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家見有身份的客人被接進府,明長儒獨自站在吹鼓手前,連忙走上前稟報:“老爺,昨晚在野地裡遇到的客人,到了。”

明長儒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隨意地揮揮手道:“來了就進去吧,婚禮就要開始了。”

劉管家點頭哈腰地答了聲“是”。小跑著來到陳芷茹面前,“請吧。”他邊說邊往院子裡走,陳芷茹與丁小蝶繼續跟在他後面飄浮進去。

一進院門,陳芷茹幾乎被院子裡濃郁的香氣燻暈過去。那香味就象是無數瓶各種味道的劣質香水一齊潑灑在院子裡,俗豔得象芙蓉姐姐,巨大的殺傷力不是普通人能夠抵禦的。然而院內的人表現得十分泰然自如,相熟的人聚在一堆聊天。如果說一個女人製造出來的噪音相當於五百只鴨子,滿院男男女女的歡聲笑語讓這裡象一個巨大的鴨子養殖場,聲震九天。

劉管家進了院子就象魚入了水,一轉眼便沒了蹤影。只剩下陳芷茹和丁小蝶高高浮在眾人頭頂,眾人視而不見的繼續聊天。看著腳下的人群,陳芷茹忽然想到自己現在這個處境和以前聽過的一則相聲裡的‘掛票’有著異曲同工的妙。

陳芷茹禁不住一陣苦笑,扭臉看向丁小蝶。只見丁小蝶煞白著一張臉,難受的樣子象是隨時會吐出來。不由得擔心地問道:“你怎麼了,小蝶?哪不舒服?”

丁小蝶勉強自己向陳芷茹笑笑,道:“沒什麼,就是這院子裡太香了,有點受不了。”

這件事,陳芷茹自己也是無可奈何,安慰丁小蝶道:“你忍一忍,人的鼻子適應力很強,多忍一下很快便能適應了。”

丁小蝶點點頭。

陳芷茹忽然笑道:“你要實在忍不住就吐出來吧,對準你下面那個光頭,長得就象個壞人似的,我早看他不順眼了。”

丁小蝶不由一笑,難受的感覺減輕了許多。向陳芷茹感激地笑道:“謝謝姐姐。可是為什麼他們好象看不到我們?我們就這樣浮在他們頭頂,他們也不知道躲避一下?被女人踩在腳下,犯忌諱呀。”

嗯?陳芷茹一怔,她只想到最好沒人注意到自己,才能找機會逃走,正如丁小蝶所說,她們兩個這麼驚世駭俗的行為居然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是她們被那位沒露面的新娘弄的法術隱了身,還是那位新娘總是這樣強迫別人來參加她的婚禮,眾人對此早習以為常?不過,不管是哪種情況,對陳芷茹她倆來說,也並沒有太多的影響,她苦笑地向丁小蝶小聲說道:“靜觀其變吧,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辦呢?”

陳芷茹的話讓丁小蝶不由翻起了白眼,兩人正說著,院子裡突然響起喇叭高昂的曲調,效果類似於陳芷茹自己世界裡的結婚進行曲,提醒眾人婚禮即將開始,於是院子裡的人蜂擁到大堂內。陳芷茹與丁小蝶也一起飄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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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裡的佈置和古裝片裡的場景有些近似。迎面牆上掛著代表富壽的巨幅牡丹圖,畫左右是陳芷茹看不懂內容的狂草對聯。下面的桌案上擺著天,地牌位,兩旁點著巨大的白色蠟燭。兩根蠟燭雖然具大,並不足以照亮碩大的禮堂,反而給大堂增加了懵懵鬼氣。

兩旁坐著明長儒夫婦。兩人雖穿得一身紅,臉上卻沒有半點喜色,肅穆得如同廟裡的泥塑菩薩。他們的下首坐著村裡有權有勢的頭面人物,這些人的身上,衣物雖光鮮,臉上的表情也黑臭得很。再往下便是衣著寒酸的站著的人群,一個個全是不耐煩的樣子。

喜樂繼續進行,喜婆丫環攙著兩位新人出來。昏暗的光線下,根本看不到兩位新人的臉。只見新郎頭戴紅巾,穿紅色喜袍,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紅色緞帶。在司儀唱起的喜調恭詞中,喜婆將緞帶的另一頭交給蓋著紅色蓋頭的新娘手中。

隨後,司儀高聲叫道:“一拜天地。”

兩人面向天,地牌位木然相對。

“二拜高堂。”

兩人轉身,面向明長儒夫婦木然聳立。

“夫妻對拜。”

兩人面對面站著,陳芷茹這次看清了,兩人居然是很文明地略點了點頭,便算完禮。

“這樣就算完了?我還以為要跪倒磕頭呢。”陳芷茹小聲說道。

“是要跪下來磕頭的,他們怎麼這麼簡單?”想到以前參加過的婚禮情形,丁小蝶同樣疑惑不解,小聲地答道。

此時新郎已挑落新娘的大紅蓋頭,兩人展示一般面向大家站著,參加婚禮的人頓時炸了鍋似的七嘴八舌地稱讚起新娘來。

“天啊,天下居然有這麼漂亮的女子,就象畫上的仙女一樣,能娶到這樣的女子,村長家真是上輩子燒高香了。”

“我聽說,新娘子賢良淑德,為人又熱心,咱們這十里八村,哪一戶人家不知道新娘子的賢名。提親的隊伍從她家門口排到二十裡外去,只有咱們村長家有福,把她娶回來。”

“哎呀,我看新娘子不光長得漂亮,而且一臉的旺夫相。這麼大富大貴的命,不光是旺村長家,我們整個村子也都能沾上光。新娘子能嫁到我們村子來,不光是村長家的福氣,也是我們大家的福氣啊!”

“是啊,是啊。”

本該是熱熱鬧鬧的馬屁話,眾人說起來卻是一臉木然,不但語氣語調冷得象冰,臉上更是沒有一絲笑意,有的人的臉上甚至還流露厭惡恐懼的表情。一冷一熱的巨大反應更顯怪異。

陳芷茹根本沒有注意到村民們的怪異表現,她呆呆看著新郎新娘,雪白的臉蛋上兩團豔紅,如墨的眼睛,大紅色的小嘴,從上到下嶄新的喜服,所有的這一切是用紙扎出來形狀,再在紙上畫出來的。這根本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個用紙紮成的真人大小的童男童女。難怪他們並不下跪磕頭,想必剛才兩人的微微點頭,是身旁喜婆操縱的結果吧。

“夠,了,你,們,都,下,去,吧。”一個平板如機械般的聲音突然在大堂內響起。

聽到這聲吩咐,眾人明顯松了一口氣,象廁所裡的蒼蠅聽到食堂開飯的鐘聲,‘轟’的一下,禮堂裡所有人連明長儒夫妻也退了出去。碩大的禮堂裡只有兩個傻站著的紙人和仍浮在空中的陳芷茹與丁小蝶。

沉悶的寂靜裡,陳芷茹聽見一聲快過一聲‘撲通’‘撲通’的聲音。

“姐姐,我好怕。”丁小蝶的哭聲適時地響起,她如失重中的太空人一樣移過來,縮排陳芷茹懷裡。陳芷茹暗暗籲了口氣,如果沒有丁小蝶這一哭,也許陳芷茹會被自己的害怕情緒逼瘋吧。但是現在,陳芷茹想到自己不是一個人,為了丁小蝶她必須努力地撐在前面。

陳芷茹抱著丁小蝶謹惕地打量周圍,注意力始終沒有放在那對紙人身上。在她看來,願意被稱為新娘的一定是女性,不管是由人變成的鬼,還是野獸進化的妖,只要是女***美的心性是一樣的,雖然這對紙人扎得還算精緻,但不會有哪個女性會甘心附身其上,所以紙人是吸引人注意的障眼法,那妖孽一定躲在屋子裡的某個地方,伺機而動。

“你,在,看,什,麼?”紙紮的新娘升到空中,顫顫悠悠向陳芷茹飄了過來。

“啊!”丁小蝶驚恐地放聲大叫,更加使勁地往陳芷茹懷裡轉,恨不能融入陳芷茹的身子裡。

“不要過來!”陳芷茹看著越飄越近的紙人大叫,“你這該死的怪物,有什麼目的,你就出來啊,用這麼個破紙人嚇唬小孩子做什麼?”

“破,紙,人?你,不,相,信,這,就,是,我,麼?”紙人飄到陳芷茹的面前,擋住陳芷茹四下搜尋的視線,問道。

“你?”單薄的一捅就破的紙人實在不能引起陳芷茹的敬畏,如果手邊有個打火機就好了,她惡毒地想著,不由問道:“就是你,一個紙人,讓一村子數百號人陪著玩這無聊的結婚遊戲,玩了三個月?”

“無,聊,的,結,婚,遊,戲?”雖然紙新娘的聲音仍然是平板得沒有絲毫起伏,但陳芷茹想,她應該還是生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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