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五金走過去,也不撿包,就在邊上站著,那紅毛爬起來,紅著眼珠子:“鄉巴佬,找死是吧,滾開。”

說著,就從袋子裡掏了把小折刀出來,張五金看了好笑,反手抽出了木工箱子裡的手斧,要笑不笑的看著紅毛。

木匠的斧頭,那是很鋒利的,起碼刃口看著就嚇人。

紅毛僵了一下,看看手中的小折刀,再看看張五金手中的斧子,終於死心,惡狠狠的叫道:“老子記住你了。”

往旁邊一閃,撒腿跑了。

“抓住他,搶劫啊。”給搶包的女子也追了出來,張五金扭頭一看,眼晴頓時一亮:美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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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子中等身材,上身一件水墨牡丹的文化衫,下身一條水洗白的牛仔褲,簡簡單單的裝束,卻就是特別的有味道。

而且這女子長相居然也不比馬麗麗差,雖然隔得遠了點兒,二三十米呢,看不清細貌,但大概的輪廓擺在那裡,絕對不比馬麗麗差,年紀卻要比馬麗麗小得多,最多也就是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這女子居然追了過來,人漂亮,膽也不小,張五金自然直了眼晴看著,但突然就眨巴了兩下,訝叫:“秋老師?”

張五金是在以前的南祟縣也就是現在的南祟市三中讀的高中,當時教他們英語的,是一個才畢業的女老師,叫秋雨。

秋雨只教了張五金一年就調走了,可卻永遠留在了張五金少年的夢裡。

張五金一直覺得,他是可以考上大學的,後來成績不好了,是因為秋雨調走了,從此他的人生灰暗一片,再沒有了學習的動力。

哪怕幾個姐姐包刮老孃苦口婆心聲淚俱下,他不想讀,就是不想讀。

他的學歷,對外說是高中畢業,其實他只讀到高二就跟張虎眼跑出去了。

秋雨調走,受打擊的不止張五金一個。

那段時間,整個三中都有些陰沉沉的,一個月內,有兩個年輕的男教師辭職,說是去南方打工。

臨走之前,據說都發下誓言,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為腰纏千萬的大富翁。

另外還有一個男教師自殺,雖然未遂,但也鬧得沸沸揚揚。

這男教師還是一位小有名氣的詩人,在報紙雜志上發表過不少的詩篇。

尤其是秋雨在三中的一年多,他的詩歌創作進入了井噴的狀態,一年發表了百多首詩歌。

他曾公開說,他的詩,就是為秋雨而寫,而他的靈感,就來自秋雨。

秋雨調走,秋雨因婚調走,給了這位年輕的詩人致命一擊。

詩人是浪漫的,也是脆弱的,世俗的心靈會選擇奮進,發了財,再去尋找可與秋雨毗美的女子。

但詩人不具有這種世俗的強悍心態,一旦失去,他的世界也就全部崩潰了。

張五金一直以為,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見到秋雨了,卻怎麼也想不到,會在這種情況下,撞到秋雨。

他呆呆的看著秋雨跑過來,眼光再沒有停留在那歡蹦的胸脯上,而是看著那張臉。

秋雨是那種典型的瓜子臉,架著一副細細的金邊眼鏡,如果僅論長相,並不能說她是什麼驚世駭俗的美女。

就與馬麗麗比,也不能說就一定強一些,她最獨特的,是她的氣質。

那位詩人曾形容說,她人如其名,就是秋後的一場細雨,能讓整個乾燥的世界溫潤下來。

張五金不會寫詩,甚至不會欣賞詩。

他和班上所有的同學,只有同一個感覺,秋雨老師是永遠不會發脾氣的一個老師,是永遠溫柔親切的一個老師。

但其他老師狂吼亂叫或者苦口婆心都無法維持的課堂紀律,秋雨只要靜靜的站在那裡,象鄰家大姐姐一樣微微的笑著,所有的雜音立刻都會安靜下來。

這就是秋雨的魅力——不是因為美麗,而是因為溫柔,不是因為出類撥萃,而只是因為親切隨和。

張五金呆看著秋雨跑過來,他就忘了,他手中還舉著一把手斧的。

秋雨先只看到那只紅毛,追得近了,就留意到了張五金的古怪樣子。

一手扶箱,一手拿斧,兩眼發直,說他象李魁吧,他沒有鬍子,說他是神經吧,好象還穿著褲子。

秋雨給他的手斧嚇著了,這時也看到了張五金腳邊的包,可卻不敢過來,只是遲疑的看著張五金。

那依舊清新空靈如雨後秋江的雙眸裡,帶著一點疑惑的神色。

張五金給秋雨這麼一看,清醒了過來,忙道:“秋老師。”

你到是把斧子收起來啊,可他全忘了這碴,秋雨眼中疑惑就更深:“你是。”

聲音也還是一樣啊,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不帶一絲雜質。

但張五金卻猛然就給一種濃重的失望籠罩了:“秋老師,你不認識我了。”

初中的時候,張五金成績最好的是數學,但進了高中,他最撥尖的卻是英語。

因為教英語的是秋雨,因為英語好了,可以多很多跟秋雨用口語交流的機會。

當年秋雨對他也是很欣賞的,可是,僅僅不到五年之後,她就忘了他了嗎?

“你是張五金同學。”秋雨果然還記得他的名字,不過疑惑未消,指指他的手:“你這是--?”

張五金才猛然想起,自己手中還舉著一把斧子呢,難怪秋雨不敢認他。

慌忙放下來:“不是的,剛才那個紅毛衝過去,我絆了他一下,把包搶下來了,他還拿刀子嚇我,我就拿斧子出來嚇他一下,不是,我不是跟他一夥的--。”

口切不清,還有些手忙腳亂,往箱子裡收斧子,一個不小心,刃口在手背上劃了一下,木匠的手斧可是非常鋒利的,立刻破皮出血。

“呀。”張五金不當回事,秋雨卻慌了,急忙撿起地下的包,從包裡拿紙巾出來,幫張五金掩住:“看你,還是跟當年一樣,毛手毛腳的。”

她一手抓著張五金的手,一手掩著紙巾,身子微微前頃。

曾有女老師評價過秋雨,說她天使的面孔卻有著魔鬼的身材,所以才讓雄性動物們獸性大發,而不是什麼溫婉親柔的氣質吸引人。

這個女老師是妒忌,但必須承認,某些方面她是說對了。

秋雨的長相和身材,確實有些不太合拍。

她是那種小家碧玉型的臉龐,且氣質斯文,淡雅如蘭。

可她的身材,卻極為惹火,形成很不和偕的視覺反差,就彷彿日本動漫裡的那種女孩子,從畫面上走了下來,給人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也必須承認,張五金曾無數次幻想過秋雨的身體,不過在這一刻,他眼光只是掃了一下,就滑了開去。

心中充盈著的,是重見秋雨,而且秋雨還記得他名字的巨大欣喜,去偷窺秋雨的身體,他完全想都沒想過。

“沒事的,一點小傷而已。”張五金嘿嘿笑:“秋老師,你怎麼在這裡,不是說你去北京了嗎?”

“我調回來了。”秋雨還跟當年一樣,最關心的總是別人:“真的不要緊嗎?要不要去包紮一下,那邊好象就有家診所的。”

“真的沒事。”讓張五金驚喜的是秋雨話中的資訊:“秋老師你調回來了,那太好了,你現在在哪裡,是在市一中嗎?”

陽州一中,整個陽州最好的學校,據說足可與省一中並肩,而秋雨這樣的老師,也只有陽州一中才配得上她。

“沒有。”秋雨搖頭。

雖然不明顯,但張五金仍能看出她眼底微微的一絲黯然:“我沒當老師了,現在在科委,所以,你以後也不要叫我老師了。”

“怎麼可能。”秋雨居然沒再當老師了,這讓張五金有些意外:“你永遠是我的老師的,秋老師。”

秋雨臉上漾開笑意。

那位詩人曾說,她笑的時候,就如午夜蘭花突然綻放,不是特別的豔麗,卻絲絲的沁人心脾。

張五金不懂詩,不過就這一點,他覺得那位詩人形容得非常到位。

秋雨的笑,看著就讓人心曠神怡。

拿木匠的話來說,就如同一件最完美的傢俱,讓人賞心悅目,沉醉其中。

“你呢,你現在在哪裡做事?”秋雨看一眼張五金的木工箱子:“你這是--。”

自從學了木匠以來,張五金從來沒有象這一刻這般自卑過。

他的頭低下去,臉脹得通紅:“秋老師,對不起,我沒有考上大學,廠了也倒了,沒頂到職,我現在,是個小木匠。”

秋雨走前,曾在班上說,希望大家都考上大學,到北京去讀書,她會在北京歡迎他們。

但張五金不但沒有考上大學,連一個象樣的工作也沒有,居然做了木匠,這讓他非常的慚愧。

“這有什麼關係嘛,木匠也挺好啊。”

秋雨還是象當年一樣,體貼人,理解人:“只要堂堂正正做人,做什麼都挺好,你今天不就做了一件好事嗎?可給老師幫了大忙呢。”

她這麼說,張五金心中頓時好過了些,紅著臉道:“這算什麼?”

“別說這算什麼?”秋雨臉上微微帶著點誇張:“這可是公款呢,真要給搶走了,我可說不清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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