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之所以興盛,一定程度上,他代表了民眾的需求,民意所至,宗教所興。

亂世將佛教吹到了風口浪尖,佛教也把握住了這次機會,道教有心讓天下亂起來,卻因此失了先機。

因此在東南,這片富饒到能夠左右國家局勢的地方,聖僧四年播種迎來了第一次收穫。

這一點是道教所不能允許的,但不論是湖廣戰事還是巴蜀吐蕃,都鉗制著李家,因此勢力在東南的李家便漸漸失去了對這片土地的絕對控制。

以至於在大大小小的商號結盟之後,和平已經成為東南一帶的主流風向,他們找到的精神信仰便是佛教,因為提出這一號召的正是一名佛教高僧。

這一緩慢的整合是在六月初開始的,當時是建安局勢危急,有心人意識到,如果控制住建安,便控制住了半個東南。

於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有人外調僱軍,有人大肆賑災,有人組織本地商會,有讀書人也抱成團,然而最後拔得頭籌的,卻是佛教。

建安是個好地方,交通要道,是時有一批白馬寺僧眾南下,因戰亂滯留建安,又有一批北上赴教的老僧,雙方在建安聚頭,相互了解到東南形式,瞭解到,和平或許才是東南人真正的心理訴求。

於是在數百僧眾行動起來,僅僅一週的時間,建安便已經達成了和平的目標,在這時眾人才知道,自南而北的這支僧人自泉州而來,已經將和平理念灑向各地,應者如潮。

自此東南形式有了穩定下來的可能,但真正的和平的那天,卻還有很久很久。

對於佛教教眾來講,這已經是了不起的突破,這是佛教兩千年以來第一次參與到世俗事物中來,並且取得了比較好的效果。

東南一向是天下的風向標,安東南者安天下,道教這一次牽頭主事的,是李家,東南更是李家的根基。

然而當外線戰事傾盡李家全力,東南之事,便只能放一放。

另一邊,擁有趙勾支援的佛教如虎添翼,任何反對的聲音都在暗處被清洗,佛教乘風破浪,趙勾保駕護航,於是在泉州這片李家勢力薄弱的土地開始,一路向北,從五月初到六月底,兩個月間,整個東南的形式發生了地覆天翻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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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斷的有部隊從東南撤出,湧向安徽,湧向京畿,湧向湖廣,湧向南疆。

有大軍,就有匪患,亂世中,匪患更加嚴重,東南富庶,人文開化,因此催生了更多的錯綜複雜的勢力,他們密密麻麻的左右聯絡,勾心鬥角也罷,和衷共濟也罷,他們吵鬧熙攘著,走過衢州,走過信安郡,走過信安縣,然後燒殺搶掠,將罪名冠給莫須有的匪徒,一路向西,去匯入李登科的六萬洪流。

經常會有這樣的場面,一個村寨,可能一天迎來四五批官兵,他們的說辭都是一致的,要緝拿前方逃竄的流軍,要求百姓勞軍。

不勞軍者,從協犯論罪。

有些村子實在拿不出東西,於是在漫天大火裡,被作為叛軍殺害。

然後被人擱下左耳與右手拇指,作為斬首敵寇的認證,一隻左耳能換一兩銀子,這東西,金貴著呢。

一方地域的和平必然代表著其它地方要承受更多人的貪慾。

於是在那些東南以外的地方,在東南將士奔赴全國各地支援的路上,搶掠燒殺的畫面在日復一日的重複著。

民不聊生,苦不堪言間,是一個國家需要安定下來,必須承受的陣痛。

只是這陣痛真的公平嗎?是了,案板之肉,何來公平。

這樣的背景裡,王質他們躲在山裡,算是逃過一劫,但周邊的村子便沒有那麼幸運。

王質已經見過數個煙火狼藉的村子,婦孺的哭喊,老人的沙啞哀嚎。

然而他什麼也做不了,自己可以殺一批,但一天就會來四五批,自己一出手,就意味著自己那十餘條性命的暴露,也便意味著,自己將失去阿妹,二叔剛剛和王寡婦有了進展,想必也是捨不得的,因此,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他憤怒自己的不作為,臉上都火辣辣的,卻在見證過太多次之後變得麻木。

每只軍隊都有隨行的趙勾碟子,有專業的碟子,自己一旦出手,便不可能逃離他們的視線。

這樣的日子重複著,約莫又是一個月吧,那些軍隊自東往西,又自西往東。

不管是精神抖擻還是狼狽不堪,他們都不忘掃蕩村鎮,就連信安郡也難逃一劫,一個空蕩的村子,卻依舊被付之一炬。

在軍士們的嘟囔與抱怨裡,王質大概知道了現在的局勢,兵部尚書李登科譁變,殺掉了前來支援的東南軍隊萬餘人,之後率眾向著李道一投降,雙方合流,共擊吐蕃。

而同時他又派出一隻大概萬餘人的狼兵,追殺所有前往洞庭湖支援的東南部隊,理由不詳,但放到一個投降了李道一的兵部尚書身上,一切便都解釋的通了。

士兵們一口一個叛軍,從而彰顯自己的正義以及對李登科的不齒。

當王質得知這一切,心底只默默唸叨了三個字:“殺的好。”

他對啟元皇帝有些失望,對佛教也很失望,對趙勾更加失望。

他相信,如果不是啟元皇帝的不作為,如果不是佛教的裝聾作啞,那就是趙勾在裝死。

他們三者,只要有一方沉默,東南軍士的濫殺無辜以及冒充軍功便會繼續氾濫與猖獗。

而這則會激起李登科的憤怒,徹底將他推向李道一。

王質有些失望,佛教剛剛有了起色,卻急功近利,犯了這樣的致命錯誤,它又如何和道教對抗?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放任士兵屠城也好,燒殺搶掠也罷,雖能激士兵一時豪勇,但卻永遠的失掉了民心。

然而已經一個多月,已經一個來回,這些東南軍士卻依舊走到哪裡,燒到哪裡,這樣的大晉,這樣的軍隊,也難怪李登科要反了。

令人憤怒的卻不止於此,在一味的燒殺搶掠之後,剩下的民眾竟然更加的信奉佛教,他們虔誠的誦著阿彌陀佛的法號,祈禱災難趕緊過去,跪在屠殺他們的人面前,祈求有罪的自己得到寬恕。

在越發氾濫的傳教裡,一種叫做奴性的東西在人群中氾濫,人們失去了某種能力,這種能力,叫反抗精神。

深知佛法的王質知道,現在的佛教已經出問題了,佛法的精髓沒有被人正確理解,它已經站到了危險的邊緣,而卻不自知。

王質不禁皺眉,這不是聖僧的風格,這種甘於苦難的傳教是那個苦行僧老方丈的精神。

看來自己離開的日子裡,佛教發生了很多變化?

王質越發慌亂,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自己得做些什麼,就當是為了那些自己可以救,卻放任他們死去的百姓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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