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剛來時,這屋中灰塵堆積,本想著神尊隨便用個法術,就能將裡裡外外打掃的乾乾淨淨。
沒想到神尊不知是不是前些日子做凡人做出了興致,竟然拉著她親自動手打掃,還挑了個合適的屋子,親手搭了個灶臺給她做飯用。
不知簡直受寵若驚,心想,大約高高在上如神尊之人,心裡也有個如凡夫俗子一般樸實無華的夢想吧。
這麼想著,她便心安理得的一手挽著籃子,一手拉著樂今,二人高高興興出了合虛山,到山下的城鎮中採買去了。
合虛山東面的這座城,名喚昭嶽城。此城位於南荒群山之側,不很富庶,卻很清淨,是個居家過日子的好去處。
樂今挽著不知,不知挽著籃子進了城,在旁人眼中也不過是一位翩翩俊公子與年輕小娘子的模樣,若真要說何不同之處,那只能說,這位翩翩俊公子有些過於翩翩,過於俊俏,過於不食人間煙火了一些,難免引人矚目。
可不知卻並未放在心上。本來嘛,神尊他好歹是個神仙,還是神仙中資歷最老的神仙,長得醜了多丟上古尊神的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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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來兩個芝麻燒餅!”
不知站在燒餅攤前,接過兩個熱氣騰騰的芝麻燒餅,不由分說的給他手裡塞了一個。
“神……你先嚐嚐好不好吃,好吃了就多買幾個回去當明天早飯。”
樂今點了點頭,耳後垂落的頭髮在小風中飄了飄。他修長的手指捏著燒餅湊在唇邊啃了一口,品了品,對她道:“還不錯,買幾個吧。”
周圍頓足看他吃燒餅的圍觀群眾頓時紛紛掏出銅板,迫不及待的蜂擁過來。
“這麼好吃的燒餅,我也來兩個!”
“我要四個!給我留四個啊!”
“哎呦你們別搶!排隊排隊,別搶我的位子!”
“……”
不知站在燒餅攤前,被擠得一身是灰。待人群終於散去,她才慢吞吞的扯了扯樂今的袖子一臉驚恐道:“咱們快走吧,真是太可怕了。”
二人正要走,燒餅攤的老闆趕忙繞到他們面前攔住,客客氣氣道:“二位且慢且慢。二位可真是小店的貴人啊。小店無以為報,還請二位坐下多吃點東西。小店不止做燒餅,還有包子、饅頭、陽春麵、素餛飩……”
無以為報?是銀子沒掙夠吧!奸商啊奸商,妥妥的奸商!兩個燒餅就想收買兩個神仙來招攬食客!?不怕祖上攢了八輩子的運勢給他一朝敗完啊!
“多謝好意,我們趕時間不便久留。”不知強忍住踹他一腳的衝動,連忙拉著樂今小跑著拐進了一旁的巷子中。
本來她是出來買柴米油鹽的,沒想到一樣還沒買到卻先出了這檔子事。
不知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側頭暗暗瞪了他一眼。心想,往後還是老老實實跟神尊待在天上好了,天界那一幫神仙都對神尊很是畏懼,即便是個別春心蕩漾的女神仙,大約也不敢將心思放在神尊身上。
至於在凡間嘛……誰知道有沒有個別不怕死的。
好不容易找到了賣米的鋪子,為防萬一,不知只好拉著他,讓他在一旁無人的巷子裡等她。
“你是覺得我見不得人?”樂今上神見她行為舉止如同一個偷了財寶的小偷一般,忍不住皺著眉頭問道。
“當然……不是啊。”不知差點將心裡話脫口而出,連忙話鋒一轉又道:“神尊你如此尊貴如此不凡,怎麼會見不得人呢!我是覺得那鋪子裡太過嘈雜,有人衝撞了你就不好了。此處陰涼通風很是舒服,你陪我累了一天了,就在這稍事休息,我馬上就回來哈!”
還不待他有所反應,不知拎著籃子飛一般的就跑出了巷子,鑽進一旁的鋪子中。
什麼呀……藉口都不會找,當真以為從前那些溜鬚拍馬之言在他這裡管用麼?
樂今靠在牆上,看著她兔子一般跑走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這樣很好,已經很好很好了。
不知,這名字取得再好不過。倘若她真能一世不知,未必不是最好的活法。
“沒想到,堂堂樂今上神也會甘願如凡人一般,過著平庸無趣的日子。”尖細的女聲從牆頭上傳來,言語之間滿是嘲諷。
“哼,沒想到堂堂箐姬公主也會如鬼影一般跟蹤旁人。可惜跟蹤技術並不怎麼好。”樂今靠在牆上一動未動。
從他們離開合虛山,箐姬公主便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不知法力低微未能察覺,還以為他也大意至此了麼?
一襲紅影騰空掠過,幹淨利落的落在他的面前。
箐姬公主較之從前顯得有些消瘦,可那高傲的模樣落在樂今眼中,還是如從前一般令人生厭。
“傳言你要跟那個小神仙成親了?”
“並非傳言,確有此事。”樂今懶得看她,只是往糧油鋪子的方向望著。
“你從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說,除了樂星遙之外,不會娶任何人麼?”箐姬公主看著他側臉的模樣,忽然婉然一笑,眼神中透出狠決之色,“還是說,她便是樂星遙?”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樂今嘆了口氣,開始失去耐心。
“倘若不是,我倒是要恭喜你,本來,樂星遙也不是個你能娶的人。倘若是……”
箐姬公主專注的盯著他的臉,一字一句道:“樂今,有時我也很同情你,就如同你同情我一般。”
“當年,你站在魔界這一邊攻打天界,我承認,是我使詐騙了你。出塔後你說,你這一生,再也不會被旁人所利用,再也不會被旁人所矇蔽。你說,讓我再也不要出現在你面前。可是既然你不願為人所利用,不願被旁人矇蔽,那映虛上神怎麼還能出現在你面前呢?”
見他懶得理人箐姬公主也並未惱怒,而是上前一步,帶著笑容繼續說道:“對呀,我差點忘了。當初映虛上神將你關進佛音塔可是為了你好,為了三界眾生著想。他怎麼可能會有錯呢?沒錯,他沒有做錯。大概是天命如此吧。”
“本來,龍淵少帝被封印在崑崙墟中,韜光慧明鏡懸在崑崙墟下佛音塔中。韜光慧明鏡被佛音所震懾,龍淵被韜光慧明鏡所鎮壓,誰都不能逃脫出來為禍蒼生。若不是你毀了佛音塔,碎了韜光慧明鏡,又如何會有今日的危局。其實這樣還不算糟,可你為何卻又偏偏要重塑鏡靈呢?”
“映虛上神從來都勸你不要執著於此,可他真正的阻攔過你嗎?他有他的私心,他不過是想等鏡靈復生後,重新拿那鏡子鎮壓龍淵罷了。你以為你就能跟樂星遙在一起了嗎!”
箐姬公主一口氣將多年來想說的話統統說完。她心知樂今雖並非狠決之人,可這些話無論如何都會使他徹底震怒,那時,誰都保不住她。
良久,樂今才站直了身子,抬頭看了她一眼。
“你可知我為何這次願意聽你把話說完?”
他雖是面無表情的模樣,可是看在箐姬公主的眼中,他這副模樣分明就是做好了不給她留後路的打算。
“因為,這次,便是你最後一次開口說話了。”
不知在糧油鋪子裡東瞧瞧西看看,等終於買全了廚房用具已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結了賬一邊往外走她還一邊想著,神尊竟然這麼久都沒進來找她,看來是終於養出來了些耐心,不錯不錯。待會兒回去一定要把最肥美的魚肉留給他吃犒勞一下。
不知挽著滿當當的籃子出了門,拐進了方才的小巷子中。
巷中清風徐徐,那片舒適的陰涼還在,可是在陰涼下等她的人卻不見了。
哪裡去了?不會又跟哪個仇家切磋去了?
她又往巷子裡走了兩步,依然不見他的影子,便準備撒開嗓子喊他幾聲。
“神……啊不行,萬一被旁人聽到就不好了。”她這一嗓子還沒喊出來,只好又咽了回去。
可是讓她直呼神尊大名的話,未免也太大逆不道,她會遭天譴的吧。不過轉念又是一想,她如今已是神尊的未婚妻子,雖然有些太過匪夷所思,但細算來,她跟神尊已可算作平輩了。況且夫妻之間,喊一聲名字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點想通之後,不知便不再將那些天譴不天譴的放在心上。
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開了口:“樂今,樂今?”
不喊不知道一喊嚇一跳,原來神尊的名字還是很好聽很順口很有韻味的嘛。
不知差點笑出了聲,正準備再多喊他幾聲,沒想到她嘴角的笑意還未平復,巷子深處的一棵老柳樹之後便傳出了他的聲音。
“我在這裡。”
不知循著聲音走過去,只見他正立在柳樹的樹蔭中,悠哉悠哉的靠著樹幹整理衣袖。
“此處更涼爽些我不知不覺便到這來了,東西買好了咱們便趕快走吧。天色還早,我再帶你去別處看看。”
神尊難道對直呼他大名這件事沒什麼感想麼?
不知瞥了他一眼,心中有些疑惑,卻還是點了點頭並未言語。
見她點頭,他臉上露出一絲不大自如的笑容,甩袖便往巷口走去。
不知腳步一頓,心中疑惑更甚。
神尊走路向來喜歡拉著她胳膊,甚至於連她都因為他這一習慣,每次走路時都微微抬起胳膊給他拉。
見他都快走到大街上,不知來不及多想連忙跟了上去。
她原本以為神尊說的到別處看看,就是在城中多逛一逛。沒想到他卻領著她出了城,招了朵雲往別處騰去。
不知站在他身後回頭瞅了瞅身後合虛山的影子,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他。
“神尊,我們還要去別的地方嗎?遠不遠?不是說要回去燉魚的嗎?”
“不遠,一會兒就回來。”他頭也不回,專心的看著前方,而行路速度卻越來越快。
不知心中莫名有些恐慌,他們這個樣子怎麼看怎麼像在逃命,難道身後有什麼妖魔鬼怪在追趕麼?即便是有,依神尊的個性,他也只會擼袖子磨刀霍霍斬妖邪,別提多開心呢。
呃……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神……神尊,我有件事忘了同你說。”不知咽了口口水看著他的後背,繼續說:“我從前不是說很喜歡孟滌他們那樣用豆子鋪路,寓意很吉利的婚禮麼?可是我想了想又不大喜歡了,改日我們跟琅玕上仙他們說一聲,不那麼辦了,好不好?”
“好。”他不假思索脫口答.
一陣涼風吹過,譁啦啦的卷著幾片樹葉撲在不知呆滯的臉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