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身處在醫院，入目之處全然是一片雪白。
Vivian靠在窗邊，一見我醒來，慢慢地走了過來，“回國吧。”
我掀開了被子起身下床，“我要去修羅殿。”
一字一句，非常的清晰。
只是還未等到我走出門口，身後傳來的話便讓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你懷孕了。”Vivian幽幽地說道。
懷孕？
我不由地愣在了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Vivian走到了我的身側，再一次清晰地重複了一遍，“你懷孕了，小染。”
我轉身，走回了房間，茫然地坐到了床上。
“你不為自己想想，也為你的孩子想想吧，何必去做沒有必要的犧牲。”她頓了一下，道：“這孩子是尹文拓的吧，那麼更應該為他保重。”
我沒有回答，只是一遍遍地問自己，我該回去嗎？
“你好好想想吧。”Vivian留下了一句話之後便離開了房間。
我就這樣坐著，想了很久很久，終究還是決定回去。
或許Vivian說的沒錯，我即便去了也是犧牲，我的確是應該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
和他，或許註定了只能錯過。
心中下了決定，只是心為何還是那般的難受？
而人生總是那樣，總是讓人一次次的選擇，一次次的痛苦，每一次選擇便已然註定了人生將會沿著不同的軌道發展下去。
只是那結果是好是壞又有誰能明了。
當Vivian再一次回來的時候，我告訴她我決定了，回國。
她的臉上隱隱有幾分喜悅，但是我卻不想去深究，只是任她幫我準備好了一切，然後踏上了回H市的飛機。
一切的一切，似乎迴歸到了原點，可是那些記憶，那些過往卻已然鐫刻在了心中，再也無法磨滅。
回到H市，踏出機場的那一剎那，我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似乎我已然經歷了整個人生，再回頭看時早已一片坦然。
躊躇了良久，我還是選擇了先回去找歐雅書，為了Vivian的託付，也為了我心中的疑惑。
在法國的時候，偶然會聽到他的訊息，好像他已然決定退出歌壇。
有人說是為了一個女人，也有人說是得了重病，只是到底怎樣或許也唯有他自己明白吧。
等到立在他家門口的時候，我又突然失去了勇氣。
還是害怕，害怕真相會令人無法承受。
立了良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才按響了門鈴。
我等了很久，都沒人來開門，就在我以為他不在而準備離開的時候，門卻突然開了，歐雅書從裡面探出了口，不耐地咕噥，“誰啊？”
這是歐雅書嗎？
這是那個總是一身溫雅，高貴如王子一般的歐雅書嗎？
一頭蓬亂的頭髮，一件皺巴巴的襯衫，一張憔悴的臉，還有那一身濃重的菸酒味，他竟變得如此的落魄。
我不由地輕聲喚道：“哥……”
他這才抬起了頭，看到我時不由地一怔，“小染？”
“是我，我回來了。”我不由地有種想哭的衝動。
他伸手摸著我的頭，溫和地笑道：“回來就好。”似乎他還是那個他。
那般的溫和，那般的高貴，即使一身落魄。
我忍不住撲進了他的懷中，尋找一絲絲的安慰，“哥……”
什麼都不想說，只想暫時就這麼找一個依靠，好好地發洩一下。
為了那些無法從心底抹去的人，亦為了那些自己無法辦到的事。
歐雅書摸著我的頭，幽幽地說道：“小染，我們找了你好久，不過回來就好了。”
是啊，我去法國的時候甚至來不及向他們告別，媽媽，叔叔，他，還有司瑞他們，他們一定很擔心我吧。
我止住了淚水，歉意地說道：“哥，對不起。”
“說什麼呢？傻妹妹。”他提過我的行李箱，又讓我進了房間。
房間裡面很亂，可以看出已經很久沒有打掃了，我疑惑地望向了歐雅書，他卻只是轉移了話題道：“小染，你去哪裡了？”
“法國。”我沒有回答什麼，也不想讓他們知道在那裡發生的事情。
“法國啊……”淡淡地一聲嘆，歐雅書的聲音裡面似乎帶著幾分飄渺。
我想起了Vivian的託付，便對他說道：“哥，我在法國碰到了Vivian，她讓我跟你說聲對不起。”
一聽到這個名字，歐雅書猛然握住了我的肩膀，滿臉的激動，“你說什麼？Vivian在法國。”
他的手把我的肩膀握得生疼，我不明白歐雅書為何如此激動，只是點頭道：“是的，她在法國。”
“該死。”歐雅書放開了我，一聲低咒，“竟敢跑到法國去。”
“哥……”我輕聲喚了一聲。
我從未看到過歐雅書如此失態，不知道他和Vivian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染，她還跟你說了什麼嗎？”他望向了我，眼眸中有一份期盼。
從來都是無波的眼眸中竟然湧動著如此熱切的眼神，我突然之間明白了些什麼。
“Vivian說哥不是我親哥哥，她還說你一直都喜歡我，讓我回來和你好好過。”我把Vivian的話全部轉述給了他，卻只不過是想看看他的反應。
“該死，該死……該死的女人。”歐雅書咬牙切齒的吼道。
此刻，我想我都明白了。
歐雅書也是喜歡Vivian的，只不過不知道她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
“哥……”我話還未說出口，歐雅書卻打斷了我的話，“小染，Vivian說的沒錯，我不是你的親哥哥，對不起，騙了你。當初爸爸一直想著你媽媽，我媽媽氣憤之下便和二叔有了關係，所以我是二叔的兒子，這些事爸爸其實知道，不過他沒有挑明而已。你有時間的話回去看看爸爸吧，他很想你。”
原來真的是這樣……
我無意識地點了點頭，“我知道。”
他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小染，你還是我的妹妹，我會一直把你當作妹妹看的，當初我說的話也都是真的。”
“哥，我明白。”我想Vivian是誤會了什麼吧，所以她才讓我回來和歐雅書好好過吧。
歐雅書朝我笑道：“小染，你明白就好。我是喜歡你，在高中的時候，慢慢瞭解你之後，那時離開也是因為不想把那份禁忌的感情發展下去，那些歌也是因為思念你而作，以前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後來回來也是為了找你，說當你的哥哥永遠保護你，也只不過想遠遠地看著你，這一些Vivian也都知道，所以當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後，我也想過，或許這是上天給我的一個機會，然後我回到H市的時候，你卻不見了，那段時間我瘋狂地找你，那時候Vivian也在。”
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說著，語氣帶著幾分苦澀，“我是知道的，Vvian喜歡我，她也不止跟我說過一遍，讓我放棄，說我笨，只是當初我都聽不進去，我以為我對她沒有感覺，只是當她突然消失了，再也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才發覺自己竟那般的想念她。我也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對你，或許是一份遺憾吧，不過過去了便再也回不到原點，而我們也註定只能擦肩而過，對她，原來我早已在不知不覺之中喜歡上她，是我的遲鈍，讓她傷心地離開，還誤會得這麼徹底。所以這段時間，我決定了，退出歌壇，當初進歌壇是為你，而退出是為她，我要去法國找她。”
果然是這樣……
怪不得Vivian會這麼說，她是打算放棄，然後說什麼只要他幸福便好。
所以如此迫不及待地讓我回國，以為歐雅書喜歡的是我。
“哥，去找她吧。”只是話說出口的時候，我才突然記起了Vivian的身份，還有她曾經說過對歐雅書用過藥的事。
“哥，你知道Vivian是什麼人嗎？”我不由探究地問道。
歐雅書一改剛才的落魄，已然又回覆到了本來的溫雅，“不管她是什麼人，不管她什麼身份，我都不在乎。”
是啊，真的愛了以後，或許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也不想再說什麼，一切就讓Vvian自己告訴他吧。
我笑著做出了一個加油的姿勢，“哥，加油，去把她追回來。”
歐雅書笑著過來，摸著我的頭道：“小染，記住，你永遠都是我最疼愛的妹妹。”
“嗯，我知道，你也永遠是我最喜歡的哥哥。”以往的一切，恩怨情仇便在這一刻全然的釋懷。
或許兩個人的相遇早已是命中註定。
歐雅書匆匆地整理好東西以後便趕去了機場，而我聽從了歐雅書的話，來到了偶家。
等經歷了這麼多的時候，我才突然發覺有些東西等到失去的時候才會後悔莫及，所以不要因為一些不知所謂的東西而躊躇不前，傷人傷己。
當歐家的門開啟，管家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竟喜極而泣，“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那是印象中那個古板的管家嗎？
為何此刻看起來竟是這般的慈愛？
現在好看真的什麼都不一樣了。
沒等我說話，管家便馬上高興地朝裡面跑去，一邊跑一邊還叫道：“老爺，小姐回來了。”
我不由地淡淡一笑，跟著管家往裡面走去。
不一會，一個男人跌跌撞撞地從裡面跑了出來，看到我的時候早已老淚縱橫，“小染，你沒事吧？”
這一次看到他和上一次，心境早已全然的不同，我淡淡地笑道：“沒事，爸爸。”
該是放開了。
此生生為父女，本就是一種緣分，何必抓著那些東西不放。
他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力說出，到最後也只不過是一遍遍地喚道：“小染……小染……”
此刻，心底凝聚地竟是一種滿足。
有人關心著我，有人在乎我，這便已然是人生的一大樂事。
他上前握住了我的手，很久才激動地開口，“小染，你原諒爸爸了？”
“爸爸，其實我也沒恨過你。”雖然沒有承認，但是的確沒恨過。
“爸爸很開心。”他笑得格外開懷。
在某些方面，爸爸和歐雅書真的很像，只是沒想到竟然不是父子。
“老爺，小姐，都被站著，過來坐著，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些水果。”管家端著水果笑著招呼。
我們依言走了過去，坐在了沙發上。
爸爸依然拉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道：“小染，住在這裡吧。”
“爸爸，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我想了一會回道。
他也終是瞭解我的心，也沒再說什麼，“那你要多回來啊。”
我點頭，“我明天回去，媽媽也一定很擔心我了。”
“那今晚留在這裡吧。”爸爸期盼地問道。
望著他期盼的眼神，我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好。”
他欣然而笑，拉著我說了很多話。
他說他和媽媽的事，他說他對我的思念，說了很多很多，似乎要把一切都告訴我一般。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很多事並非如表面所看的那般。
我想，我是真心的接受他了。
第二日，我便離開了歐家，踏上了回Y鎮的歸途。
去車站之前，我來到了此間，只是令我意外的卻是，此間關門了，司瑞走了。
我打了他的電話，可是電話卻說此號已停機，我又打了顏妍的電話，同樣的，她的也停機了。
他們，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最終打到了顏妍的家裡，而顏媽媽告訴我，顏妍去加拿大散心去了。
當初司瑞明明說要娶顏妍的，為何現在會變成這樣？
我不由地嘆了口氣，卻也只能離開了此間那扇封閉的大門。
坐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當媽媽打開門看到我的時候，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用手掩著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媽，我回來了。”我喚了一聲，這時媽媽才哭著喚出了聲，“小染，你這是去哪了，電話都打不通。”
“媽，對不起，我心情不好，出去旅行了，去得急，忘記跟你說了。”法國的事，我並不想再說什麼，免得讓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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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就好。”媽媽把我拉進了屋子，把我上上下下看了個遍才安心地笑了開來。
我靠在了媽媽肩上，撒嬌道：“媽，我沒工作了，你養我吧？”
媽媽摸著我的頭，“媽媽養你一輩子都行。只是小染，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找個物件了，小默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媽，小默的事我已經放下了。”我埋在媽媽的懷中，過了良久才緩緩地說道：“我懷孕了。”
媽媽先是一愣，隨後又嘆道：“媽老了，也管不了你了，小染，只要你自己覺得幸福便好。”
我圈住了媽媽的脖頸，感動地道：“媽，謝謝你。”
“傻孩子，跟媽說什麼謝謝。”媽媽環住我，像小時候那般輕輕地拍著我的背。
多久了，有多久沒有這麼一起說過話了。
寶寶，媽媽一定會很愛你的，連同爸爸那份一起，我在心底默默地說道。
晚飯的時候，叔叔才回到了家，也是一愣，隨後又開心地道：“小染，你回來就好。”
叔叔看我的眼神有幾分複雜，我知道他一定有話跟我說，而同樣的，我也有話想問他，而我們都不想讓媽媽知道。
於是吃過飯以後，我便和叔叔一起來到了陽臺。
“小染，你是去法國了吧？”彼此站了良久，叔叔才開口問道。
“嗯，去法國了。”我輕聲回道，亦等待著叔叔的下話。
他的眼望著不遠處的燈火，幽幽地嘆道：“對不起。”
“叔叔，其實你還是愛尹文嵐的吧。”我不由地出口問道。
他錯愕地望著我，隨後卻也點頭以表示了回答。
見他如此回答，我想有些事情我也能想明白了。
“叔叔，那你會離開媽媽嗎？”我再一次問道。
他搖頭，用一種頗為滄桑的語氣道：“不會。小染，有時候愛情和生活是不一樣的，我愛嵐，那是愛情，但是我們卻無法一起生活。我對你媽媽的是感情，雖然沒有當初那般熱情，但誰能說它不是愛，那是一種適合生活的細水長流。你媽媽也是，她對我和對你父親，兩種不同的感情，但是我卻知道她不會回頭了，即便她的心裡還有你的父親。”
“我明白了，叔叔。那我就放心了。”或許生活真的如叔叔說的那樣吧。
有些東西錯過了便過錯了，唯有把握眼前才是最明智的。
“小染，是我錯了，我或許不該讓蘇默去法國的。”叔叔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
如我所猜，叔叔他其實是知道所有的事情的。
“過去了，叔叔，過去的就不要提了。或許你有很多的理由讓你那麼做了，而我也無法怪罪你什麼，而且蘇默也不會怪你。”有些事情何必一定要追根問底，或許真的是不知道比較幸福。
一旦知道，或許真的回不到以前。
“小染，對不起。”他朝我投以歉意。
我笑著望向了他，“我是最沒有資格接受這句話的人，叔叔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想有些人更加需要。”
他明白我的意思，瞭然地點了點頭。
“好了，你進去吧。媽媽也快出來了。”
叔叔回到了屋裡，而我一個人望著那無邊的夜色，心中隱隱犯痛。
即便表面上再怎麼平靜，心底的哪抹痛卻是不能忽視的。
其實，我不相信Vivian的話，就像當初我不相信蘇默會離開我，此刻我也不相信尹文拓真的會這般地淡出。
假的，一定是假的……
或許是Vivian為了騙我回來而撒得謊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