你砌牆。”

“還有咱們的廠房,也得全部重新刷大白.粉,對了,我們的機器現在都有點髒了,這可不行,等日本人來,要擦的蹭亮,像刺刀一樣亮,能閃瞎他們的眼睛才行。”蘇櫻桃又說。

孩子們手裡掰著橘子,嘴裡還吃著花生,花生殼滿天亂飛,叫囂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大:“阿姨,這些事情你就別管啦,到時候我們來幹就行啦。”

一間會議室,給這幫熱情的孩子們把頂子都快掀了。

這就叫化憤怒為力量吧,湯姆心說。

他終於學到了,知道自己以後遇到這種事情該怎麼解決了。

湯姆跟著嬸兒,覺得自己的幹部前途簡直一片光明。

當然,有這幫共青團員們義務幫忙,車間的衛生就能徹底打掃一遍,整個廠房繼聞放鶴帶人翻修過一次之後,又能重新粉刷一遍。

等日本客商要來之前,再把機器整體精擦一遍。

咱雖然窮,但衛生過關,這在日本客商眼裡,第一步就算級格了。

多完美,蘇櫻桃不但解決了這幫蠢蠢欲動的孩子,還把他們變成了她免費的勞工。

這個會開的時間並不長,蘇櫻桃送孩子們出門的時候,聞放鶴帶著毛援朝已經走了。

不過褚巖在門口等著她,遠遠給她豎著大拇指。

“小蘇,你家鄧珍在民兵訓練中特別優秀,中期考核,門門全優,我看以後讓她別打乒乓也別打籃球了,以後我特招,讓她入伍當兵吧。”褚巖跟在蘇櫻桃身後說。

今天正好週六,蘇櫻桃還要去逮聞放鶴,忙著呢。

而且珍妮才要考高中,要說當兵還有點早,她總覺得當兵太苦,並不想讓她當兵。

“小蘇,再聊聊吧,鄭霞在家裡拿我當空氣,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她,好好過日子?”褚巖追著說。

說起這個,蘇櫻桃停下了腳步,回頭問:“不是你說的,隨便湊合結個婚就行了,彼此之間不要干涉太多的?”

褚巖說過這種話嗎?

停下來想了想,他似乎還真說過。

愣了半天,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褚巖又也走了。

……

再說東方雪櫻,這會兒正在繡花車間盯生產。

聽蘇櫻桃說要帶她出去見個人,於是摘了帽子,就從繡花車間出來了。

距離上回聞放鶴在家裡藏佛經,已經過了二十多天了。

在家裡,聞放鶴一直表現的還可以,除了那本佛經,東方雪櫻也沒找到別的,能證明聞放鶴是間諜的東西,所以她當時雖然衝動的差點開了槍,但事後就把懷疑給放下了。

而且原來倆人沒分房子,單住宿舍的時候沒什麼感覺。

現在搬一塊兒住了,聞放鶴在家務方面做得挺多,有時候惹了她生氣,或者倆人吵個架,他居然還會搬個搓衣板跪在她面前。

東方雪櫻自己是家裡最大的姐姐,家裡有幾個弟弟,她爸是在煤廠上班的,為了養活孩子,每天累死累活,但是脾氣特別大,動不動就會吼她,罵她媽,所以從小,她活的特別顫顫兢兢。

但是聞放鶴跟她爸完全不同,脾氣很溫柔,幾乎不會跟她吵架。

只要她生氣了,想跟他拌幾句嘴,他也不吵架,從廁所搬出搓衣板,乾脆就跪在她身邊看書看報,或者給她捶腿。

據他說,當初他爸活著的時候,惹了他媽生氣,也是二話不說就跪搓衣板。

他把這個叫家風,說這是自己家長輩流傳下來的美德。

雖然有時候聞放鶴會幹一些讓人覺得沒頭沒腦的事情,比如,他曾經有一段時間跟秦露打的火熱,一度東方雪櫻也懷疑,他是不是要跟秦露出軌。

但是後來秦露不理他了,他也再沒理會過秦露,倆人之間既客氣又疏遠,一副冷冰冰的同志關係,也就叫東方雪櫻懷疑不來。

總之就是,聞放鶴是個標準的好丈夫,但又有些方面,東方雪櫻完全看不透他。

而現在,她也並不知道,蘇櫻桃帶著自己是要去哪兒,因為她帶著她往區政府走,她還以為是要出去談業務呢。

結果她繞了個彎子,卻帶著東方雪櫻走進了隔壁一個巷子。

巷口兒上,鐵璉子拴著七八輛腳踏車。

東方雪櫻見其中有一輛的座椅上套著個繡了花的毛線墊子,頓時咦的一聲:“這怎麼像是我家的腳踏車?”

那毛線墊子就是她自己勾的,當然是她的。

看腳踏車在,蘇櫻桃就能肯定聞放鶴是在毛援朝家了。

帶著東方進了巷子,找到毛援朝家的門,敲了幾下,裡面有個老太太問了句:“誰啊。”

這是毛援朝外婆。

“信用社的職工,送勞保的。”蘇櫻桃說。

她夢裡,幫毛社長送過好多次勞保,也認識這老太太,所以這麼說,保準能騙開門。

開門的正是毛援朝的外婆,開門的時候還在唸叨:“信用社好些日子沒送勞保了,你送的啥勞保啊?”

蘇櫻桃提著個袋子,裡面有兩條毛巾。

老太太堵著門,不讓蘇櫻桃和東方雪櫻進,但蘇櫻桃肯定有辦法,她說:“您先看看毛巾,我看有一條破的,您要不想要,我幫您換。”

信用社好久沒送勞保了,居然送條破毛巾來?

老太太低頭就去看毛巾了。

蘇櫻桃拉著東方雪櫻,不就溜進院了?

眼瞅著東邊的屋子裡有人影兒,她就往那邊跑。

蘇櫻桃是這樣想的,就算逮不到捉奸在床,孫平是個人到中年,風韻猶存的少婦,而聞放鶴呢,又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一起呆一個屋裡,就可以撕一場。

但是還沒進門,蘇櫻桃就發現哪兒不對勁了。

這毛家是個大院子,還有個後門,從小門裡也能進人,這會兒就進來倆小夥子,有說有笑的,順順當當往東屋走去。

這倆是在秦州市委工作的小夥子。

一瞬間蘇櫻桃才明白過來,聞放鶴怕不是在這兒搞偷情,應該是這個地方離區政府足夠近,他把毛援朝家當成了自己跟共青團的人開小會的據點。

正好這時,屋子裡響起聞放鶴的聲音,聽起來,語氣壓抑著特別大的憤怒。

“同志們,中學那幫孩子經不起考驗,吃了點蘇櫻桃的瓜子和花生,現在已經叫囂張著要幫輕工廠砌磚牆了。輕工廠的賬戶上躺著至少30萬現金,是沒錢僱人砌牆嗎,不是,蘇櫻桃是策反了那幫中學生,讓他們為她所用,給日本人賣命,你們會被蘇櫻桃策反嗎?”

蘇櫻桃從窗戶上一看,就發現屋子裡有七八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或坐或站,這是在一塊兒開會。

她是抱著捉姦的目的來的,卻萬萬沒想到,自己碰上的,居然是聞放鶴私底下搧動年青人,要在日本人來的時候搞事情的,會議現場。

現場人多,而且大多數都是男孩子,二十出頭,正是一鼓動就熱血上頭的時候。

“怎麼可能,我們跟日本人不共戴天。”有個男孩子笑著說。

另有個男孩子說:“領導,您發話吧,到時候讓我們怎麼幹,我們就怎麼幹。”

“大家先別急,我一直在替咱們聯絡一個國際友人,他是越南人,而越南,是咱們華國的小老弟,只要能聯絡到對方,到時候咱們裡應外合,就可以在秦州幹掉日本人,一舉來個大的。”聞放鶴居然說。

所以,這是他親口承認,自己一直試圖跟阮紅星取得聯系了。

這時候怎麼辦?

幸虧蘇櫻桃說自己是來送勞保的,而且外面倆小夥子們不認識她。

她立刻拉起東方雪櫻,轉身就走。

這種事情只要報到省上,聞放鶴就算不被當場開除,也要停掉目前所有的工作,而且還得被公安監視起來。

只要回廠打個電話,這事兒就妥了。

但是東方雪櫻怎麼辦?

如果是出軌,抓住了撕破臉,離婚就算了。

但顯然,聞放鶴只是又紅又專,而且確實是因為跟日本人有血海深仇,才要故意搞破壞的。

這時候叫蘇櫻桃怎麼勸東方雪櫻離婚。

好在蘇櫻桃看好的這些女孩子,倒沒一個腦子不清楚的。

反而是東方勸蘇櫻桃,讓她先回去報案,不用管自己,她能挺得住。

報案,舉報聞放鶴,通知軍區和公安聯合,先把他控制起來,蘇櫻桃得立刻辦到。

多耽擱幾天,要是真讓聞放鶴聯絡上阮紅星,可就完蛋了。

……

再說聞放鶴,回家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舉報,公安和部隊馬上就要聯合來逮他的事情。

上樓之前,想起東方雪櫻這兩天來例假,還在門市部給她稱了二斤紅糖。

他進了屋,看東方雪櫻坐在沙發上,臉色看著慘白慘白的。

一看,她就是又因為什麼是生他的氣了。

他人還是笑眯眯的,端起暖壺,給東方雪櫻衝了一杯紅糖水,放在桌子上,把搓衣板一橫,就笑著問:“今天又氣不順,是不是又想讓我跪搓衣板?”

當初東方雪櫻是為什麼下定決心跟聞放鶴結婚的呢?

他這人對誰都很客氣,也很疏離,但是在她面前,老是跟個小孩子兒一樣,那麼大個男人,總喜歡把頭埋到她懷裡,要不就是枕著她的肚皮睡覺。

他對她,是有一種母親式的依賴的。

那種依賴,才是東方雪櫻最終下定決心跟他結婚的關鍵。

“沒有,我很好,我也不想喝紅糖,老聞,你能我告訴我你今天去幹嘛了嗎?”東方雪櫻試著問。

聞放鶴的好,有的時候讓人生氣,但也讓人很難過,他跪在搓衣板上,笑著環上東方雪櫻,就說:“就隨便出去了一下,你問這幹嘛?要不要我幫你捶捶腿?”

他就是那種對你很好,但是,他也離你離的很遠,你想跟他深聊點什麼事情,根本不可能的那種人。

他寧可跪到你心軟,也絕不會告訴你他的秘密。

東方雪櫻嘆了口氣,端起杯子,進了臥室,假借自己不舒服,就躺下了。

今天晚上估計軍區就要來逮人了。

她實在不忍心看他被公安抓走,就只能包住被子躲著了。

聞放鶴並不知道有人要來抓自己,但估計是自己最近神出鬼沒的,不經常著家,妻子心裡有怒火。

不過沒關係,這個他能理解。

東方雪櫻是從他還在住宿舍的時候,就跟他結的婚。

在他結婚之後,有好長一段時間,秦露跟他走的很近,她算是欣賞他,也算是想用自己那種開放的,m國式的隨便影響他。

那其實也是一種策反,秦露曾想讓他迷失在資本主義式的放縱和墮落中。

聞放鶴跟秦露一度走的很近,也聊的很深,甚至,他曾大膽的問過秦露一個華國人晦莫如深的問題,就是她對性的態度,而秦露也曾暗示過他,只要他能做到讓她歡喜,性無所謂。

聞放鶴厭惡,並且鄙視那種女人,只想從她身上瞭解一些資本主義國家經濟,生活方面的事情,才會跟她聊得多。

直到後來,秦露真正轉變了她的思想觀念,認認真真工作,也收斂了自己的生活態度,聞放鶴就不招惹她了。

但是越跟秦露相處,他就愈發覺得東方雪櫻這種傳統的,東方女性的珍貴。

她,蘇櫻桃,這些東方式的,堅強,熱情,溫柔的女性,才是他真正打心眼兒裡欣賞,並且喜歡的。

但是,日本人曾經帶著槍炮佔領了這片土地,是他的父輩浴血趕出去的。

而現在,他們打算帶著錢來,依然是想在這片土地上謀得好處,這是聞放鶴絕對不允許的。

這一回,為了給先輩報仇血恨,他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所以很可能,能跟東方雪櫻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不多了,他就更應該珍惜在一起的一點一滴時光。

跪著吧,等她醒來,看到他還在地上跪著,她雖然什麼都不說,但心裡肯定會心疼他。

不過,這回聞放鶴是等不到妻子原諒他了,因為很快,大搖大擺的褚巖和魯一平就帶人上門,來抓他了。

且不說會不會從秦工開除,至少從現在開始,到日本人離開秦州地面,他都得乖乖的,呆在軍區給關禁閉!

……

現在是1975年,華國和大多數國家已經建立了外交關係,雖然麻煩,但國內外的親友之間還是可以相互寄點東西的,只是手續麻煩,要審批很多道。

博士正在開會,突然就接到一個外交部打來的電話。

“我是鄧崑崙。”

“鄧博士您好,有一個您的日籍朋友,給您寄了兩箱子東西,全是酒,最近正好外交部有人要去你們秦州,要不要給您直接寄到秦州?”對方問。

博士雖然朋友多,但並沒有日籍朋友,下意識問:“他叫什麼名字?”

“阮紅星。”對方說。

“寄的什麼酒,該不會是……”

“是茅臺,而且這應該是前陣子日本外交團訪華時,總理送給日本外交團的禮品酒,因為沒拆過封,所以我們打算直接給您帶過去。”對方又說。

“好吧,寄過來吧。”

博士掛了電話,抬頭,看一幫工程師看著自己,於是說:“繼續開會。”

雖然還要半年日本商團才會來,但是阮紅星顯然已經確定要來了。

而且,他認識蘇前進,應該是從蘇前進那兒知道蘇櫻桃喜歡喝酒,而且愛喝茅臺,這是提前示好,要寄蘇櫻桃兩箱子好酒來的。

別看在博士的審美中,阮紅星堪稱奇形怪狀,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很能討亞洲女性的歡迎,經常跟一個女性見面不過三分鐘,就能跟對方打的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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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知道蘇櫻桃好酒,這是想嘗試一下,用糖衣炮彈攻克蘇櫻桃吧。

幸好博士早有準備,這趟回國的時候,給蘇櫻桃帶了好些種洋酒。

現在的蘇櫻桃,已經喝慣了洋酒,再不是只要對方拿出幾瓶茅臺,就會饞的咂舌頭的那個小姑娘了。

至於阮紅星本身,博士自認雖然肌肉沒他那麼精壯,沒他在戰場上實地廝殺過的身手,也沒他那麼會侃侃而談會表現,紳士風度能讓女人如沐春風。

但蘇櫻桃可是有過三個前夫,這男人方面久經考驗的革命戰士。

博士覺得,要想用個人風度征服一個女人,阮紅星怕是要在蘇櫻桃面前吃癟了。

大概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但他肯定會吃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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