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最熱鬧的莫過於晚上。這裡打明朝那會就是出了名的胭脂水粉之地,到了清朝的時候更是進入鼎盛。後來因為常年的戰爭消停過一段時日,不過隨著北伐的進行,南京被確定首都之後,這裡又是繁花依舊。

南京保衛戰的時候,這裡曾經幾遭炮火襲擊,原本那些青瓦白牆的建築有些也毀於炮火之中。不過隨著南京保衛戰的勝利,市政部門對這裡進行了修葺,原先的青石板路也擴寬了,於是乎,這裡又恢復了原先的繁榮。

已經是五月的天了,南京城裡雖然沒有三伏天那般悶熱,可晌午的時候還是有些燥意。到了晚上就好了。傍晚時分,從秦淮河上吹來的涼風把一天的熱氣都吹散了,這個時候涼風再愜意不過了。

一涼快,出來溜達轉悠的人就多了,沿街叫賣的小販們也都挑著擔子、或支起了爐子炊具,沿街叫賣起來。

天已經擦黑的時候,兩個穿著長袍布鞋,手裡拎著摺扇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兩個中年男子身後跟著幾個短衫打扮的漢子,距離從三四十步,不遠不近,緊跟不捨。看那幾個漢子腰間鼓鼓凸起,想必是帶著傢伙了。不過好在這天已經擦黑,也沒有注意了。

“漢卿啊,我是真不知道,這裡現在竟然這麼熱鬧了,看來吳鐵城管理市政是把好手。”說話的是黃柯,陪他一起的那個長袍男子則是剛回到南京卸職的張學良。

“哈哈,這跟吳市長可關系不大。”張學良笑道:“南京打贏了之後,原先的百姓大部分都回來了。也有外地人來到南京,所以這裡是彙集了*,他就負責修修路,再蓋蓋房子,這裡都是老百姓自己來聚集過來的。”

黃柯笑了笑:“原來如此,看來我該早幾天去找你。”

前幾日,黃柯因為*的事情耽擱了本來的計劃,這幾天空出時間來就要去找張學良一敘。剛到的時候,張少帥正準備換上一身普通的袍子出門。一問才知道,他原來是在家裡煩悶的慌,準備出門轉悠。

這個提議倒是很大膽,黃柯見他戴著墨鏡穿著袍子,跟以前簡直判若兩人,心裡也有點動心,索性讓趙四小姐也給找來一件袍子自己換上,跟著張學良一起來到了這秦淮河畔。

此時正是夜市最熱鬧的時候,各種口音的叫賣聲交織在一起,走卒販夫們、先生小姐、達官貴人們都會在這個時候出來轉悠一圈,這裡高中低檔都應有盡有,人多了也就將這街道站的滿滿當當。

兩人瞧見了一個賣黑芝麻糊湯圓的攤子,攤主剛支架好爐子,正在用著一個蒲扇拼命的煽火,嘴還不停的吹著,嗆人煙味不時的出來,把他嗆的眼淚直流。見黃柯他們這些客人走來,他慌忙點頭哈腰道:“老闆先坐,再等一下就好了!”

黃柯和張學良找來張空桌子坐下,小攤販的老婆趕忙走了過來,用抹布將他們面前的桌子擦了又擦。

小販的老婆還背個孩子,看樣子約莫只有一歲多點,她忙前忙後的顧不得孩子,孩子倒也乖巧的很,反而不哭不鬧,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黃柯。

“老闆,來兩碗黑芝麻糊餡的湯圓,再去其他的鋪子買點燒餅,弄些小菜之類。”黃柯說完,跟在後面的十四仔等人也坐在了另外一張桌子上,跟著也要了些湯圓小菜之類。

湯圓還沒上來,黃柯端起面前的一壺泡了十多遍開水的茶倒了兩杯,他端起一杯呷了一口,只覺得寡淡無味,不過倒也別緻。

“漢卿,你交上來的請辭書我已經看了,實在的說,這一次東北失利你有責任,但不必請辭。”黃柯端起水杯,慢悠悠的品著這無味的茶水。

張學良將手裡的茶杯也放下,搖了搖頭道:“先生的心意我已經明白,實在的說我是不想帶兵了。這一仗下來不光是上面,下面的弟兄對我也有很大的意見。最讓我生氣的是,我最親近的一些人竟然投敵當了漢奸。”

張學良所說的大規模投敵發生在他在東北被圍的時候,當時關東軍數十萬大軍重重圍困,張學良多年的老部下孫良誠、吳化文、白風翔等人竟臨陣倒戈,率部公然投敵。

更讓張學良不可接受的是,他的侍從官,也是他多年心腹的得力干將孫銘九竟然也棄自己而去,投降了日本人,還險些將他賣了。

雖然事後張學良被林祚大率部救出,但他的失誤導致了日軍的偽軍瞬間壯大,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國家對日抗戰的大局,他豈能沒有自知之明?

此時如果不自動請辭,難道還要等著上面發落嗎?

張學良道:“我也想通了,還是早點請辭的好。”

“投敵的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原來的東北軍中軍官受到現代軍事教育較少,出身也都很雜,家國觀念很淡薄,這在我們後來進行改編中沒有及時注意,也是失職。”

話黃柯雖然是這麼說,可說實在的,張學良的指揮作戰能力很有限,也不善於用人。經此一戰,麾下的東北軍軍官竟然成建制投敵的有數起之多,投日的比例也是各軍之中較高的一支,而他竟然事先沒有任何察覺。

黃柯覺得,按照張學良的指揮水平,指揮師旅級的戰鬥規模都夠嗆,更何況是協調幾十萬兵力的大兵團作戰。

指揮大兵團作戰不光需要後期的磨練,更需要先天的天賦。

張學良又繼續道:“想來你肯定會留我一番,所以我在回來之後也一直沒去向你匯報工作。”

“這就是你不來找我的原因?”黃柯問道。

張學良點點頭,“上愧對政府,下愧對將士們和東北父老,我知道自己的本事,實在不願意再去帶兵受千夫所指了。”

正說著,兩人叫的湯圓好了。小販的老婆端了過來,兩個粗瓷大碗盛著湯圓,算不上精緻,但也別有味道。

端飯的時候孩子已經睡著,可能是放下碗的時候腰彎下的太多,孩子這時醒了哭鬧了一番,小販老婆趕緊低聲晃動哄了起來,過了一會孩子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小販又將買來的燒餅之類的端了過來,兩人接過之後用湯匙輕輕地攪動著碗裡的湯圓,一時間沒有什麼話。

“嗯,味道還真不錯。”黃柯嘗了一口湯圓,也率先打破了兩人的僵局。

“不錯不錯,這種小吃還是這種地攤上的味道好,真要是下館子還不一定做得出來。”張學良勉強笑笑,這話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黃柯自然是聽進去了,對於張學良他不想過多的去追責,免去他的軍權也就妥當了。

“不帶兵之後想去哪個部門?你還年輕,總不能養老吧?”黃柯順勢問道。

張學良想了想道:“我想學學我那個好兄弟馮庸,辦一所大學,我呢,就噹噹校長,教教學生。”

“你教學生?”黃柯有些吃驚,畢竟張公子的名聲可不是太好,吃喝嫖賭抽以前是樣樣佔全。

張學良明白黃柯的用意,他將胸前的衣領掀開,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精緻的十字架,“我現在信教了,大煙也戒了,也不花天酒地了。興華兄,委員長!我真的想好好的幹一件事。”

這的確是肺腑之言,黃柯看得出來,張少帥是認真的,他若認真豈能並不相信他,那樣也未免顯得自己太過小氣了。

“好,不過我不建議你辦大學教育。大學教育需要專門人才,又要聘請資格老師,短期內實在很難實現。我看倒不如從基層教育辦起吧。”黃柯放下碗筷認真說道。

“基層教育?傅瑾先生不是一直在辦嗎?我看現在很多農村的希望學校遍地開花。”張學良有些疑惑,故問道。

黃柯搖搖頭,他指了指旁邊那個正在忙活的婦人和她背上那個嗷嗷待哺的嬰孩,“不光是在農村,其實經歷了這麼多年的戰火,城市裡上不起學,不能上學的人也比比皆是。好比這條秦淮河吧,順著這條河走,不出十里,恐怕就能夠湊齊一個學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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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明白了,看來黃柯早就已經有所打算了,他連自己的後路都已經想好了,這實在是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事。

“興華兄所言極是,漢卿明白了。教育是一個國家的根本,以前我只是想到辦好大學教育,卻不曾注意到基礎教育,實在慚愧!”張學良有些動情道。

黃柯笑了笑,“我早就有此意願,不過苦於沒人挑起這個大梁。這樣吧,你不是已經信教了,我注意到很多教會會針對城市下層民眾的孩童開展一些基礎性教育,你可以跟他們協商獲取生源。”

“我看,就先從南京作為試點吧。這裡中下層讀不起書的人太多,先辦幾所學校試一試,找一找問題,摸索一些經驗,等到妥當的時候面向全國進行推廣。”

張學良站起來端著那杯已經泡了十幾遍的茶水道:“來,咱們以茶代酒,就這麼說定了!”

黃柯舉起茶杯,笑道:“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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