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奇, 這裡面有什麼是你不想讓看到的。”

白無良拿起這本日記,在他要翻開的那一剎那,那虛弱的聲音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力氣, 竭斯底裡道:“白無良!你翻開你會悔的!!!”

像白無良手裡拿著的是什麼潘多拉魔盒一樣。

“你會不得好死!”那聲音充滿惡毒和陰冷地咒罵道:“會在悔恨莫及中死去,像個垃圾那樣消失在這個世上!!!”

任由這聲音瘋狂辱罵詛咒著, 白無良是翻開這本日記。

他看到日記平平無奇的一頁:

“爸現在瘦得和皮包骨一樣, 看到照顧他,他和說委屈。出房間一下子哭,知道爸這是怕潔癖犯嫌他髒。可是現在哪裡來的什麼潔癖, 願意一輩子給爸端屎端『尿』,只要他能繼續活著”

沒什麼特別的。

白無良每一頁都認真瀏覽過去,抱著閱讀理解的態度, 生怕他自己漏掉什麼重要線索,剛才在他腦海裡不斷叫囂著的聲音此刻格外安靜。

他一頁一頁看過去, 終看到父親一次知道他也得癌的日記:

“當知道這個訊息時, 一陣晴天霹靂, 眼前的世界真的開始天旋地轉。為什麼阿良也會得這種病?而這個不稱職的父親, 居然直到今天才發現對不起阿良, 在他那麼一點大的時候, 嫌他吵, 嫌他髒,把他丟給爸照顧,常年不家, 不管他吃喝, 害得他們爺孫最都得這種病,但凡多關心他們一點”

白無良看到這裡,他的目光停頓一下。

他繼續朝下看, 他看到那行字有幾個格外模糊,似乎是字跡被淚水暈開。

白無良平靜地繼續朝下翻,他沒有去看那個男人通篇的悔恨,暫且不提這是現實中有的日記,是卡牌遊戲捏造的日記,算這是真的,那個名為父親的人沒有當面和他說這話,只是在日記裡不斷抒發的懦弱感情,他不想接受。

日記一頁一頁朝翻,終翻到中間,很特殊的日子,是他進入卡牌遊戲的那一天。

那一天對白無良來說是他整個人生的轉折點,他躺在床上拿起手機,為轉移注意力隨便點開手機上的一款遊戲,從此改變自己的一生。

可是白無良卻看到這一天,屬父親的日記本上寫著:“他死。”

“開啟房門,在床上看到他的屍體。”

白無良眨一下眼,他記得當時自己突然進入卡牌遊戲,遊戲整整七天對他來說都格外煎熬。

卡牌世界裡的七天對現實來說只是一瞬,等他出遊戲,他在現實世界昏睡很長一段時間,身體以醫學奇蹟都無法解釋的速度在自愈。

再當他一覺睡醒。

他得知爺爺、父母,一家三口全部去世的訊息。

爺爺的身體一直不太好,突然逝世也許是老人家的身體確實撐不住。

而他的父母雙雙跳樓身亡,這也可以理解,這年為治爺爺的病已經讓他的父母筋疲力盡,好不容易等白無良長大可以工作,家裡新的頂樑柱又病倒,哪怕母親又有身孕,再花十幾年養大一個孩子也是巨大的壓力,更別說欠下的那債沒。

在他從病榻上站起來時,他的至親躺進棺材裡。

白無良的人生從那一天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往上走,現實世界裡無比失敗的他在卡牌世界如魚得水,他在個副本救下一個有錢人,他在那個副本中又用一點小手段讓對方對他感激涕零,出副本,那個人傻錢多的人幫他完所有債,送他一套房子。

原本因為欠債對他們家避之不及的親戚一個個都像聞到味道的蒼蠅那樣湊過來,親親熱熱叫他“友良”,希望他能支援一下親人。

曾經他的父母帶著他去哀求過那親戚,那親戚也哭著說自己沒有錢,是白無良戴上白手套,握住親戚的手,愁苦道:“大伯,窮得只剩這套市中心的獨棟別墅,每個月維護一棟別墅的費用要”

看著那親戚臉上『露』出吃蒼蠅一樣的表情,白無良也將自己碰過他們的手套扔在垃圾桶裡。

他給自己改一個新名字,白無良。

他很喜歡這個名字。

他想,過去十幾年的良心已經病死。

他在卡牌世界裡做很多事情,他藉助眼鏡的力量,總是一眼能分辨出誰是垃圾,誰是璞玉,他做的最成功的一項投資是從垃圾堆裡撿到姜眠眠。

那個一開始瘋瘋癲癲的『毛』丫,卻是那時的他看到的最有潛力的玩家。

很難想象那麼瘦小、眼下黑眼圈重得要命,和瘋狗一樣的『毛』丫會有什麼潛力,不過他很相信眼鏡,他像一位紳士走向那個狼狽的少女,將戴著白手套的手伸到對方面前,含問道:“小丫,要和成為搭檔嗎?”

少女冷冰冰看他一眼,毫不猶豫地轉身走掉。

像刺蝟一樣。

來他特地在對方身處險境時再一次伸出援手,那個為活下來的少女不情不願握住他的手。

他們目相對,少女是警惕的模樣。

他想,真討人厭的一個『毛』丫。

再來,姜眠眠展現自己驚人的『射』擊天賦,他發現這個世界上或許再沒有比姜眠眠更適合他的搭檔,為利益,為活下去,他在這個少女身上投入太多太多,沉沒成本太高,以至他無法輕易放棄對方。

他們這麼一個一個副本地走下去,一步一步並肩作戰著走到今天。

白無良難得恍惚一下,即使是現在再過看之前,他也從未對自己做過的事感到悔,一樁樁一件件,都遵循著他的本心——雖然他的良心早病死。

所以那個聲音為什麼要說他註定會在悔恨莫及中死去?

人總是會死的,他曾經差點要死,是卡牌遊戲給他活下來的機會,從那一天開始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偷來的時光。

他擁有健壯的體魄、用不完的錢,甚至有一個能夠完全託付背的隊友。

他這麼想著,翻一頁日記,看到上面寫著:“他來!他來!一定是他來!!!”

這應該是卡牌世界裡白家的背景吧。

白無良平靜地看著上面寫:“阿璃告訴,她今天一個人在家裡疊衣服,衣服疊到一半出去做飯——”

大腦刺痛一下,這種刺痛很熟悉,一如剛才眼鏡鬼幫他想到過去時,他感受到那種疼痛。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在他的腦海中浮現,那個人有著和他一模一樣的長相,戴著一個單片眼鏡,在母親離開房間,他的臉上『露』出一個充滿嘲弄和惡意的,他這樣著用白無良習慣的手法疊衣物。

這是什麼?

不是日記嗎?為什麼他的腦海中會浮現出如此生的畫面?生到

像現實中真的發生過那樣。

“一開始不相信阿璃的話,以為她在跟開玩。可是今晚等把他的東西通通丟掉”

那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東西嘻嘻將那整整齊齊打包好的黑『色』垃圾袋重新拎家,白父白母的臉上流『露』出恐懼和慌張,站在他們面前的“白無良”得前仰合,樂不可支。

白無良安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突然想起當他從病榻上起來時,他看到家裡擺滿垃圾袋,袋子一開啟,裡面都裝滿他的東西。

他繼續朝下翻,上面寫著:“快要瘋,今天吃晚飯,明明只拿三副碗筷,再去廚房和阿璃一起端菜時,突然到爸的聲音,和阿璃急急忙忙出來,結果發現桌子上多副碗筷”

隨著這行文字,腦海中再一次出現相應的畫面。

“白無良”坐在他的空碗前,嘻嘻看著呆呆的老人。

瘦得和皮包骨一樣的爺爺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什麼東西,他渾濁如死魚眼的雙眼盯著那副空碗筷,和驚恐萬分的白父白母不同,這位老人的眼裡並沒有多少懼意,清澈的淚水從他的眼裡流出,他顫巍巍道:“乖孫,來,來爺爺這兒。”

白無良僵在原地。

他的思緒凝固住,只剩下這位慈祥老的呼喚。

“幫你虛構電影一樣的畫面,讓你再看到你爺爺,開心嗎?”那聲音突然道。

刺痛感不斷在大腦皮層上蔓延,白無良沒有理會那聲音,他只是怔怔地看著烙印在他腦海中的老人,這位老人一手將他帶大,給他全部的溫暖。

老年人不拍照,留下的最一張照片,是他提前去拍好的遺照。

鮮血從受傷的左眼滴落,淚水卻從完好的右眼流淌而出。

白無良的視野變得模糊不清,他顫抖著手飛快地再次翻頁,一頁又一頁,潦草的文字記載一個又一個過往:

“和阿璃想帶爸一起去醫院看病,爸說他不去,去見不到他的乖孫。”

“今天和爸吵架,吵完悔,不該對他發脾氣,可是爸,爸也太糊塗,家裡只有三個人,爸怎麼非要擺個人的碗筷?!”

“風鈴掛滿房間,爸每天都在對風鈴自言自語,爸瘋。”

“爸死,早該預料到的,他今天難得這麼有精神,臉上帶著,問他怎麼,他說,他要去陪他的乖孫。”

一幕幕畫面從他的腦海中浮現,那從小到大最愛他的老人,用虛弱的身體走向鬼怪,顫聲喚道:“乖孫,來,來爺爺這兒。”

血痕和淚痕交錯的白無良顫抖一下肩膀,他抓著這本小小的日記本,嘴裡發出一聲怪異的聲。

難到猶如烏鴉在葬禮上叫喚。

白無良用這寫滿文字的日記本覆在他的臉上,他伸手捂住日記,那怪異的聲化為刺耳的哭聲。

他哭得那樣傷心,比在爺爺葬禮上時要傷心。

因為他終知道,害死爺爺的並不是病魔,而是他撿來的惡魔。

“白無良,你冷靜一點。”那腦海裡的聲音難得沒再陰陽怪氣,甚至有點緊張:“在現實裡沒有對你的家人做什麼,這都是遊戲虛構的日記,你千萬不要衝”

白無良不斷震顫的肩膀停下來,日記本仍然覆蓋在他的臉上,沒有人看得清他現在的表情是什麼。

“閒著沒事幹什麼要傷害你的家人?白無良,你不要被遊戲的設定『迷』『惑』,是你最大的助力,對你這麼好,一直保護你,你如果與反目成仇,你會死在這個遊戲裡,這是針對你的殺局啊!”是如此情深意重地勸誡道。

“你說得對。”白無良輕聲道,他放下蓋在臉上的日記本,他的臉都是血水,模糊他的神情。

那聲音松一口氣,白無良說:“確實會在悔恨莫及中死去。”

“你也會。”

黃『色』的符籙被他毅然決然塞入口中,兩道慘叫聲同時響起———

房屋裡的白父白母推開房門,們興奮地探出顱,盯著驟然虛弱的怪物兒子。

姜眠眠坐在燒烤攤前,她和老一起吃著烤魚。

突然間,一根魚刺卡在姜眠眠的喉嚨,姜眠眠停止咀嚼,她往嘴裡塞一個烤面包片,努力將魚刺咽下去。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她的喉瀰漫,姜眠眠皺起眉,一種不祥的預感像這根魚刺一樣卡在她的心上,她看到自己的手機亮一下,一條來自白無良的訊息發過來。

姜眠眠立刻拿起手機,上面顯示的是之前白無良發過一次的做客準則檔案。

【親愛的隊友們,歡迎你們來家做客

1請不要和的父母發生任主交流

9如果你進入房門,發現房門變成藍『色』】

沒什麼特別的,手抖又發一遍嗎?

姜眠眠正準備關掉檔案,她突然發現檔案底部新加一條之前沒有的規則:

【10不要相信的話,是這個家裡最的垃圾。】

什麼?!

姜眠眠驟然睜大眼睛,她給白無良發一個問號,卻沒有得到白無良的復,她完全坐不住,姜眠眠焦急地看向在慢悠悠吃魚的老,“道長!的朋友他——”

“這是他的因果,他人胡『亂』介入反而不妙,而且因果反噬”老看著姜眠眠,他嘆口氣,似乎嘴裡的烤魚都不香。

姜眠眠問:“如果一定要去呢?道長您能給什麼指點嗎?”

“如果你堅持的話,找到他下樓往東走三公里,最高的那幢樓是你要去的地方。”老說完又嘆一口氣。

“多謝道長指點!!!”姜眠眠揹著電鋸,她騎上一臺小電驢,嘴裡吃的烤魚油都沒有擦乾淨,像一陣小旋風一樣往白無良的住所趕。

晚風將她額前的小碎發不斷朝吹,姜眠眠的眼睛瞪得大大,眼裡全部都是紅血絲。

白無良,你這個傢伙一定要撐住!

姜眠眠將電車的速度開到最快,風把她的衣服吹得鼓鼓,宛如一隻不斷撲騰著翅膀的小鳥,可是她嫌這速度太慢,快一點,再快一點!

那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濃得讓她快要無法冷靜思考。

白無良一定是出事!那麼愛乾淨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把自己比作垃圾?!

十分鐘不到,姜眠眠衝到白無良的樓下,她揹著電鋸,舉著槍,快速衝進電梯裡。

在按下樓層數時,她的心臟再一次抽疼。

冥冥之中那種不祥的預感讓她甚至突然不想這麼快趕到。

電梯門上倒映出姜眠眠模模糊糊的身形輪廓,她呆呆站在電梯間,揹著電鋸,拿著槍,她生一張很秀氣也很顯小的臉,像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

在電梯門緩緩開啟時,她的腦海中無端蹦出和白無良的過去。

他們一起經歷過一個末日喪屍副本,白無良帶著她衝進一個軍火庫,幫她搶到她想要的槍械,再帶著她一起離開。

周都是喪屍,白無良看到她的打扮,突然一下。

她不爽地盯著白無良,用眼神問他什麼。

那個總是得很討人厭的傢伙告訴她:“姜眠眠,你過一個故事嗎?”

“賣核彈的小女孩。”

“從前有個小女孩在大冬天賣核彈,沒人買她的核彈,是小女孩點燃一個核彈,讓所有人都見到她的『奶』『奶』。”

“你總讓想到這個故事的小女孩。”白無良對她一本正經道。

電梯門徹底開啟,姜眠眠站在樓道口,與爬出家門渾身是血的白無良的對視。

她從沒見過白無良如此狼狽的樣子,這種狼狽不光是外表,似乎對方的內心也跟著一片狼籍,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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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注視下,白無良吃力地抬起,鮮血從他的唇角流出,他用僅存的右眼怔怔地望著她,“姜眠眠,你記得,和你說過的那個故事嗎?”

記憶中的少女完童話故事改編的話,她硬邦邦道:“再多嘴,現在送你去見你『奶』『奶』。

白無良說出和當初一模一樣的話:“送去見的爺爺吧。”

更多的血從他的口中噴出來,他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他身的怪物父母像盯著僵死獵物的禿鷲,對白無良虎視眈眈。

姜眠眠死死盯著白無良,像是不敢相信白無良怎麼可以說出這麼不負責任的話。

——“如果有一天,真的快死,你乾脆一槍結吧,這樣死得痛快,不用遭臨死前最一通罪。”

——“你在講什麼鬼話?卡牌遊戲不允許自相殘殺。”

——“那把槍給。”

姜眠眠面無表情地舉起手中的雙槍,她將槍口對準那兩個怪物。

她牢記著白無良寫出的做客準則,沒有和怪物對視,只是盯著們的腳。

“白無良,你給爬過來!”她氣勢洶洶地喊道。

白無良沒有,他虛弱地倒在地上,手中握著的鏡片出現一道裂痕,鮮血和力量一起從他的身體裡流逝。

是姜眠眠紅著眼,她舉著槍一步一步走向地上猶如死狗一樣的白無良,每走一步都在與那兩個怪物對峙。

她表現得如此兇悍,那兩個怪物似乎在忌憚什麼,沒有撲上去和姜眠眠爭奪白無良。

姜眠眠把電鋸扔下,背起沉甸甸的白無良。

一米九的成年男子比一個電鋸要重得多,姜眠眠甚至都不能把白無良背得兩腳離地,她咬緊牙關背起死狗一樣的隊友。

像在他們相遇的那個副本,白無良從一片屍山血海中背起她。

“把放下吧。”男人虛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喊你來,是想讓你撿一下卡牌的,活不,身上的卡牌你拿去吧,有s卡,不能浪費”

“閉嘴!!!”她猛然喊道,聲音帶上一點哭腔,是想再說什麼的白無良閉上嘴,鮮血從他已經閉上的唇中流出來。

“朝那個很厲害的npc問救你的方法,你不會死的!”姜眠眠大聲道。

白無良抽搐一下,他的嘴張開,吐出一大口血,溫熱的血淋在姜眠眠的身上,姜眠眠很生氣道:“閉嘴!!!”

白無良完好的右眼有睜不開,他輕聲道:“已經晚上。”

傍晚的天空沒有什麼光亮,一株株樹木在夜『色』中像是一道道鬼影,姜眠眠揹著白無良走在寂靜無人的道路上,慘白的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已經晚上。

卡牌世界最危險的時間是晚上,來到a級副本這三天,從沒有玩家在晚上行過。

“別管。”白無良的聲音很輕,宛如夢囈:“不想活,誰也救不。”

姜眠眠的腳步一頓,她現在的表情已經冷靜下來,她對奄奄一息的白無良道:“感覺有怪物盯著。”

“即使把你拋下,那怪物是會跟著。”姜眠眠認真道:“別這麼快死,你得幫找到的位置。”

眼睛快要完全合上的白無良到這番話,他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向周黑漆漆的環境,“現在已經提供不精確的位置。”

姜眠眠將白無良放在她的小電驢上,她騎上車,“那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要開車,背沒長眼睛。”

“好。”

晚上的風很冷,姜眠眠騎著小電驢,她被風吹得鼻紅紅,冷得一直在吸鼻子。

三公里的路,姜眠眠騎十幾分鍾是沒走到。

鬼打牆。

她停下車,正在猶豫要往哪裡開的時候,像屍體一樣靠在她身上的白無良氣若游絲道:“朝左走。”

姜眠眠毫不猶豫按白無良給的方向行駛。

她沒有去問白無良是怎麼知道的,她知道厲害的白無良總有一套不為人知的方法。

一直以來,她都在按白無良給的方向走。

白無良為她準備一套她適合的進階方案,幫她蒐集稀有的卡牌,告訴她要和什麼人交好,告訴她要怎麼報仇,在現實世界中,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將她的繼父送進精神病院。

可是白無良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如果有一天白無良不想活下去,她該怎麼做。

小電驢朝左開一段距離,姜眠眠看到更多的路燈,眼前所能看到的最高建築,是一家醫院。

醫院?

這是道長告訴她的地方嗎?

姜眠眠愣一下,她沒有懷疑白無良指錯路,她只是沒想到道長給的方法如此科學。

也如此兇險。

a級副本,晚上,醫院。

“自己可以掛號的。”白無良虛弱道。

姜眠眠這次甚至懶得和白無良說閉嘴,她板著臉把白無良從小電驢上背下來,神情凝重地朝黑夜中的醫院走去。

她沒有去叫其他玩家幫忙,這一次的事情過危險,九死一生,如果重傷的人不是白無良,她絕對不會這個時間去這個地點。

姜眠眠深吸一口氣,她揹著白無良走進陰冷昏暗的醫院。

這間醫院的燈很奇怪,不僅不亮,泛著青光,晚間醫院的人三三兩兩,姜眠眠朝掛號的視窗走去,視窗前有幾個人排隊站著。

那人的背影很僵硬,走路時步伐遲緩,通常來說,在掛號時都會和工作人員有一交談聲,但這個隊伍最前面悄無聲息。

姜眠眠不聲『色』朝前面打量,她只能看到青白『色』的手從小視窗伸出來。

推車移的聲音在大廳響起,姜眠眠轉過,看見一個護士在推著一個蓋著白布的車,看樣子應該是要屍體推往太平間。

也許是突然有風吹過來,那蓋著屍體的白布輕飄飄揚起一部分,姜眠眠的瞳孔緊縮,她看到白布的屍體自己在張嘴吹氣!

那屍體將蓋屍布吹開。

似乎察覺到姜眠眠的視線,躺在推車上的屍體突然睜開雙眼,直勾勾盯向姜眠眠這邊。

姜眠眠屏住呼吸,渾身緊繃。

她揹著的白無良抬起,用僅存的一隻眼睛和推車上的屍體對視。

那屍體『露』出一個詭異的,著轉顱,自己伸出手將吹開的白布往臉上拉。

拉得幅度過大,遮住臉,卻『露』出兩隻赤/『裸』的雙腳。

有醫院會在太平間屍體的腳上綁紅繩,姜眠眠看到那雙腳上沒什麼也沒有。

護士推著屍體朝前走,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格外僵硬。

姜眠眠看到護士的腳踝上綁著一根紅繩

肩傳來一陣重量。

是支撐不住的白無良倒在她的肩上傳來的重量。

現在丟下白無良走,她或許可以全身而退。

姜眠眠揹著白無良走向掛號的視窗。

隔著玻璃,她對上裡面穿著白『色』衣服,皮膚青白的工作人員。

“簽下你的名字。”工作人員一字一頓道。

名字代表很多東西,有時候不僅僅是那麼簡單的幾個方塊字。

姜眠眠看一眼,那是一張空白的紙條,似乎沒什麼特別的,她安靜一下,拿起筆,一筆一畫簽上姜眠眠三個字。

在她將名字寫上去,隱約有血一樣的紅『色』在紙面上泛開。

在接下來的過程中,她揹著白無良去急症室,白無良被那看起來像是死人一樣的醫生護士帶進去,姜眠眠也想跟進去時,一個臉『色』蒼白的護士攔住她,護士直直盯著姜眠眠,一字一句道:“很快到你。”

這是什麼意思?

姜眠眠看著那個護士,走廊上青『色』的光灑在護士的臉上,隱約有屍斑浮現出來,姜眠眠近距離和這位東西對視,她感受到一種瘮人的寒意。

她一個人孤零零坐在等待的長椅上,拿出手機發現並沒有訊號。

沒過多久,白無良被推出來。

姜眠眠立刻起身看去,躺在推車上的白無良受傷的眼睛被包紮起來,身上的血跡被擦乾淨,臉『色』仍舊蒼白。

姜眠眠往白無良身邊湊時,那護士並沒有阻攔,姜眠眠伸出手去探一下白無良的鼻息,在她伸出手去碰白無良時,白無良驟然睜開眼,他對著姜眠眠輕輕吹一口氣。

姜眠眠整個人的汗『毛』在這一瞬間都要炸起,她的腦海中浮現出剛才吹氣白布的詭異屍體!

在她的緊張注視下,白無良『露』出一個有點欠揍的。

姜眠眠的這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家屬要陪床嗎?”護士問。

姜眠眠點一下,護士們沉默不語地領著姜眠眠來到一間死寂的病房,她們將白無良搬上去,再齊刷刷安靜離開,從始至終,這一次的醫都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當房門徹底關上時,白無良從床上直挺挺坐起來。

“你現在能自己?”姜眠眠有點驚詫地問,因為剛才白無良像個重病患那樣被護士合力抬上床。

“能做個仰臥起坐。”白無良道。

“那你剛剛”姜眠眠沒有把話說完,白無良猜到她的意思,“能讓別人手,為什麼要自己。”

姜眠眠有點稀奇地看著白無良的狀態,畢竟前不久的白無良是命不久矣的樣子。

“這醫院真不錯啊。”白無良『摸』『摸』自己的身體,他讚歎道:“相當一個復活點,對,來這裡要付出什麼?”

姜眠眠的神情不變,她觀察一下白無良的模樣,發現對方現在似乎確實狀態不錯,她也跟著坐在床上,今天這一趟跑下來,姜眠眠早不剩多少力氣,“之前在道長那裡拿到一個東西,可以來當醫『藥』費。”

她並沒有提自己在掛號口簽下自己名字的事情。

白無良看起來沒怎麼懷疑她,畢竟他們一直是很信任對方的搭檔。

“你直接躺在這張床上休息一下吧。”白無良掀起被子的一角,給姜眠眠騰出一個空位。

姜眠眠確實很累,自從進入這個副本,整整三天她都沒有睡著過,每一天要去各個家庭做客,今天晚上更是揹著白無良來到醫院,高強度的消耗讓她的身體已經瀕臨極限。

姜眠眠連鞋子也沒脫,她直接鑽進被窩裡。

“你看你,髒兮兮的。”她到白無良這麼說,姜眠眠懶得睜眼,“你自己的血,你嫌髒。”

白無良沒有說話。

姜眠眠也沒有說話。

她知道白無良在她旁邊守著,意識到這一點,姜眠眠感覺睏意襲卷而來,那總是在強制清醒的大腦也開始放縱起來,她讓各種零散的思緒在腦海中發生碰撞。

她努力讓自己即使睡覺前也工作一下,隨便想點什麼有用的資訊,有什麼呢?好像沒什麼。

有白無良在身旁守著真好啊。

之前和白無良過副本,他們基本上都能睡在一個房間或相近的房間,只是進這個副本,這個副本是以家為主題,誰也不知道晚上不在自己家睡覺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比如現在,她和白無良都在病房睡覺

那也沒關係,沒受傷的白無良一直很可靠,如果真的發生什麼,白無良也會叫醒她,她必須要趁著現在的寶貴時間多睡一下,不然身體真的撐不住,等會兒要是要逃跑反而會拖腿

那麼多紛雜的思緒從她的腦海中閃過,她漸漸地睡著。

病床上的少女睡顏並不安穩,眉蹙起,似乎夢到什麼不太好的東西。

一隻手伸在她的眉心,白無良輕輕地撫平姜眠眠眉間的褶皺,他坐在病床上,對姜眠眠輕聲道:“笨蛋。”

如果是清醒著的姜眠眠這個時候肯定會格外不爽地看著他,只是對方此刻睡著。

“真是感人的情誼啊。”那聲音在白無良的腦海中響起,這一次,的音量格外微弱。

白無良臉上那一點難得柔軟的情感流『露』在這聲音響起時,消失得一乾淨。

“不要再提她。”白無良在內心冷漠道。

“好好好,不提,們不要傷合作的和氣。”那聲音忍辱負重道:“這一次夠有誠意吧?”

“教你撕毀能剝去姜眠眠『性』命的契約。”

“借你力量,讓你現在可以有一戰之力。”

“既然現在們的敵人都是一樣的,們一致對敵,不要再內耗。”

白無良靜靜地坐在病床上,這個眼鏡鬼說話。

“唉,選擇你是賠得血本無歸,現在連自己寄生的眼鏡都碎得不能用。”那聲音的語調突然變得詭異,發出嘻嘻的聲:“來。”

在說出這句話時,白無良抬起眼,朝著房門的玻璃小床看去。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黝黑男人將臉貼在玻璃窗上。

白無良緩緩將口袋裡破碎的單片眼鏡取出來,他拆下繃帶,將破碎的鏡片放在空洞的眼眶前。

——“感覺有怪物盯著。”

——“即使把你拋下,那怪物是會跟著。”

——“別這麼快死,你得幫找到的位置。”

在少女說出那一番目的是為鼓勵他活下去的話時,他腦海中的鬼也開口說話,用充滿煽『性』的聲音對他說:“白無良,們合作吧,有辦法徹底解決掉跟著那個『毛』丫的怪物。”

“你知道你為什麼總是看不到那個怪物的位置嗎?因為戴著那副金絲眼鏡。”

“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你想要讓那個怪物死,想要寄生那副眼鏡。”

是他和鬼做一個交易。

他會用自己最的生命和一切為代價,殺死那只戴著金絲眼鏡的怪物。

白無良緩緩站起來,他在離開的那一刻,最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姜眠眠。

然他再無眷戀地轉身離去。

推開房門,走向那只披著人皮的怪物。

“姜眠眠,這是你最恨卻束手無策的人?”一身白的青年拿著單片眼鏡,站在房門前對她道:“嘖,知道。”

“會解決掉他的。”

夢境中的白無良如此自信道。

陽光照在白無良的身上,這個很討人厭的男人是她看到的唯一一片純白。

——“小丫,要和成為搭檔嗎?”

——“不喜歡男人。”

——“好巧,不喜歡人類,嫌髒。”

——“自介紹一下,叫白無良,這是自己取的名字”

——“姜眠眠。”

這也是給自己取的名字,因為從小到大都活在有偷窺目光的家裡,沒有辦法入眠,取這個名字希望能很快入眠。

病床上的姜眠眠翻個身,陽光穿透窗簾,照在她恬靜的睡顏上,這是她在這個副本中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睡得如此安心。

病房門外。

身著血衣的男人靜靜倒在冰冷的地上,他睜著唯一一隻完好的眼睛,用沾染鮮血的手,將一副金絲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樑上。

——“你會不得好死!”

——“會在悔恨莫及中死去,像個垃圾那樣消失在這個世上!!!”

陽光穿透玻璃窗,落在男人渙散的瞳孔上。

他沐浴在光下,乾乾淨淨,充滿幸福地結束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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