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來自於塔&讀小說~&

不知從何時開始,位於東部郊區的聖安託萬區就成為了全巴黎最貧苦、最混亂、最骯髒的街區。於是在諸多文學家筆下,這裡的街道常年都被“愁雲慘霧籠罩”。

同樣的,這裡的人最具反抗精神,但凡有風吹草動,巴黎市區所有形式的暴-動、起義或是革-命,都少不了聖安託萬區的無套褲漢的身影。那是他們除了身上的貧困與自己的生命,已經沒有可以再失去的東西了。

牧月的前幾天,也就是從5月15日開始,巴黎即將發動新一輪暴動的各種傳聞,已經變得滿城皆知。

等到18、19日,某個署名為“以革-命的名義”的傢伙,寫了一篇題為《法蘭西人民為了恢復自身權利和反對君主復辟而進行的偉大起義》的小冊子,被某個陰謀組織大量印刷,並且在東部眾多街區裡迅速傳播。

在塔裡安、梅爾蘭等救國委員會委員的要求下,巴黎警察局很是積極的收繳了一大批違禁宣傳冊,還抓走二十多名在街頭肆意散發傳單的煽動者,封閉了一家非法印刷車間。

然而,當古戎、羅姆等人以國民公會代表的身份,向德馬雷提出嚴重交涉的時候,這位作風強硬的巴黎警察局長居然選擇了主動退讓,隨後就下令釋放了被捕的“左派人士”。

與巴黎警察局的這一次勝利,令山嶽黨人歡悅鼓舞。他們認為德馬雷局長在見識到東區無套褲漢的強大力量後,也變得軟弱不堪,羅姆甚至預言,警察們會在大起義爆發後,積極的加入無套褲漢軍隊。

而事實上,在19日深夜,市區的24個警署分局長都接到了德馬雷局長的一項明確指令:在5月20日當天,所有警員停止一切休假和外出執勤;每個警署構築好對外防禦的工事,倉庫裡的武器彈藥也將在黎明前後分配到每一名警察手中,以防範暴民有可能的衝擊;此外,每一名警察都要堅守於各自的街區警署,等待巴黎總局的下一步命令。

與此同時,負責城防憲兵的桑特爾上校也收到了類似命令,發令者自然是執政官之一的安德魯。

43歲的桑特爾在大革-命前,曾是聖安託萬區的啤酒商人。也參加過攻佔巴士底獄的戰鬥,並在1792年6月20日事件中起了重要作用。不久,桑特爾被任命為巴黎國民自衛軍司令。

1793年,桑特爾轉任旺代軍團司令,由於指揮不力被召回巴黎並遭救國委員會關押。直到熱月9日政變後獲釋。出獄之後的桑特爾身無分文,很快就被妻子拋棄,差一點要與吉普賽人一般,流浪於巴黎街頭。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桑特爾得到了昔日革-命戰友勒讓德爾的幫助,其後,他也順理成章的結識與投靠了年輕的安德魯執政官。

在後者的積極運作下,桑特爾不久恢復了上校軍銜(比之前降了兩級),也成為巴黎城防憲兵的指揮官。

在波旁宮的總參謀部和巴黎科學院分部,以及對面的榮軍院那邊,同樣也加強的防備。始終支援安德魯的中西部幾個街區國民自衛軍向上述幾處重要機構,派駐了兩千多名武裝士兵,炮兵連隊的炮兵甚至從榮軍院拖來10多門火炮,以及大量的彈藥。

……

1795年5月20日的清晨,巴黎的東部。

在廢棄修道院的每個樓頂,在骯髒街頭的各個拐角處,沉悶的警鐘聲和急促的鼓點聲,正響徹於塞納河兩岸。

這是聖安託萬區和植物園區的緊急集合號令:“公民們,拿起武器!”“向國民公會進軍!”

依照革-命歷,這天恰好是共和三年牧月的第一日。

聖安託萬區的無套褲漢首先動員了起來,他們已經將“反對君主主義,恢復九三憲法”的政治口號喊得震天動地。學生們還用粉筆將這些話寫在每個人的帽子上。此外,示-威者們拿起來長矛、大刀、火槍、旗幟,以及一份官方的陳情書(書面宣言)。

很快,“反對君主主義,恢復九三憲法”的行動口號在東部多個街區響起。與1789年10月一樣,這一次又是婦女們帶頭,並讓她的男人跟隨自己一起行動。

在北郊區(聖丹尼郊區),婦女們在早晨七點鐘把自己的男人從工場中叫出來;

在玻賓庫爾區、格拉維耶區和人-權區都有婦女們集合;

在杜伊勒裡區,成群結夥的革-命婦女強迫麵包房前排隊的家庭主婦,必須跟隨她們一起到國民大會遊-行示-威;

在塞納河左岸的盧森堡區、植物園區和戈布蘭區,婦女闖入各區的委員會的會場,要求正在開會的委員們跟隨他們到杜伊勒裡宮區,向代表們進行請-願;

在市政廳區,婦女們抓起了一面鼓,敲起了武裝起來的號召,“要使所有人都向國民大會進軍”;

在附近的兵工廠區,一個商人高喊著:“制定法律不是女人家的事。”於是,這名商人被憤怒的婦女從馬車上拖了下來,痛毆了一頓。

在聖安東郊區,婦女們強迫沿街的所有商店都關了門,相互照應著,開始向杜伊勒裡宮進發,而男人們就帶著各種武器,緊緊跟隨在女人們的後面……

得知聖安託萬等街區暴-動訊息,國民公會立刻命令巴黎自衛軍司令梅努將軍予以鎮壓。很快,梅努將軍就派出傳令兵,向城防憲兵的指揮官桑特爾上校下令,要求後者立刻關閉所有通向市區的城門,防止叛亂者在市區衝擊國民公會的所在地。

對此,桑特爾表現的充耳不聞,他直接將梅努派來的傳令兵扣留,關進城堡的地下室。此外,桑特爾要求自己的部下全副武裝的堅守各自崗位,嚴陣以待。

在桑特爾擔當巴黎自衛軍司令期間,曾從暴民的長矛下救過曾是拉法耶特助手的梅努將軍。可等到桑特爾流落街頭,並向路過的梅努請求救助時,後者卻帶著極度輕蔑語氣,將一張50裡弗爾指券從馬車廂的視窗,扔到滿是泥濘的地上。

受到奇恥大辱的桑特爾自然是將梅努恨之入骨,如今有了報復的機會,肯定是要連本加利。

於是,這位有了安德魯執政官做靠山的憲兵上校,非但不阻攔任何郊區暴民,還很是客氣的接見了來自郊區的好幾波起義民眾代表。

期間,桑特爾反覆宣稱:只要革-命群眾遵守規矩,不挑釁憲兵,不衝擊彈藥庫、營房與城堡等敏感位置,他的士兵就不會主動開槍。至於通向市區的城門,一如往常的全部按時開啟。

於是沒有任何的衝突和戰鬥,東區城門就放任數以千計的武裝民眾。整個過程中,城防憲兵一個個嘻嘻哈哈的作壁上觀,不做任何阻攔……

此刻,位於民族廣場附近的一座屋頂,身著便裝的皮什格魯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單筒望遠鏡,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罵道:“該死的城防憲兵!該死的桑特爾!該死的安德魯!”

桑特爾投靠了安德魯一事,這並非什麼秘密。所以,皮什格魯確信躲在北郊某處的安德魯,也一定參與了這場暴動陰謀,他也許就是一切幕後的陰謀者。

作為一名職業軍人,皮什格魯過去堅持著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理念。然而在此時此刻,他的政治立場已徹底傾向於君主主義,厭惡煽動城市暴-亂的雅各賓派激進分子。

昨天傍晚,皮什格魯在巴黎理工學校見到了擔負秘密使命的夏多布里昂。兩人密談了好幾個小時,初步達成了一致意見。

那是作為巴黎保王黨密使的夏多布里昂,希望那位共和國-軍隊的將軍,秘密前往旺多姆廣場區,繼而接管西部幾個街區的自衛軍武裝,也就是效仿安德魯在熱月政變的做法,對抗東部無套褲漢可能發動的進攻;期間如有機會,也可以直接控制國民公會,透過幾個有利於君主主義的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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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儘快整頓好軍隊!”

想到這裡,皮什格魯急忙收起了手中的望遠鏡,並在兩名衛兵的陪同下,轉身朝樓下的馬車走去。

“咦,不對!有問題!”剛下到花園邊的空地,就發現馬車伕換了人,皮什格魯立刻警覺起來。

他猛地回頭一望,卻沒有了兩名貼身衛兵的蹤影。緊接著,從樹林裡和花圃園中出現了五、六個孔武有力的陌生壯漢,他們手持上過膛的短槍和匕首,一步步朝著皮什格魯這邊圍了上來,迅速封堵了後者的逃跑線路。

單從對方擺出的姿態以及行動步伐上看,皮什格魯可以斷定這些傢伙都是職業軍人出身,經歷過血與火的考驗。

於是,這位共和國的將軍長嘆一口氣,既沒攜帶手槍又無佩劍在身的他只能束手就縛,放棄無意義的抵抗。

皮什格魯最後還問了一句。“你們是誰?是安德魯要你們來得嗎?帶我去見他,我有話對他說!”

只是沒人回答這名叛國者的問題,軍漢們手腳麻利的將皮什格魯捆綁起來,並用布條堵住了他的嘴巴,蒙上雙眼,還將一批打溼的桑皮紙蓋住犯人的口鼻,最後塞進一輛黑色四輪馬車裡。

兩個小時後,一個裝有皮什格魯屍體的麻袋,被人埋到旺多姆廣場區某個豪華公寓樓的後院裡。

與此同時,在香榭麗舍區,夏多布里昂如往常一般從家門口走出來,他順手從報童手中買了一份保王黨人出版的報紙,準備趕去附近咖啡館喝上一杯香濃可口的咖啡,再前往旺多姆廣場等候皮什格魯將軍。

等到了晚上,那就是自己的私人時間了。夏多布里昂要趕往雷加米埃夫人的公寓,在沙龍聚會上為美人兒朗誦自己剛剛創作的一首詩歌,希望這一次能夠抱得美人而歸。

但在穿過大街時,一輛急速駛來的四輪馬車迎頭就將這位保王黨人撞翻在地,而高高抬起的馬蹄毫不猶豫的踏斷了夏多布里昂胸前的所有肋骨,五臟六腑遭遇無情碾壓。

當人們費盡周折把受害者從馬車下拉出來時,發現這名受害人的胸前凹陷下去,嘴巴、耳朵、鼻子以及眼睛裡都流血不止,人已昏死過去。一名外科醫生跑過來,他蹲下身子查探了傷者,但很快醫生又搖了搖頭,因為可憐的人已經停止呼吸。

正當憤怒的人群四處尋找肇事者時,卻發現嚇破膽的馬車伕早已逃離現場。

不遠處,負責此次暗殺行動的羅塞上尉,將手中記錄夏多布里昂相貌特徵的那張紙片,點燃了,繼而扔到身邊的水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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