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幾十年的恩怨,其實概括起來也不過寥寥數言。初妍震驚得難以消化這些資訊,只是皺著眉頭看著六年未見的父親:她突然覺得父親好陌生!前所未有的陌生。

“爸爸,那當年和黎伯伯交好……是假的?”初妍的臉色不由發白,她的整個世界觀都在顛覆,“你們當時讓我和黎睿銘訂婚……也是假的?”

她還以為,是父親終於成全了她。

“是,假的。”初向賢點點頭,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我千算萬算,沒算到你對黎家那小子那麼痴心,也沒算到他的動作那麼快……我還沒來得及帶你走,我就被他關了起來。”

初妍僵坐著,一時間只覺得心中五味雜陳,難以表達。

她恨了黎睿銘六年,整整六年她都覺得黎睿銘不講道理,都覺得是黎睿銘錯了……

“我剛剛給祁漠的資料是假的,他用了只會自己虧損到破產。”初向賢在對面繼續開口,聲音和臉色都是一片決絕,“金融市場日新月異,就算我真記得當年的操控資料,也不見得能再製造一場金融風暴。不過他不會知道這些,到時候我們已經在美國了……我們可以買個新房子,開始新生活。”

說到這裡,初向賢看了眼腕錶,已經到了登機時間。

“好了,爸爸把一切都告訴你了!我們走吧?”他拿起放在旁邊的行李小包,“我們上了飛機,就把一切都忘掉,來!你拿著這個袋子!”

初妍沒有接,也沒有動。

“爸爸。”在初向賢疑惑的目光裡,初妍深吸了口氣抬頭,嗓音很啞,態度卻很堅定,“我不走。”

六年前她尚且可以因為恨,一走了之。

六年後,知道這些,她還怎麼走?

“我知道這些你難以接受,但爸爸都是為了我們家啊!”看著初妍眼眶紅紅,初向賢有些著急,趕著時間勸她,“去了美國,你可以繼續讀書,把專業學好找新工作……爸爸知道你在c市闖拼很艱難,去美國會好起來的……”

他描繪的美好圖景,初妍根本不為所動,終於在某一刻,初妍忍不住打斷——

“爸爸,所以從頭到尾,都是您利用了黎家?您當年害慘了黎家?”初妍截斷了他的話,從初向賢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喉頭哽咽了一下,起身轉向門外,堅定開口,“爸爸,我不走。黎睿銘他……對我很好。”

她終於明白了黎睿銘從不讓她見爸爸的原因!

她也終於明白了黎睿銘從來不向她解釋的原因!

他要怎麼解釋?

他本身就是那場恩怨中的受害者,以他的驕傲,絕對不會說半句。

況且就算說了,她又怎麼會信?爸爸從小就是她奉為真理的人,她只會因為他的“汙衊”而更恨他!

原來在這場感情裡,她對不起他的……那麼多。

“爸爸,你走吧。”隱忍著眼底的淚,初妍冷靜地開口,把最後一袋行李送到初向賢手上,“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去了美國以後……要好好的。我……我想留下來。”

這是她的最終決定。

而初向賢也終於在這一刻發怒——

“你又要回黎睿銘身邊?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連爸爸都不要了?”初向賢擋住她的去路,氣急敗壞,歇斯底里,“他到底跟你說過什麼汙衊爸爸的話?你非要信任他不成?你別忘了,昨天在你高中門口,是他派了人要殺我!”

“那換做是您呢?”初妍忍不住反駁,“如果您是他,有一個人毀了他的世界,您會怎麼樣?他從來沒有對不起我,可是爸爸……您讓我恨了他整整六年!”

初向賢怔住。

“他什麼都沒有跟我說過。”初妍深吸了口氣,一把抹去眼眶的淚,再度恢復平靜,“爸爸,不管您信不信,關於您的事,他從來沒跟我說過。”

沒有什麼“迷魂湯”,沒有什麼“汙衊”,什麼都沒有。

初向賢怔怔地站著,此時的他看著初妍的神情,只覺得自己輸了全世界。他站在休息室的中央,喃喃地詢問打算離開的初妍:“你當真不打算跟我走?”

“我不走。”初妍搖搖頭,“爸爸,你在美國擁有自由,我留在這裡……我想,這是最好的選擇。”

她終於能摒棄成見,好好去見黎睿銘。

她愛他的,可以好好愛;

她欠他的,可以好好還……

去往美國的飛機準點起飛,初妍在登機室中目送著它滑入天際,才默默地轉了身。

爸爸也許心存遺憾,但他終於報了媽媽的仇,擁有了自由。

而她,現在好想去見黎睿銘。

拿著手上已毫無用處的登機牌,她慢吞吞地走出閘口,沒走幾步,便被幾個人圍住——

“初小姐,黎先生在找你。”

她被保鏢們帶了出去。

外面已是暮色沉沉,夕陽的光線昏黃黯淡。遠遠的,她看到黎睿銘正背對著她的方向站著,單手拿著手機在打電話,暮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孤單、蕭條。

她示意保鏢停腳,自己再往前走了幾步,這才感覺到了他的憤怒、冷戾。

“……這幾架都準備返航,不管用什麼理由。”他報出一序列的航班號,不容置疑地丟出命令,周身都散發著如撒旦般的冷暗氣息。直到另一側的保鏢示意他回頭,他才蹙眉轉過身,看到了身形單薄的她。

四目相對,通話暫停了一秒。

初妍勾了勾唇角,牽強地衝他笑笑,心中有著釋然,有著難過。

“……不用找了。”他電話那端的人似乎還在催促,黎睿銘這才冷然地丟出一句,直接切斷了通話。然後,他繞過車子,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得而復失,失而復得……這樣的迴圈輪迴,讓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他高大的身形絕對地壓制了她,彼此周圍都是他憤怒翻湧的氣勢。他的呼吸微緊,目光如炬,手背上有明顯的青筋暴起,剋制住了當場把她捏死的衝動,最後目光停留在了她的右手上。

那裡,還握著先前的那張機票。

“又想一走了之?”他朝她伸手,嗓音冷得可怕,“這回選了哪個城市?”

初妍忍著鼻翼間的酸澀,難看地笑了笑,把機票遞給了他。

“我……”

她還未開口,他只低頭看了一眼,便將機票撕了個粉碎。

黎睿銘只覺得憤怒和無力交雜,心痛到呼吸困難——美國?這回連她自己的國家也不要了?索性逃到地球的另一邊……他真的會一輩子都找不到她。

她就這麼想逃開他?

她對他就真的這麼狠心?

“我……我還有護照。”看著一地紛揚的碎屑,初妍只覺得心裡一陣輕鬆,她吸了吸鼻子,索性把護照也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來,“……我也不要了。”

她不走了。

她哪兒也不去了!

初妍是這麼想的,黎睿銘卻被她激得太陽穴一陣一陣地跳。他看著眼帶淚光的她,只覺得她每次都能犟得他發瘋,於是他直接拽了那本護照,怒喝出聲:“你是以為我不敢撕麼?”

“撕吧。”初妍搖搖頭,堅定地衝他笑。

“初妍!”他忍無可忍地怒吼出她的名字,那本護照也在瞬間被他捏得褶皺一片,她的笑容讓他越發心慌,越發憤怒,“你到底什麼意思?”

“我……”她難以解釋剛剛所知道的一切,更難以解釋此時的心情。她只是一開口,聲音就忍不住哽咽。

於是,她也不管黎睿銘的此時有多麼憤怒,不管他的臉色有多麼難看,她徹底任性一回,不管不顧地撲上去,雙手攬住了他,將臉埋在他的胸口。

措手不及的衝擊力,讓黎睿銘微微一怔,身形被她撞得踉蹌了一下。而她整個人都趴在他懷裡,兩手攥得他緊緊的,她眼中的溼意也很快蔓延到他的衣服上。

“黎睿銘……”他聽到她帶著哭腔在他懷裡低喃,“拜託你……帶我回家吧。”

……

“祁總,這組資料碼有問題。”

模擬操作進行了一個小時,便有人來向祁漠彙報。這個房間裡坐的都是一流的金融分析師,他們拿到資料碼,便開始做線上測試,檢驗這組資料的實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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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這組資料很有問題!

如果真正投入操控,恐怕達不到打垮黎家的神奇效果,反而會把自己搞得半生不死……

“一個小時的測試,就已經跌落百分之五的點了。”分析師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蹙著眉頭給出很中肯的建議,“即使它能產生反敗為勝的神奇效果,但我也不建議一搏。”

危險實在太大!

“這樣……”祁漠一目十行地瀏覽著資料圖,目光沉沉。

半晌,他丟開那些表單,冷淡下令:“都散了吧。”

白忙一場。

***

金融分析師們很快都退了出去,祁漠獨自走到吧檯邊,倒了一杯烈性的威士忌。

他單手把玩著六稜形的杯子,若有所思地晃動著裡面澄澈的酒汁,半晌,他開門叫來下屬,聲音凝重地詢問:“初向賢的那架飛機到哪兒了?”

下屬連忙打電話去問,卻在五分鐘後吞吞吐吐地回來——

“已經來不及了。”下屬低著頭,據實相告,“按照我們的計劃……飛機已經在半小時前失事了。”

……

深夜。

一室的凌亂。

房間內沒有開燈,空氣中彌散著的盡是歡愛氣息。初妍從昏迷中醒來,無力地睜開眼睛,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視窗的他。火星明滅,他正站在那裡抽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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