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漠……”她‘欲’言又止。

他輕嘆一聲,終於把碗筷放在了一邊。

“她不可能還活著……”他的腦袋聳拉著,周身都是失落的低氣壓,“桑榆,你不明白……我親眼看到她掉在海里,我們打撈了很久,我母親……是沒有生還的可能的。”

是的,他退縮了。

在震驚和錯愕之後,他選擇了退縮,因為太多太多的顧慮。

理智告訴他,現實中不可能存在這樣一個奇蹟!況且如果母親還活著,她為什麼不出現?為什麼不來找他?

這都說不過去。

他現在更願意相信,照片上的,只是個與母親長相相似的‘女’人,因為角度和光影的關係,才會給人如此的錯覺。從頭開始就這麼相信就好了!否則,萬一他心存希冀地去找、去確定,最後發現又不是,他該怎麼面對?

他該怎麼面對“母親的又一次死亡”?

上回,母親死亡,他失了控,也墜入了黑暗。他做了很多殘忍的事,甚至是一些他自己都無法接受的殘忍事情……這回,如果又是一場惡‘性’迴圈,他又要怎麼清醒?怎麼去收拾殘局?

喬桑榆已站起身,繞到餐桌的另一側,坐在了祁漠身邊。

“我們一起去。”她聽懂了他的顧慮,輕嘆著抓住他的手,目光堅決,“祁漠,不管她是不是,不管發生什麼……我們一起面對。好嗎?”

他的長指僵著。

良久,他的手才翻轉過來,冰涼的長指,緊扣住了她的指尖溫柔……

“好。”他說。

青魚村。

這是個靠海的小村落,經濟相對貧窮,訊息也閉塞,村民都靠打魚種田為生。這裡的‘交’通不是很方便,從g市過來,得坐一個小時的飛機,然後再開車,輾轉過很長一段嶙峋的路。

他們大早上出發,到村莊口時,已是午後。

休漁期剛過,漁村的人看上去都很忙碌。港口停的船不多,但都往下忙忙碌碌地搬運著新鮮的海產;有些人家的外面曬著漁網,有扎著頭巾的‘婦’人說說笑笑的,補著漁網上的破‘洞’……

很自然、很恬淡的漁村生活!

“就是這裡了。”喬桑榆對比著王導的照片確認,從車上跳了下來。

一出車‘門’,便能聞到大海的氣息,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涼爽海風……閒閒的,很舒服。

祁漠跟著下了車,他凝望著整個村落,步伐微微一頓,然後才跟了上來。

“你們是城裡來的吧?”村裡難得有汽車過來,他們剛走進村口,便有個中年‘女’人主動搭話,她正在曬院子裡的小魚幹,用簸箕顛著它們翻面,“不會也想找咱們村拍戲吧?前幾天有個導演過來,說是看上了咱們村,但是路不好走,他說到時候器材和演員都進不來,就沒選……你們呢?”

鄉下難得發生什麼事,一件事就夠她們顛來復去嘮嗑好幾天。

喬桑榆一聽,便知道她說的是王導。

“我們來找……”他們帶的那兩個下屬想直說,卻被喬桑榆攔下。

“大嬸,我們是慈善基金的!上面要求我們做幾個地方的實地考察,方便後期幫助。那位導演呢,是我們的朋友,他跟我們推薦了這個地方。”喬桑榆笑容自然,儘量讓自己的話有說服力,她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機,調出那張照片詢問,“您看他拍的這個地方,是不是這個村的?上面的人……是不是您村裡的?”

“哎喲你們是來搞慈善的?”那位大嬸的面‘色’一喜,瞬間樂開了‘花’,看著喬桑榆給的照片直點頭,“對對對,我們村!攤頭就在村後頭,這是白老師嘛!還有娃娃們也都是村裡頭的!”

為了證明她認識,她還要一個個指給喬桑榆看。

“白老師?”喬桑榆蹙眉,指著照片上的李敏芝確認,“她是白老師?”

“是啊!咋了?”大嬸倒是被她的反應‘弄’得一愣。

“呃,我的意思是……”喬桑榆儘量維持著冷靜,故作自然地問出整句話,“她一直就是白老師?”她們村裡,一直都有個白老師,只是和李敏芝長得很像?想到這裡,她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轉頭看向祁漠,他神‘色’有些懵,想必她現在的表情也和他一樣。

“白清,白老師啊!一直就在那邊學校裡,你們啥意思啊?”

“哦,是……是這樣!我們……我們正好想資助辦學方面的,聽到有老師,就……就忍不住多確認一下。”她白著臉,磕磕巴巴地說完整句話,順著剛才大嬸指的方向看過去,“學校在那裡?”

“對對對,就那長排的瓦房裡。”她聽到喬桑榆這麼說,臉上的笑容更歡了,“你們打算幫助娃娃上學啊?太好了!你們先歇歇,我去找村長過來!嘿,今天村裡真是來大好人了!”

大嬸急急地跑開了,只剩下他們一行人,四個,站在村口,望著那紅瓦房的方向。

喬桑榆卻不禁有些退縮,她朝祁漠望了一眼,詢問他的意見:“祁漠?”

萬一,她真的“一直就是”白老師呢?

祁漠倒是主動抬腳,朝著學校的方向走去:“既然來了,看看吧。”

鄉村小學,條件簡陋,打掃得卻是十分乾淨。

那排瓦房很長,裡面隔出了好幾個教室,每個教師裡都有學生,每個教室的空間也很大。他們分頭一間間尋找,祁漠走了兩步便停住,他聽到了另一邊的動靜,不由自主地轉身,朝著瓦房的後面拐去……

這裡有一個碩大的蘆葦‘蕩’,遠遠的,能看到海。

他看到五六個孩子站在蘆葦‘蕩’旁邊,圍著一個正在畫畫的人。她穿著和照片上一樣的白裙,頭髮已經留長,扎了個簡單的馬尾辮,正專注地在一塊畫板上作畫,一副蘆葦‘蕩’的圖已基本完工……

“白老師,你好厲害呀!”

“白老師,等我長大了,也能畫得像你這麼好嗎?”

“當然能啊!你會比老師畫得更好!”她滿意地放下了畫筆,起身去檢查這些孩子的成果,“老師剛剛講過構圖了,現在看一看你們……”

話說到一半,她眼角的餘光看到祁漠,聲音也跟著一停,索‘性’站直了朝他看過來,溫和一笑:“找人?”

她的臉上帶著笑,目光很溫和,卻完全……不認識他。

祁漠原本震驚地站著,心中已是翻天覆地的駭然,在她的視線看過來時,他甚至窘促地握緊了雙拳,可是……她卻這麼陌生又疏離地和他說話。祁漠不由愣住,鼻翼間有些莫名的酸澀,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是學生家長嗎?”她又問了一句,卻依舊得不到祁漠的任何反應。

回頭看向周圍的一圈學生,也似沒人認識這位年輕的男子。

她尷尬地笑了笑,看祁漠一身的穿著,料想也應該不是這裡孩子的家長。她善意地朝村子的某個方向指了指,好心指路:“你是城裡來的吧?回城的路在那邊,想買魚的話在那邊。這裡路不好走,‘迷’路很正常。”

她把祁漠,當成了‘迷’路在此的商人。

“白老師,看我畫的!”有學生在吵嚷,她便沒有再理會祁漠,俯身去檢查學生的畫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祁漠沒走,他像是個‘迷’路又沒有歸途的人,就這麼呆呆愣愣地看著。

“祁漠,我這邊沒……找到……”喬桑榆正好繞了個圈子過來,剛想說一無所獲,卻正好看到李敏芝從學生中抬起頭來。她錯愕了一下,最後的兩個字,變成了輕如蚊蠅的低喃。

“你朋友在這裡。”“白老師”主動開了口,指了指祁漠的方向,“他好像‘迷’路了。”

說完,她繼續低頭,看學生的圖畫。

喬桑榆也懵了。

她怔怔地看著這位“白老師”:她……不認識他們?!

“好了。大家都有提高的空間!我們先回教室!”她看完一圈,然後笑著宣佈,最後再往呆愣著的兩人看了一眼,然後帶著孩子們離開。在她看來,這兩個是城裡來的怪人……

喬桑榆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從祁漠旁邊擦身而過,祁漠沒有攔,也沒有說任何話……

“祁漠?”喬桑榆莫名心疼,忍不住快步走向他。

他現在一定十分難過吧?

如果這個“白老師”不是他的母親,只是長相一模一樣,他無疑是失落又失望的;而如果這個“白老師”是他的母親,卻完全當他是陌生人……這種感覺,更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

左右,他的心裡都不好過。

喬桑榆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更歉疚著自己不先調查就貿然帶他過來,她遲疑地去抓他的衣袖,停頓了許久,才喃喃出聲:“我們……我們可以找村長問一問,也許……”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把傷害降到最輕?

祁漠卻打斷她,神‘色’落寞,眼裡卻寫著篤定:“她是。”

“為什麼?”喬桑榆想起剛才“白老師”陌生的視線。“她明明都不認識我們了……”

“因為她的畫。”祁漠上前兩步,走到那個畫架旁邊,剛剛她帶著孩子們回教室,都沒有來得及收自己的畫,“她讓我想到了小時候……很小很小的時候……”

那段時間的記憶,若無特定的事物觸發,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想起來。

那時候的他,還在玩泥巴吧?(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