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看了四場操演,朱由檢意猶未盡,十分期待地讓李雲崖繼續演練下去。

李雲崖笑著說:“我練了這小一年兵,五千人裡,精益求精,一共練出這麼四營尖子,一千兩百的精銳,今天都拉出來給你看了,剩下的都不如他們,不看也罷了。”他看了看腕錶,“時間不早了,大家都還沒吃午飯,幾位老人家在這裡都要曬暈了。”城門樓上沒有放座位,大家都站著,大晌午毒日頭曬著,人人汗流浹背,有幾個老頭都呼哧呼哧直喘,幸好他提前讓人備下了酸梅湯,不然的話都得暈過去,“我先帶你回封緣宮,洗澡沖涼,然後換身衣服,吃點東西,完了再看別的。我這裡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呢,保管你看完了樂不思蜀,連紫禁城都不想回了!”

邊上的大臣們聽完都氣的不行:這妖道果然沒安好心,魅惑聖君,要讓皇上玩物喪志,不理朝政,實在是罪大惡極!

幾位侍郎抬眼看尚書,尚書看內閣大學士,大學士看御史言官,御史言官互相對看,憋了半天也沒有人開第一槍,這如果是在嘉靖以前幾朝,這會早有人出來大罵妖道,尋死覓活了,這幾年經過魏公公的洗禮,風氣已變,直到李雲崖領朱由檢走下臺階,也沒人吭聲。

封緣宮正房共有三層,一樓中間是大廳,東屋是會客室,西屋是書房,二樓是臥室,李雲崖住在東屋,他把西屋收拾出來給朱由檢住。

中國人以東為尊,通常都給老人住,兒女住西屋,先前太監們來看過之後抗議過一次,李雲崖事先沒考慮過這些,住慣了東屋不願意搬,鬧到朱由檢那裡不了了之,現在大臣們看他真的讓皇上住西屋,個個義憤填膺,當場有個禮部的主事跳出來,擺出一副君憂臣死的架勢:“妖道!你讓皇上住在你常駐屋子的下首,竟敢欺君,莫非你有某朝篡位之心麼?”

這話說得相當嚴重,一旦坐實了,是凌遲滅九族的大罪,算坐不實,也在皇帝心中留下一根刺,這位主事心說:我已經忍你好久了!

李雲崖不耐煩跟他廢話,恍如沒聽見,帶朱由檢走過大廳來到樓梯口:“皇上,在這裡換鞋上樓。”他從旁邊的鞋櫃裡拿出兩雙拖鞋,是他空間裡兩雙最好的,鞋底很柔軟,上面鑲嵌了一顆顆光滑的鵝卵石,穿著可以起到足底按摩的作用,他自己穿一雙青色的,給朱由檢穿紅色的。

他的帆布鞋很好換,朱由檢穿的是這時候的靴子,宮女跪在地上給他脫掉,然後套上拖鞋。

朱由檢對這拖鞋很好奇,穿著踏上臺階,走了兩步,太監宮女還要攙扶,李雲崖把他們攔住:“行了上頭你們不要上去了,我跟皇上有話要說。”

小太監十分著急:“皇上身邊總要有人伺候……”

“伺候什麼,他有手有腳,十八|九歲的,又不是殘疾人!好了好了,實在不行我伺候他完了,你們別上來!人多鬧的慌。”

太監們急得要哭出來,朱由檢猶豫了下,揮手道:“你們先在這裡候著吧。”他也想跟李雲崖單獨說說話。

李雲崖帶朱由檢上樓,少年皇帝踩著恍如實地的樓板,十分好奇,竟然聽不到空空的響聲。

到樓上,李雲崖先領他去西屋:“這是給你安排的寢室,看看怎麼樣?”

屋裡鋪了紅木地板,靠北牆有一張大床,上面原本鋪了現代的床單,太監們又鋪了兩層褥子,上面蓋了明黃色的錦緞褥子,他們原本連床也要換,皇上的床最起碼得是架子床,晚上有幔子落下來的那種,李雲崖不肯換,不過他原本擺在這裡屋裡的東西還是被換了不少,新增了香爐之類的的宮廷用具以及擺設。

李雲崖把南面和西面的窗戶都開啟,讓風吹進來,拿了一罐冰鎮雪碧給朱由檢讓他喝著。

他回到自己房間,用最快的速度把幾乎要溼透的蟒袍脫掉,襪子也脫掉……赤|條條地跑進浴室沖涼,之所以他不願意讓太監宮女上來,是怕這一重尷尬。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從頭到腳洗去一身暑氣,然後換了條舒適的八分褲,上邊是一件半袖衫,光腳穿拖鞋,舒服了不少。

搖著大蒲扇回來,朱由檢還是原來那身打扮坐在椅子上:“你不熱嗎?”

朱由檢看著李雲崖這一身清爽,然後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烤爐之中,雖然身上的衣衫是用最好的紗綢做得,但架不住多啊,早已經是汗流浹背了,他有些拘謹地活動了下袖口,沒有說話。

“你不會……不會脫衣服吧?”李雲崖笑道,“也對,你平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沒有了那些太監和宮女伺候你……但是也不能連脫衣服也不會啊!”

朱由檢有些羞赧,本來已經熱熟的臉又增添了一抹紅潤,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連衣服都不會脫的廢物,他開始動手解身上的釦子,只是他這衣服釦子是在肋下,而且是那種盤扣,很緊,宮女們解習慣了,自然一解開,他彆彆扭扭摳了半天,才解開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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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崖放下蒲扇,好心地過來幫他解:“笨蛋,連釦子也不會解,把手抬起來!”他一邊解朱由檢肋下的釦子一邊說,“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說的是你們這種,十八|九歲的大小夥子,連釦子都解不開,還能指望你把這麼大國家治理好麼。”

朱由檢氣有點不順,但是覺得李雲崖說的也有點道理:“旁的衣服都能解開的,今天這身是新做的,釦子有點緊。”

“嗯,確實挺緊的。”李雲崖把釦子解開,將他外衫脫下來,掛到門口的衣服架上,又解他中衣,拽掉腳上的襪子,順手都扔到外屋一個洗衣盆裡,把朱由檢扒了個一絲|不掛,頭上用來束髮的金冠也摘下來了,然後帶他來浴室沖涼。

“你啊,身體沒有我壯,直接衝涼水恐怕得感冒,我給你燒一壺熱水加進去。”

朱由檢不服,他好奇地摸著水龍頭:“雲崖剛才是直接用這水沖洗沐浴的嗎?”

“是啊,這樣把閥門旋開。”

朱由檢擰動法門,上邊的蓮蓬頭噴灑出清涼的水流。

雖說是涼水,實際上是在樓頂有個大水箱,鐵皮蓋子,被太陽曬著,溫度也不低,有二十多度,灑了朱由檢一頭一臉,他驚嘆不已:“這竟然能夠自己噴吐出水來供人沐浴!”

“不是它自己噴水,是在樓頂有個大水箱,裡面是先存好了水,那裡面的水是從西北角水塔裡面引過來的,你要是感興趣,回頭我再帶你看,先等我燒水洗澡。”

“不必了!”朱由檢擰開閥門,“這水冷熱正好。”剛才李雲崖說他沒有自己壯,朱由檢感覺有點傷自尊,他看著李雲崖胳膊上的肌肉,還有半袖衫下面胸前隆起的兩塊,默默地捏了捏自己的,心裡有點小失落。

朱由檢從小到大,沒自己洗過澡,而且都是用大木桶,撒上花瓣什麼的,又宮女伺候著洗,這回站在蓮蓬底下衝著,有點不知道幹什麼。

李雲崖索性好人做到底,他也把衣服都脫了,進來幫朱由檢洗,先擠出海飛絲給朱由檢洗那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留這麼長的頭髮,熱不熱啊,天天洗也麻煩,不如像我這樣剪了,乾淨清爽,也省事,不過你這髮質還真挺好的,又黑又滑,還有彈性,嗯,皮膚也不錯,是沒啥肌肉,缺鍛鍊啊,你才十八歲,生日又小,十七週歲的生日還沒過呢吧?這身子跟個弱雞似的……”

朱由檢默默地聽著,感覺一雙有力的手在自己身體上揉動著,先用水把全身打溼,然後從一個黃色的塑膠盒子裡按壓出來一些粘稠的液體塗抹在自己身上,很清涼,帶有薄荷的香味,從頭到腳都塗滿之後,再拿一個叫做浴花的東西擦得自己全身都是白色的泡泡,最後再用水衝乾淨。

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朱由檢感覺暑氣已經完全褪盡,神清氣爽。

李雲崖已經把他換下來的衣服,加上自己的那身都用洗衣粉泡起來了,另拿了一條花花公子冰絲內|褲給他,再加上一條跟自己同樣款式的八分褲和半袖衫,朱由檢比他矮了一些,八分褲當九分褲穿:“怎麼樣,這身穿著才舒服吧?”

朱由檢看他把洗衣盆端到陽臺那裡,開始洗兩個人的衣服:“這些不必雲崖動手,交給下人們去做是了。”

“要什麼下人啊,我自己有手有腳的,再說我這裡也沒有下人,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李雲崖拿了個小板凳給朱由檢坐在自己對面,“你餓了沒?餓了的話客廳的抽屜裡有餅乾,你拿著先吃點,得到晚上才吃飯呢。”

“我不怎麼餓。”朱由檢看著他從水裡撈出自己那條真絲雲錦褻褲,放在一個佈滿橫稜的木板上,撒了些白色粉末,輕輕地搓洗,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知道李雲崖從閹黨手中弄來了至少兩千萬兩銀子,比國庫加上自己的內帑還要多,算不奴婢成群,像洗衣服這種小事也不應該由自己來做,朱由檢並不完全認同這點,“大丈夫心懷天下,怎麼能把時間耗在這些瑣事上面?”

“那還有一句話,叫做一日不掃,何時掃天下?”李雲崖頭也不抬,他把真絲內褲在搓衣板搓了兩下之後才醒悟過來,這東西貌似不能這麼粗暴對待,只能用手輕輕地搓,過去沒用過真絲的東西,經驗不足,等發覺的時候,內褲已經有點走線了,他不動聲色地把內褲按進水裡,又撈出一件真絲中衣,默默地用兩手搓,“外面那些大丈夫們,可以把時間用在喝茶聊天,下棋逗鳥,絞盡腦汁寫兩首歪詩,或是去逛青樓喝花酒上,卻沒有時間用來洗自己穿的衣服,也沒啥可驕傲的。”他自己不知道真絲衣物的洗法,朱由檢更不會知道,所以並不著急。

朱由檢看他蹲在地上搓得兩手泡沫,明明幹著奴婢下人們的活,卻絲毫沒有下人們的自覺自卑,也不會讓人感覺他比別人矮一等,在外面,如果哪個大官做下人們的活,會被人笑話,在這裡,在李雲崖身上,卻深深地以自己動手為榮,以使奴喚婢為恥。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嗎?朱由檢默默地咀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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