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亭境內,像沙水這樣的偏僻小城,大概走遍全城也只能找到一兩家賣修行用品的店鋪。修行人少,東西賣不出去,資源也少,店開多了也沒什麼東西可賣,很多小城連北斗閣都懶得去開設分店。沙水城因為有歸真教的存在,情況好很多,但也只有北斗閣和何記這兩家。修行人想要出賣手裡的東西,除了在街上擺攤叫賣就只能找他們。而魂印這種東西是擺不得攤的,所以陳武子從北斗閣出來之後在街上稍作打量,就走進了何記。

初來乍到,人生地疏,他當然不知道在北斗閣裡擦肩而過的小姑娘就是何記老闆,不知道何記此時正處於非營業狀態,不過進門之後他還是愣了一下,因為門內看顧店面的少女美得有些不像話。她不施粉黛,不著釵釧,素白純淨像一塊無暇美玉,只是不知為何,僅僅十五六歲的青澀年紀,卻籠罩著一層讓人難以看穿的深邃與神秘。這就使得少女擁有一種別樣的美麗,讓人看一眼覺得美麗非凡卻遠遠沒有看透,於是總想著再看一眼,越看便覺得越美,越看便覺得越是看不透,於是只想永無止境地看下去。

陳武子的目光不可抑制地粘在巫山月身上,巫山月的目光也停在陳武子的身上。她坐在那兒沒有動,也不言不語,只是用毫無情緒的目光靜靜看著他。半晌,陳武子才訕訕地收回目光問道:“姑娘,店主在嗎?”

“買東西的話自己選,看價籤就好了。”巫山月答道。

“我賣東西。”

巫山月想了一下,說道:“給我看看。”

這次來何記,她是想拿回昨天何葉留給她的那袋晶石。林鳳山讓列穿雲帶給她的那些資源雖然難得,但她並不想要。不做人家的兒媳婦就不能收人家的東西,而且照蘇愚所說林鳳山要害她性命,她就更不想收。只是她確實急需修行資源,何記最近都幾乎斷了貨,有人來送貨上門她不想錯過。儘管不太懂得貨物的品鑑,但是用得多了,好壞還能分得清。這不是為何記收貨,而是自己買了留用,畢竟直接從貨主手中買要便宜許多。

陳武子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慮:“你能收貨?”

巫山月點了點頭,從椅子上緩緩站起身來。

“這可不是一般的貨。”陳武子又強調了一句,同時手指微動,送出一縷若有若無的風,向巫山月吹過去。這是他慣用的星術,用來探知對方是否有修行在身,修為幾何。可是屢試不爽的星術這次卻失了效果,那縷風一觸少女的衣裙便停下來,而後消散於無形。他面容一肅,知道眼前少女雖然年紀甚小但修為遠勝自己,不得不收起了輕視之心,四下看看店裡並沒有第三個人,他便摸出一塊魂印玉片,攤在掌心,低聲道:“就是這東西。”

看到那玉片,巫山月靜如秋水的目光微微一顫,脫口問道:“魂印?”

“正是,”陳武子恭恭敬敬地點了點頭,“小仙子果然是行家。”既然知道對方修為高超,他就不敢再妄稱姑娘。仙子是修行界內對女子的敬稱。

巫山月從對方手上收回目光,輕輕嘆了一口氣。普通修士或許對魂印不太瞭解,可她卻打小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因為母親生前就精於煉製星器,甚至還教過她一些煉器的知識。煉器一要寶材,二要魂印,寶材還好說,不過是各類精緻罕見的骨、玉、木、石之流,魂印卻是挖人神魂的產物,說白了,星器就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的生命,其能力完全來自於那些被分割煉化的靈魂。每一個星器背後都有幾條甚至幾十條人命,眼前這矮子,顯然就是鉤鎖人命的殺手,見沙水城近來修士聚集,專門跑來害命謀財。儘管對方並沒惹到自己,自己也不想干涉,但心裡的反感總是有一些的。所以她看了對方一眼,有些冷淡地說道:“這東西對我沒用,你改天再來找店主吧。”

母親寄望於她能繼承自己煉製星器的本領,可惜她不太感興趣,何況手上也沒有多餘的錢財拿去消耗。煉器的投入實在太大了,培養一百個修行人的錢也養不出一個合格的煉器師。

陳武子微感失望,臉上卻神色如常,討好地笑道:“仙子是不是需要些修行資源?我這兒倒有一些,仙子不妨先拿去用。”說話間一拍腰間的天師牌,取出一袋晶石遞過去。眼前少女修為不凡,就算沒有大背景也會有大前途,值得他討好一番,何況自己身為魂印獵人的底細暴露在對方眼裡,略作示好也免得對方於己不利。

巫山月眉頭微蹙,搖了搖頭:“不用。”她怎會平白無故拿人東西?而且也不知對方是從哪個冤死鬼身上勒索而來,她更不可能接受。

陳武子一開始還以為少女是嫌少,但是看到對方略顯不耐的神色,只好忙不迭地告辭出門。心裡還是有些惴惴,不過商人一般都不會為難魂印獵人,想必這姑娘也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他鬼祟的目光又投入到街上的人流之中,尋找下一個獵取魂印的目標,沒多久,一個身段姣好的姑娘便進入了他的視野。

北斗閣二樓,一老三少四人圍坐,桌上大大小小的花精葫蘆堆在一起,足足有二十多個,顧樂文、姬行空和何葉三人手裡還各拿了一隻,正擰開塞子各自品鑑。姬行空閉著眼睛嗅個不停,臉上現出一副暈陶陶的表情,搖頭晃腦地大聲讚道:“妙啊!嗅之如飲仙泉,神清氣爽,心思敏銳,**靈動,輕盈跳脫!水星屬,一品花精!”

話音剛落,顧樂文也對蘇愚伸出了大拇指,喜不自勝地說道:“這一份也是一品,木星屬!”

緊隨其後,何葉也放下手中葫蘆叫道:“一品!火星!”當然,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識一品花精,星屬花精更是頭一回聽說,所有鑑定都是不知身在何處的老爹幫她完成的,老爹聲音的激動意味著她這次碰到了了不得的東西。她又驚訝地看了對面的蘇愚一眼,心想他還沒我大吧?這麼好的東西真是這傢伙配出來的?不過下一刻她就不得不迅速抓起了另外兩隻葫蘆,因為北斗閣的顧老頭和司徒霸天都像瘋了一樣在搶那些葫蘆,她雙拳難敵四手還慢了半拍,心裡又急又氣不禁扯開嗓子喊了一聲:“不公平!”

尖利的聲音把顧樂文和姬行空嚇得一愣,何葉趁此機會忙又將兩隻葫蘆摟進懷裡,然後在兩人又開始哄搶葫蘆之時又喊一聲:“你們兩個欺負我一個!”氣呼呼一指姬行空的鼻子:“你不是男人!”轉頭再給顧樂文一個白眼:“你為老不尊!”隨後在兩人目瞪口呆之際向桌上一撲,雙臂合攏圈起剩下的七八只葫蘆,一股腦摟到自己面前。

單槍匹馬從兩個男人手中搶下一半花精,何葉這回滿意了一些,摟著葫蘆對仍在木然發呆的顧姬二人嘿嘿一笑:“這些都是我的了,誰都別搶,誰搶我跟誰玩命!”

“這,”“為老不尊”的顧先生苦笑了一聲,“何小掌櫃,這些花精,你可知要多少銀子才能買下?”

“哼,瞧不起本姑娘是吧?本姑娘有錢!”何葉伸手從衣袋裡摸出一張一萬兩的銀票,往桌上一拍:“夠不夠?”

顧樂文搖頭:“一萬兩,連這小小的一份都買不下來啊。”

“啊?這麼貴?”何葉一愣,低頭瞧瞧自己圈起來的葫蘆,聲音便有些底氣不足:“那,那要多少錢?”

“別的我不跟你搶,你且把兌酒的花精都換給本公子!”姬行空也插進來,說話間伸手就去搶何葉的葫蘆。何葉整個身子往葫蘆上一趴,像一隻護食的小狗,可著勁兒尖著嗓子叫了一聲,又嚇得姬行空一個哆嗦,伸出的手便停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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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噔噔噔”一陣奔跑上樓的聲音,兩個夥計還以為樓上出了什麼事兒,都扒在樓梯口探頭探腦地往裡看。蘇愚也是哭笑不得,沒成想東西剛一拿出來,就爭成了這個樣子。他想了一想,伸手拿過何葉的那張銀票,笑了笑說:“何小掌櫃的銀子我就收了,一萬兩銀子,那些花精都賣給你。”

蘇愚的話把三個人都嚇了一跳。一份星屬花精就是十幾萬兩銀子的高價,甚至在修行人密集的城市,賣到上百萬都有可能。這麼多份,一萬兩銀子就賣了?這跟白送有區別嗎?三個人都是目瞪口呆,當然何葉很快就喜笑顏開,並且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真的?”

“真的,”蘇愚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我有個朋友,這些年沒少受你關照,這些就當是回報你。”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應該的應該的!”何葉笑得合不攏嘴,也來不及去想去問他那個朋友是誰,總覺得旁邊這一老一少紅著眼黑著臉虎視眈眈,早點把東西從人家的地盤搬回家裡才好。於是她起身用上衣把七八個葫蘆兜起來,一手拿著兩個,再用嘴叼起兩隻,然後對蘇愚眨巴了兩下眼睛,嘴裡嗚嗚了兩句什麼就轉身一溜煙跑下樓去。

她倒是跑得幹淨利索。姬行空追在身後叫了兩聲:“兌酒花精,我的兌酒花精……”但終究還是沒追上去,回過頭來盯上了蘇愚,兩隻眼睛就開始閃閃冒起賊光。配花精的人在這裡,要多少花精沒有?黑丫頭騙子拿走幾份根本無傷大雅,隨她去吧。

顧樂文看著何葉抱走的花精心疼不已,可這是賣家的決定,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原以為蘇愚會要兩家競價,價高者得,心中自信滿滿,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何記白白抱走一半兒,自己這邊留下的這些,總不可能再白送吧?人家欠何記的人情,可不欠北斗閣的人情。說不定為了彌補白送何記的損失,價格還會比平時高出一倍,可是這麼珍貴的東西,自己又不可能不收。

顧樂文正皺著眉頭,暗自盤算,卻見蘇愚又取出五六只葫蘆放在桌上,對他笑了笑說:“顧老先生,這一共二十份花精,我全都送給北斗閣,分文不收。”

顧樂文不禁一怔。姬行空更是把嘴張得老大。什麼意思?又是白送?還沒等兩個人回過味兒來,蘇愚便又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道:“不過我有個請求。”

原來如此,是有事拜託北斗閣。顧樂文連忙說道:“公子請講,但講無妨!”

“好,我想請顧先生幫一個忙。我有個正在修行的朋友,資質極好,年方十五已經是七旋修為,可是總呆在這荒漠之地終究會貽誤前程。北斗閣是皇家直屬,不知能否借皇家名義發一份文書,將她召入京城上靈的修行學院學習?此事若成,我林暮日後必有厚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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