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那時候應該還沒有接手生意,他們一家三口也常常出去玩。那時候的母親,不追求名牌,不喜歡攀比,活得很文藝。她會畫畫,她會好幾樣樂器,小時候還想要讓他學,可是他都不感興趣。

每次出去遊玩的時候,母親都會帶著一塊畫板,專心創作她的油畫。他玩一下午,母親畫一下午,父親耐心地在她身後站一下午……然後,他會搗‘亂’地在母親的畫上拍上一個泥掌印,毀了她一下午的心血,母親滿臉心疼,父親便會把不懂事地他揍一頓。

後來父親接手生意,幾個家庭一起做生意,母親也背起了名牌包,再也沒有碰過畫筆,他也被送去國外學習……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於是這段記憶,他早忘了,如今能想起來的,也只是零星的片段。

“……所以,我確定是她。”祁漠勾了勾‘唇’角,笑容有些酸澀,“她變回了當年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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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桑榆聽完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總算是找到你們了!”村長小跑著過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們,樂呵呵地自我介紹,“我是青魚村的村長,也是這個學校的校長,你們想幫助孩子們上學?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不待他們回答,村長已熱情相邀:“來,裡面坐。”

村長辦公室和校長辦公室處於同一間,‘門’口掛著兩塊破舊的‘門’牌,裡面卻收拾得乾淨整齊。

“你們坐吧!”村長親自地端茶泡水,“平時沒什麼人找我的!我今天下午也正好沒課,所以剛剛就去後頭那塊地裡除草了,過兩天還得種莊稼!這樣等到冬天的時候啊,才能……”

“我們是來找人的。”祁漠沒心情聽他說完,在他嘮嗑到地裡的莊稼那一段時,祁漠出聲打斷,開‘門’見山,“那個‘白老師’,不是你們村裡的人吧?”

村長倒水的動作一僵,水壺當即碰翻了茶杯,濺了一地的水。

“白老師……”他悻悻地直起身,目光明顯躲閃著,“你們打聽白老師做什麼?”

“她不叫白清吧?”

“我不曉得你們想說什麼……”村長低喃著往‘門’口走,索‘性’也不招待了,“如果沒事的話,我地裡還有活要忙。”

“慢著!”喬桑榆忍不住叫住他,起身快步擋在他身前,“你們涉嫌非法剝奪他人的自由,是會坐牢的,知道嗎?”

村長顯然是被嚇住了,但下一秒的反應便是暴跳如雷——

“什麼剝奪自由!白老師在這裡是自由的!我們哪裡害過她了?我們所有人都很尊敬她!”他氣得跳腳,但就是一口咬死了不肯說實話,反而倒打一耙,“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你們想要幹嘛?”

眼看著,他就要出去叫人了。

祁漠終於開口,冷聲打斷他的暴躁:“她叫李敏芝,我們才是認識她的人。”他的一句話,瞬間讓村長啞然無聲,然後,祁漠才繼續,“我沒有惡意。”

他只是想帶走自己的母親。

“我……”村長的態度頓時軟了下來,委屈了好一陣,才嘟噥出來,“我們對她也沒有惡意啊!我們全村人統一口徑,也是……也是為了保護她。”

村長嘆了口氣:“白老師是半年前捕魚船帶回來的,她差點淹死,鎮裡的醫生說,腦袋缺氧太久,她什麼也想不起來了。白清這個名字,是她自己取的,說是自己沒有過去,一清二白。她會畫畫,就讓她到這裡當老師了,真的!”

“那保護她又是什麼意思?”祁漠蹙眉。

“我們救下白老師的時候,她身上可是有槍傷的啊!萬一上面追查起來,她自己又沒記憶說不清楚,不是要坐牢嗎?”村長的想法很簡單,索‘性’把白老師說成是自己村裡人,也就沒人會深究了。

就算上頭來人調查,一口咬定也沒事。

“你們是她的什麼人?”頓了頓,村長詢問。

“她是我母親。”

祁漠開口,與此同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白老師”站在外面,一臉愕然……

“你……是我兒子?”

她怔怔地看著祁漠,雙眸中有震驚,有新奇,也有茫然。萬千情緒一閃而過,卻唯獨沒有親切和疼愛,李敏芝望著近在咫尺的“兒子”,只覺得陌生……她真的半點都想不起來!

“是。”祁漠起身,朝她笑笑,掩飾著眼底的歉疚,“我來接你回去。”

“要回去啊?”李敏芝一下子變得侷促起來,手指揪住棉質的長裙,抓出一片褶皺,她緊張地不知道把手放在哪裡才好,“要……要回哪兒?我們家住哪裡?你爸爸呢,怎麼不一起來?家裡還有其他人嗎?我還叫不出你的名字……對不起,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問了一大串的問題,大腦卻還是一片空白。

她曾設想過親人尋來時的情景:雖然不確定自己的家人是什麼身份,但她想,和家人再見面的時候,感覺一定是“熟悉”的,至少有種本能的親切!而不是像現在,她看著祁漠,完全就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除了尷尬,還是尷尬。

祁漠被李敏芝問得啞然。他要如何回答諸如“你爸爸呢”、“家裡還有其他人嗎”此類的問題?李家、祁家……整個家族經歷了一場巨大的變故,他們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也失去了所有的“敵人”。

但是他沒法告訴她聽。

他怎麼能用血腥又殘忍的事實,去填補她空白的記憶?

“對不起啊兒子……”見祁漠不說話,李敏芝越發尷尬地咬住下唇,喃喃低語,以為是自己的過錯,“我知道你很失望,媽媽不是故意忘記你的……”

她竭力想展示自己的母愛,但是在這個小漁村,她和孩子們相處慣了,再面對這樣一個“大孩子”,反而不知所措。她在想,她以前和兒子應該是什麼樣的相處模式?她以前是怎麼疼他的呢?

她又不敢問祁漠。

“兒子對不起啊……”

“阿姨!”喬桑榆看不過去,在李敏芝試圖繼續的時候出聲打斷了她,笑著打圓場,“祁漠只是找到您太激動了!家裡的事情不急,以後慢慢說,到了醫院治療後,您自己也能想起來。這樣吧,我跟您回去收拾東西,您跟我們一起走,好嗎?”

李敏芝有些猶豫。

她朝祁漠看了一眼。理論上,她是應該和相認的兒子說說話的,但是真的……無話可說。她只是看著祁漠,便不由地侷促緊張,整個人都會變得忐忑小心……控制不住的本能的反應。

“那……好吧。”她點了點頭,先行帶著喬桑榆離開。

相認、離開……這應該就是最普通的程式了吧?……

目送著母親遠去的背影,祁漠久久地看著,拳頭一點點收緊……

“去醫院沒用的!”他還未動,村長低嘆了一聲,在背後惋惜地搖頭。

“為什麼?”他把母親接回去,必然是要送她去醫院檢查治療的。

“我們當時也送她去醫院看過啊!”村長理所當然地接話,“雖然是縣裡的醫院,可那會兒正好有什麼專家會診,還是省裡來的醫生,很權威!他們說她窒息的時間太長了,有什麼‘不可逆的腦損傷’,還有說什麼之前可能服用過精神類藥,神經本來就很脆弱了……”

祁漠沒開口。

村長繼續感嘆:“能恢復成這樣已經不錯了!當時專家說,就怕以後會變成一個傻子……”

後面的話,祁漠沒有聽清,也沒有聽進去。

他只是不由想到了之前的母親——

她被尹梟強制灌了精神科的藥,整個人都是恍惚失神的,他在療養院裡見過她木訥的模樣,也在客輪上看到她空洞的雙眸……她能變成今天的“白老師”,已經是生命賦予的一種奇蹟!

她其實不需要治療。

她已變得更好。

“唉,不過白老師,哦不,李敏芝老師……”村長改換了稱呼,叫出了口卻覺得不習慣,擺了擺手索性作罷。他掏出一根煙,哆嗦地為自己點上,吸了口後低喃,“以後學校裡沒她了,大家都捨不得……”

“我會資助學校的。”祁漠打斷他,之前以慈善基金為名用的藉口,他在此時給了村長正式的承諾,“資金、器材、校舍,我都會捐助,你有什麼需要的,也可以單獨再跟我說。”

“真的?”村長的目光不由一亮,“你真願意?”

*********

有了祁漠的承諾,村長積極地帶他又在學校轉了一圈。

他不貪心,只是一些破敗到無法堅持的地方,才向祁漠提了要求,都是為了孩子們考慮:“這裡幾個村就這麼一個學校,幾百個孩子都在這個地方,年代久了,學校也舊了。”

祁漠一一答應。

“還有呢?”他鼓勵村長繼續提。在他們認為天價的資金,在祁漠看來並不是問題。

“……就這麼多了。”村長是個實在人,轉了一圈停下來,自嘲地笑笑,半開玩笑地出聲,“你肯幫我們,我們已經很感激了!又不是在賣白老師……不過她走了,學校的娃娃都得傷心了……她是個特別好的老師!”

祁漠笑笑。

他想起了剛剛看到她教孩子畫畫的模樣……是啊,她是特別好的老師!當年,她也是完美的母親。

“估計也該拾掇得差不多了,我們去看看?”村長指了指村裡的某一處,“她就住在那裡,不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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