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無比確認這東西的價值,但是他只知道布料的不凡,卻說不出它的來歷。

這也是他同意和陳夕開賭的原因,能借孔佑真在鑑寶方面的經驗幫他說出這布料的背景。

陳夕看到放到桌上皺成一團的布料,哈哈笑道:“這不就是裹腳布嗎?”

孔佑真略微掃了一眼,那布上的赭紅痕跡是血跡無疑,只是時代久遠,沾染在布上變了顏色。

不過看這布邊緣破損的狀況和中心區的堅韌材質大相徑庭,這又是怎麼回事?

古玩中很少見布帛絲綢的東西,主要原因就是在於這些東西極難儲存,不要說上百年的時間,就是幾十年的功夫,如果儲存不善,也會變成飛灰。

孔佑真輕輕捻起一段布料,用指腹輕輕揉著,那入手的細麻如沙的觸感證明裡面的纖維組織被完好保留下來,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多半是與這赭紅色的血跡有關。

陳夕的笑聲越來越低,他看到了孔佑真的凝重神色,其他人也都看到了孔佑真的異狀。

難道這布料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孔佑真放下布料,將手指放到鼻子邊搓了搓,一股奇怪的味道沖鼻而來,孔佑真皺了皺鼻頭,遲疑道:“這布似乎是麻布。”

經驗豐富的孔佑真居然也無法給出定論,拍賣師最先反應道:“麻布?什麼麻布?少說也有幾百年的時間,這布——”

孔佑真解釋道:“布料的樣式,確是清朝雍正年間,沒問題。不過是什麼東西讓它過了400多年都還完好無損呢?”

旁邊有人聽得氣悶,問道:“到底多少錢啊?”

孔佑真似乎沒聽到,還在沉思。

古川則是壓抑著張開慧眼的衝動,在想另外一些事。

布料和那紫檀木盒不是同年嗎?

而且二者的靈氣波動似乎也很相象。

陳夕終於忍耐不住:“孔小姐,到底多少錢給個話吧?”

孔佑真搖了搖頭,“這東西——沒辦法估價。”

陳夕的臉沉了下來,沒辦法估價,就意味著他沒法贏古川。

雖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贏定了,這布雖然看起來有些古怪,但怎麼樣也不可能值三千六百元以上。

拍賣師給出了建議:“孔小姐,給不出準確價格的話,那只要說是在三千六百元之上還是之下也可以的啊。”

陳夕讚許地看向拍賣師,沒想到這拍賣師還有點頭腦。

人群中發出了哄笑聲,任誰都知道這布料的價格怎麼可能在三千六百元之上。

陳夕也跟著笑了起來,明朗得有如一個少年。

然後古川和孔佑真也笑了起來。

這笑聲很獨特,完全融不進眾人的笑聲中,好像油和水攪在一起。

“開什麼玩笑?哈哈——”孔佑真邊笑邊在抹眼淚。

“對啊,開什麼玩笑。”古川也笑得皺起了鼻子。

陳夕沒想到這二人明知輸了還如此配合,對古川的惡感降低了少許,正要大度的宣佈自己不需要這些破爛,孔佑真把接下來的話說完:“當然在三千六百元之上啊!這可是雍正年間的東西!而且樣式分明就是皇室貢品——再怎麼樣也在二十萬以上。”

“二十萬!”場中不斷傳來抽冷氣的聲音。

“你——你騙人!你們兩個合起來騙我!”陳夕受不了這樣突如其來的打擊,想到剛才孔佑真主動找古川談話的情景,頓時覺得自己好像上了當似的。

“願賭服輸,是你自己指定孔小姐估價的,現在要輸了就想耍賴?”古川看著陳夕,覺得他和哥哥陳晨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誰說我要耍賴了!”陳夕漲紅著臉說道。

陳夕拿了瓶礦泉水咕咚咚地倒進文王鼎中,然後雙手扶住鼎耳仰天狂飲。

這文王鼎名為“鼎”實則像極了一個圓形的陶器,肚量極大,陳夕喝了好久才將鼎中水喝完。

只覺得嘴邊一股騷味,衝著鼻頭往上湧。

孔佑真終於忍耐不住大聲笑出來。

古川做出佩服狀道:“古有漏下積年困篤者,服白馬尿一升,三十日而愈,陳夕你服了這劑藥可保一年身體健康啊,哈哈!”

“什麼白馬尿?”陳夕聽不懂古川的話,但是“尿”這個字卻聽得清楚,胃裡一陣翻湧,但是還沒收到確切的訊息,所以還在醞釀當中。

“那文王鼎就是夜壺啊!要麼你以為那味道是什麼來著?煉丹的丹氣嗎?”孔佑真捂著肚子說出來,笑得抽筋,肚子都痛起來。

嘔!

陳夕聯想到自己之前聞的味道,這才反應過來,吐出一地的黃水。

大爺大媽們紛紛避開,跑得遠遠的。

“剛才就想和你說了,只是看你一直聞著……”孔佑真做出一副抱歉的表情。

陳夕卻不再聽她說話,奪門而出,連那摔在地上的文王鼎都不要了。

古川在後面大叫:“喂,這文王鼎你不要了?”

好戲看完,眾人漸漸散去。

古川捉弄了陳夕一番,又意外得了布料這個寶貝,心情大好,將那布仔細疊好,放回到包裹中去,卻被孔佑真叫住:“你這布賣不賣?”

“不賣,”古川乾脆地回答,反問道:“你買過去有什麼用?”

“你不是看過那紫檀木盒嗎?和這布料都是雍正年的,我想可能會對琉球陽王的貢庫研究有幫助。價錢好商量。”

古川搖了搖頭,“不賣,不過——”

孔佑真又生出一點希望。

古川對她笑道:“我們可以一起研究。”

“研究什麼?”孔佑真問道。

“自然是那個紫檀木盒啊!”古川早就有心補全自己在古玩方面的知識,總不能一直靠著慧眼一根筋的走下去。

像今天這種狀況,如果不是孔佑真在場,說出布料的來歷背景,自己可要吃個十足的啞巴虧了。

所以他打定主意要藉著這個機會偷師孔佑真。

孔佑真的眉心微微蹙起,她是討厭古川這種沒有專業背景的“風水師”進實驗室的,不過她又急需這樣的同代古物來做出一些參考。

“好吧。不過你只能在旁邊看,不能進行任何實際操作。”

“可以。”古川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他也只是要偷師些古玩鑑定的技藝。

“成交。”孔佑真伸出手。古川和她握了一下,只覺得孔佑真的手心像深潭幽水般冰冷刺骨,下意識地說道:“孔小姐,你氣息陰涼,腸氣鼓鳴,應是內氣衝馳小腹再轉衝尾閭所致,可以多喝蘿蔔子加一兩砂仁。”

“什麼意思?”孔佑真的專業是古物鑑定,中醫的書自然也是讀過的。

古川所說的小腹轉衝尾閭她也聽過,可是合起來具體說些什麼就又不甚了了。

“就是放屁的意思。”

孔佑真一甩手,罵道:“流氓。”轉身就走。

留下古川怔然獨立。

“哥,那個古川欺人太甚!你可要為我出氣啊!你”陳夕在陳晨面前哭訴。

他一回到陳家後,就找到陳晨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他知道哥哥最近好像抱上了一個厲害人物的大腿,做起事來很有底氣。

陳晨卻喜道:“你說古川去鎮海商行揀漏?”

“是——是啊。”陳夕不懂陳晨高興個什麼勁兒。

“哈哈,鎮海商行,鎮海商行,那地方盡出些幾百幾千的白菜古玩,古川啊古川,你居然也有今天!”陳晨此時才算徹底放下心來,看來古川沒有什麼後招了,走投無路,只能去鎮海商行這種等級的地方去揀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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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夕不好再慫恿哥哥去做些什麼,只能在一旁陪笑。

“就看他蹦達好了,二十萬而已,他要再揀漏揀多少次才能把那損失掉的幾百萬賺回來!”陳晨吩咐道,他現在可不捨得輕易就把古川給壓得永無翻身,那樣豈非少了很多樂趣。

小陳古玩商行中,陳千強不是他最忌憚的人,或是說只是他以前最忌憚的人,現在古川才是小陳古玩商行的主心骨。只要打垮了古川,那商行自然就是自己的了。

京北博物館,三樓實驗室內。

兩個穿著白大褂的人站在玻璃窗內。

孔佑真從顯微鏡上抬起頭來:“纖維的肌理走向,應是黃麻材質。不過染血的布料明顯和周邊的不同。”

孔佑真在鍵盤上按了幾下,電腦屏幕裡跳出兩副並列的灰度圖畫。

“你看,左邊的這個是我們的布料,右邊的這個純粹的黃麻纖維,左邊的多出許多雜物,放大以後都是人體毛髮之類的組織,所以這塊麻布不是用來盛放東西的,而是裹住身體的。”

“那就是說這個還真的就是裹腳布了?”古川雖然帶著口罩,但還是下意識地捂住了鼻子,這現世報可來得真快。昨天才忽悠了陳夕喝下夜壺尿,今天自己就聞到了裹腳布的臭味。

“這布可是雍正年間,而且是皇室制式,雍正素來厭惡纏足惡習,勒令宮中女人不得纏足,而且滿族人未入關前,在馬背上長大,女人向來都是天足。”

“哦?”古川放下捂著鼻子的手。

“這是一塊裹屍布。這上面的赭紅是屍油。”

古川險些嘔了出來,胃裡一陣噁心。

孔佑真的面罩極大,只露出她的兩隻大眼,眨呀眨地看著作勢欲吐的古川,滿是笑意。

“屍油的成分是各種甘油脂,再加上長鏈碳烴的脂類,再加上這個布的黃麻結構,所以才能儲存這麼久,實際上它已經轉換成了類似柴油的物質。”

孔佑真的這次實驗結果還是沒能解釋這布上的驚人靈氣是來自何處。

古川在信奉科學的孔佑真前當然不會自討沒趣地主動談起什麼“靈氣”,“白光”之類的東西,只能揣測這純粹的靈氣是和那屍體有關。

“不過這些也只是我的猜測,還需要進一步的實驗才能確定。這些實驗需要少量的樣品,你看能不能剪下一點……”

孔佑真徵詢古川的意見。

“多大?”

“1cm1cm。”

“好,只是不能剪中心區域。”古川提醒道。

“知道。”

孔佑真拿來專門擷取布料用品的剪刀,按照鐳射指示畫出的方框穩穩裁下一個小方塊。

然後將這個小方塊投進燒杯內,傾入消化液。

“好了,至少要浸泡半個小時,我們現在先去看看那個木盒氣解的怎麼樣了。”

孔佑真一進了實驗室,整個人的氣場就格外的強大起來,古川跟著孔佑真連穿了幾道負壓門,來到了之前樸老頭帶他們來過的那個實驗室。

紫檀木盒的四周都用一層灰白的泥狀物質封住,裡面傳來輕微的呵噠聲,彷彿有一個小小的手錶封存在裡面。

“那是——”古川看那層泥不像是木灰。

“特種石膏。氣解之法的最優環境條件是在全封閉下進行,木灰的封存效果不好,即便要用,也要混合蜂蜜、茄秸、硫黃,再用古法處理才能起到作用。時間緊迫,我就直接用特種石膏替代了。效果更好,只是——”

“只是什麼?”

“毒性比較大,所以不能用手直接觸控,還有開盒的時候處理去毒的處理步驟比較繁瑣。其他的就沒什麼了。”

“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古川聽著盒中喀噠的聲音,問道。

“氣解有三個階段,就像核爆的鏈式反應,在最後一個階段,新生成的氣體會再和之前殘存的反應物反應,放出高熱,氣體會急劇膨脹,充斥在木鎖結構中,擠開木鎖。現在還只是第二個階段。”

“還要多久?”

“不知道。”孔佑真老實的承認,“沒有裡面木盒的結構,木鎖的空間體積也是估算出來的,大概要到明天才行。”

古川還要發問,這時玻璃窗上突然響起了波波的輕響。

古川往窗外看去,看到景青青站在窗外衝他揮手。

“你怎麼來了?”古川出來後,看到景青青手裡拿了一個金缽,金漆有些剝落,看來有些年頭。

“還不是為了我爸,那次的珊瑚鐵胎宋瓷是贗品,讓他傷心了好幾天,一直呆在房間裡不肯出來,沒辦法,我只好向我媽要了點錢給他買個金缽玩嘍。”

古川雖未見過景青青的爸爸,可是聽她這麼一說,一個老頑童的形象就跳了出來。

“你來這裡幹什麼?還有那個不是孔工嗎?”

“對,我們合作研究一個東西。”

“就是那個紫檀木盒吧,傳說中的貢庫的藏寶圖?!”景青青兩眼發光,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你也是想要找到那個貢庫?那——我醜話說到前面,要不是我帶你來京北博物館,你可沒這機會呢!所以——”

“所以怎樣?”古川不懂景青青在說什麼。

“自然是見者有份啊!找到了貢庫,我也不貪心,只要給我一成就行了。”景青青大方道。

古川哭笑不得,“這貢庫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你這手可伸得太長了吧。”

景青青不以為意道:“這叫提前投資,知道不?”

“好了,我先走了,要是這東西送晚了,我爸又要叫起來。”景青青提著金缽離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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