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已過，黑夜再度來到了我的面前，想要一個答案。
他的眼圈深陷，似乎很疲憊，只是那雙眼睛卻依然炯炯有神。
淡淡地凝了他一眼，然後我又淡淡地說：“還是那個答案，我不要。”
本是清冷無波的眼中突然湧動起了一簇火焰，然後越冶越烈，幾乎要把我灼燒。
“不怕死嗎？”笑，帶著幾分嘲諷。
“怕。”是的，我怕死，更不想死。
只是有時候有些東西比死更加可怕而已。
“很恨我嗎？”他又問道，似是漫不經心。
我點頭，毫不忌諱，“不，不恨，只是想殺了你而已。”
“是嗎？”他又輕聲笑了起來，笑得格外開懷，“那我給你個機會可好？”
他扔了一把槍在我的面前，道：“拿起來吧。”
我凝著桌上的那把槍良久才拿了起來，即便心底顫抖著，臉上卻不想有絲毫的懼意。
他拿出了另一把槍，拿著手裡把玩，“我們來比賽吧，看誰的運氣好，我給你機會了，只要你有能力，你隨時可以動手殺我。”
他拿起槍指向了我，而我也拿起槍指向了他。
是的，這是一個機會，讓我可以殺了他，為蘇默報仇，即便那代價是我的生命。
不知為何，心底有種釋然，似乎壓在胸口多年的石塊終究還是移去了。
我沒有拿過槍，更不可能殺過人。
只是這一刻，我拿著槍指向他的時候，心底竟意外的平靜。
不管是他死，還是我亡，最終還是有了一個了結吧。
手指扣動了扳機，閉上眼睛，等待著聲音的響起，也等待著疼痛的到來。
只是聲音響了，意料中的痛苦卻沒有襲來，難道是他沒有開槍？
我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藍魅唯立在了我們之間，我的那一槍打在了他的腿上，而黑夜的那一槍打在了他的肩上。
我是槍法不準，而黑夜是故意打偏的吧？
“魅，你終究還是出來了？”黑夜似乎早已知道一切般，一副瞭然。
藍魅唯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到他說道：“夜主，你其實早已經知道了吧？”
“是，只是我想看看到底是誰對你比較重要。”黑夜的語氣淡淡的，連眼神都淡的毫無波瀾。
“夜主，我不會背叛你，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他頓了一下，繼續道：“只是我也不能看到她受傷，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在這個位置。”
“連冷麵無情的千面也動了情嗎？”黑夜笑著，幾分嘲諷，幾分苦澀，讓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緊接著眼神一凜，他看向了藍魅唯，“魅，如果我一定要你在我們之間選一個呢？”
藍魅唯跪在了他的面前，一字一句地說道：“夜主，是屬下辜負了你的期盼，屬下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交換。”
“魅，果然你也選擇不出，這世界上最難選的便是這種兩邊都為難的題。”黑夜的聲音低幽而淡然，“我也選不出來。”
“夜主，你是說白小姐和彎彎小姐嗎？”藍魅唯躊躇了一下，才開口問道。
黑夜沒有回答，只是再一次望向了我，“何小姐，我也給你一個選擇，第一，把戒指中的密碼告訴我，那麼我就放了尹文拓，從此不再和他爭鬥，第二，我可以不要戒指，也不要妖精之淚，但是我會叫人去暗殺尹文拓。你選哪個？”
一邊是蘇默，一邊是尹文拓，他又讓我如何選？
而他就是自己都無法選擇，所以一次次的出難題讓人選。
只是此刻，我才發覺我們的處境驚人的相似，一個死了，一個還活著。
一個一直留在心中，一個又漸漸地滲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其實無從比較，真的，如果一定要選擇一個而捨棄另一個的話，我想任何人都不能輕易的得出答案。
我久久沒有回答，而他也靜靜地凝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一時之間，氣氛沉默的詭異。
“夜主。”一道焦急的聲音響起，來人甚至連門也不敲便直接闖了進來。
黑夜的眉頭微皺，“什麼事？”
“彎彎小姐出事了。”來人喘著氣回道。
黑夜的眸中閃過擔憂，只是下一刻他又淡漠地道：“她又在玩什麼花樣，你下去吧。她不是那麼容易出事的人。”
“夜主，是真的。”來人還是忍不住小聲提醒，“彎彎小姐受傷了，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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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此刻全然崩潰，黑夜凝重地看了我們一眼，便飛快地跑出了房門。
其實答案就在心中吧。
我也明白，我兩邊都放不下，但是有些東西終究還是得放下，只不過自己還需要一些時間而已。
上前扶起了藍魅唯，我淡淡地說道：“你這是何必？”
何必弄得兩面不是人。
“小染，我說過，什麼都可以是假的，但是我的感情是真的，所以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他頓了一下，才繼續道：“但是我也不會為了你背叛夜主，我還是想勸你，把密碼告訴他吧，那是夜主的一個心結，或許只有解開了那個心結，他才能釋然，才能毫無芥蒂的接受彎彎小姐吧。”
我走到櫃子邊拿來了藥箱，走到了他的身邊，“我現在不想說這個，我幫你上藥吧。”
是的，每個人都有立場，都有苦衷，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們口中所謂的密碼。
只是我知道，就算我說了，他們也不信。
藍魅唯也沒有再開口，而我只是安安靜靜地幫他上藥。
“小染，你是不是有點原諒我了。”突然之間，他開口問道。
我的手頓了一下，我繼續上藥，“沒什麼原諒不原諒，對我們來說，誰都沒錯，只是一切坦然之後，不會再回到以前就是了。”
他抓住了我上藥的那隻手，望向了我，“小染，如果你一定要報仇的話，殺了我吧，是我不小心撞死蘇默的。但是你可不可以幫夜主解開心結？”
我想抽出我的手，可是他卻握得很緊，於是作罷。
“我並不知道什麼密碼，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嘆了口氣，我終究如此說道。
他探究地望向我，打量了良久，才開口道：“那密碼只能藏在戒指裡面了。”
沉默，纏繞。
我反覆地想著，為何蘇默會把密碼藏在戒指裡，是否他們弄錯了？
蘇默如此地看中我們的感情，是不可能讓它帶上任何的雜質的。
所以戒指只是普通的戒指，根本不會有什麼密碼，但是他們為何一口咬定藏在戒指裡？
“如果你很愛一個人，在象徵著愛情的東西裡，你會弄上什麼秘密嗎？”我淡淡地問道：“為何你們認為密碼會在戒指中，又是從何處知曉？”
他頓了一下，良久之後才恍然大悟，“小染，你說的對，密碼不會藏在戒指中，我們被人誤導了，但是這密碼還是會和戒指有關，還或者和你有關，你可以幫忙想想嗎？”
“好，不過請你轉告黑夜。以後不要再找尹文拓的麻煩，還有放我離開。”我想了很久，終究選擇了放棄報仇。
殺了他們又有何用？哪怕殺遍全世界的人，蘇默也不可能再醒，所以我開始學會了放手。
蘇默，你一定不會怪我吧。
藍魅唯喜形於色，握著我的手更緊了，“小染，你想通了，你終於想通了嗎？”
“只不過是放了自己，不過我們以後就當沒認識過，也不要再見面了。”我轉過頭，無視於他的臉色，“看到你，我會想到過往，所以如果想讓我忘記，想讓我不恨你，那麼就別見面了。”
沉默了良久，他才點頭道：“好。我不會再見你了。”
我抽回了自己手中的手，然後轉身，“那麼，再見。”
身後，久久才傳來了一聲再見，然後是離去的腳步聲。
想了很久，我想這樣對誰都好。
那麼就這樣吧。
後來，黑夜答應了我的條件。
他說，只要我能解開密碼，那麼他可以答應我。
我想了很久，一遍遍的端詳著那個戒指，也一遍遍地回想著蘇默曾經說過的話。
列出了一些他可能會用的密碼。
於是，我便隨黑夜來到了那個銀行，藍魅唯沒有跟行，自從他答應了我之後便真的不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銀行的工作人員把我們帶到了儲存物品的地方，我們試了很多密碼，最後終究還是開啟了那個箱子。
而那個密碼是，
那個日子是我們約定的日子，雖然我們終究還是錯過了。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所謂的妖精之淚。
的確，那是一塊很美麗的寶石，讓人看著覺得有一種哀傷的感覺。
我從來都覺得那個傳說是假的，只是此刻我覺得或許那是真的吧。
不然為何會給人這樣的一種感覺。
那裡面，除了寶石，竟還有一封信，一封奇怪的信，信封上寫著，不管是誰看到，請你幫我寄給何衣染，接著就是我家裡的地址。
黑夜拿起來看了一會，卻又替給了我，我狐疑了接了過來。
小染：
如果你真的看到這封信的話，或許我已經不在了。或許你有很多很多的疑問，但是我只能說，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或許我該自私一點，可是看到拓的那刻，我又突然覺得我才是幸運的一個。
因為是我留了下來，所以才能遇到你，也所以才想明白了一切。
是的，我本來是恨媽媽的，可是到這一刻又覺得她對拓好一點是應該的。
真的，比起他，我多得太多。
所以，小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失約了。
如果你看到了，那麼請不要給我報仇，還有忘了我，幸福地生活下去。
知道嗎？
離開你的時候，在法國的時候，我好想你，我總覺得時間太長，我恨不得它倏然而過，可以馬上牽著你的手，和你白頭到老。
可是當我決定幫拓，牽扯進去的時候，我又怕我的時間會太短，就怕它轉眼即逝，就怕握不住你的手，就怕來不及和你天長地久。
只是，或許真的來不及了……
對不起，小染，真的對不起……
我想或許我趕不去了，我想或許那一天，你真的會很恨我，我想或許，我永遠沒有機會跟你說對不起了，還有我愛你。
還有如果你遇到我媽的話，她一定會怪你，請你不要怪她。
如果你遇到拓的話，告訴他，他是我最好的兄弟，還有請他不要自責。
最後，小染，真的對不起。
不管你知道什麼，都不要去弄明白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記得，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真的很想牽著你的手，和你到天長地久，真的想獨佔你的所有，不想讓別人窺視一分一毫，可是我不能給你幸福了。
所以，只能請求你忘了我，忘了一切……
如果，有來世，我想我一定還會找到你。
如果，有來世，我想我一定會再壞一點，再自私一定。
如果，有來世，你一定不許放開我的手。
剎那的永恆，我想認識你的時候，我的生命已然成就了永遠……
視線早已模糊……而心也疼痛無比……
我以為，當初知道那個訊息的時候，我早已痛到極致，可是現在才發覺，還不夠。
我以為，這些年來，對疼痛早已麻痺，現在才知道，我原來還沒有麻木。
心底隱隱的明白了一些事，卻只能裝著什麼都不知道。
是的，蘇默說讓我不要去知道的。
我想，他是為了我好。
為什麼……
一切的一切，等到明白的時候才發現，終不過是一場輪迴。
只是那其中的酸甜苦辣卻是真實的存在，我想或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吧。
蘇默，我會聽你的話。
我不會再去報仇。
只不過要我還是不會忘記你。
即便是深埋在心底的某個角落也好，怎麼能說遺忘便遺忘呢？
最後，我會努力地幸福，連同你那份好好的活下去……
我擦乾了眼淚，然後對身邊的人道：“我們互不相欠了。”
只是黑夜就像是沒聽見一般，盯著妖精之淚，恍惚不已。
我想某些鐫刻在他心底的東西也正在翻滾吧。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之間還算得上同病相憐。
我沒有再和他說什麼，而是獨自離開。
門外的人也沒有攔我，我想是他知會過了吧。
一切的一切，似乎已然塵埃落定，只是唯有我知道，未解決的事情太多。
我想我會回國，只不過回去之前，我想知道尹文拓他怎麼樣了？
不管如何，先去修羅殿一趟吧。
“小染。”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叫喚。
我轉身，赫然看到Vivian站在不遠處，笑得燦爛。
“Vivian？”我疑惑地喚了一聲。
沒想到她也來法國了，我想或許可以從她的那裡知道關於尹文拓的情況。
她朝我走來，對我笑道：“小染，可以和你談談嗎？”
我點頭，然後我們走進了旁邊的一家店裡。
等到一坐定，我便開口問道：“你哥哥還好吧？”
她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晃動著手中的飲料，“小染，或許你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吧。”
什麼？
我詫異地驚呼。
Vivian抬頭，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是時代的媚妖。”
又是時代？
她竟然是時代的人，那麼她留在尹文拓身邊是為了什麼，和歐雅書認識又是為了什麼？
我沒有表示什麼，而她也繼續說道：“是的，我是在修羅殿做臥底的，當初我刻意地救了尹文嵐一命，當然她收了我為義女。而我的特長便是製藥，製造那種令人相信我的藥，只是這並不是對任何人都有用的。尹文拓就是其中一個，你別看他對我這麼好，其實也不過是故意的，我們一直在較量吧。只不過今天夜主突然撤銷了命令，我也就回來了。”
“那我哥……”歐雅書一直很相信她，這難道也是她用藥的結果？
她直直地望向了我，然後問道：“小染，如果我說我是真心喜歡你哥的，你相信嗎？”
她的眼神很真誠，沒有一絲的雜質。
“我信。”不管彼此的立場如何，喜歡一個人或許連自己都無法控制。
她像是松了一口氣般地說道：“謝謝你，小染。不過我沒有資格喜歡他，如果你回國後遇到他的話，請你幫我說一聲對不起。”
“為什麼沒有資格？”我不由地脫口問道。
她苦笑，眼底染上了一層落寞，“因為我對他用過藥，所以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維護我是假的，她信任我也是假的，我想等他知道一切的時候，一定會很恨我吧，所以我逃了，連最後一眼都沒看他便逃了回來。我不想看到他眼底厭惡的眼神。我縱橫情海，卻從沒想過會真的喜歡上一個人。”
“Vivian……”我想說些什麼，卻又被她打斷。
“小染，你知道嗎？Brent是喜歡你的，他的眼裡，他所有的歌全部都是為你而作，我很清楚，也看得很明白，所以希望你可以原諒他，和他在一起，你會幸福的。”Vivian在笑，可是卻萬分苦澀，“其實我以前很妒嫉你的，不過妒嫉也沒用，還不如默默地祝他幸福。”
“可是，他是我哥啊，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歐雅書明明就是我哥哥。
雖然我當初也知道，那些歌隱隱都有著我們以往的影子，可是那應該只不過是他覺得對我有所愧疚吧。
真的不懂了，她這麼說算是什麼？
Vivian很堅定地告訴我，“他不是，他不是你親哥哥。”
“你騙我，他怎麼可能不是我哥哥？”我詫異地低語。
怎麼可能？
我實在不敢相信我所聽到的。
“你回國的東西我都幫你準備好了，等你回去自己問他吧。”她站了起來，然後朝我伸手，“走吧，小染。”
“Vivian，我還不能走，我要……”歐雅書的事，回國我自會問個清楚，只不過現在我想知道的是尹文拓的情況。
“他死了。”我還未問完，她就突然介面道：“尹文拓死了，他傷到的是要害，救不活了。”
心猛然一震，我不由地抽了一口氣，搖頭道：“我不信，你騙我。”
他……怎麼可能會死？
他明明說，他沒傷到要害。
一定是她在騙我，一定是。
我剛剛處理好了蘇默的事情，我也決定慢慢地把他埋在心底的某個角落，為何又要給我這麼一個訊息。
我不信。
“我沒有必要騙你。”Vivian凝著我，淡淡地說道。
我起身，往外跑去，“我要親自去問，不然我不信。”
Vivian沒有追我，只是在我身後幽幽地說道：“你以為尹文謹會讓你進去嗎？你以為你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還會放過你嗎？”
我知道，他不會。
雖然不是很瞭解，但我也隱約的明白，尹文謹只是一個小孩，希望得到尹文拓的關注罷了，所以對搶了他關注的我，他一定不會輕易地饒過。
更何況，還是因為我，他才傷了尹文拓。
只是不管怎樣，我都要去。
對不起，蘇默。
明明答應你好好的活下去的，明明答應你一定會幸福的，可是此刻，我真的要去，不然我會……
終究還是承認吧，我是在乎尹文拓的，只不過我一直以來把對他的感情刻意的壓制了而已。
我，是喜歡他的。
我不能就這麼離開，我不相信他真的會死去，就像蘇默一樣，突然之間就離開了我，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人。
我真的不相信。
我越跑越快，心裡只想著可以馬上飛到他的身邊，心裡只想著可以證明Vivian是在騙我，我不相信。
只是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絞痛，讓我不得不放慢了腳步。
為什麼突然之間會這麼痛？
頭也開始暈暈的，一瞬間，眼前的事物似乎都在旋轉。
一陣暈眩過後，我的身子無意識地軟了下去，徹底地陷入了昏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