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安德魯的要求,德馬雷將巴貝夫等人“軟禁”在巴黎東南近郊的一處廢棄多年的波旁王宮,楓丹白露宮。

從地理上看,楓丹白露宮,及其附屬花園,位於塞納河左岸的楓丹白露鎮,地處巴黎東南部,距巴黎約60千米。

楓丹白露宮坐落在170平方公里的森林中,這裡風景優美,氣候宜人。楓丹白露意為“美泉”,當地泉水清冽。12世紀路易七世在泉邊修建了城堡,供打獵休息使用,這就是後來的楓丹白露宮。

楓丹白露宮雖然比不上凡爾賽宮的宏偉、盧浮宮的博大,但卻淡雅大方,給人以靜謐溫馨的感覺。這裡主要建築有噴泉、長廊、巖洞、舞廳,其中蒂佈雷池位於花園的中央位置。

由於17世紀以後,法國王室常年居住於凡爾賽宮,路易十六執政期間整個楓丹白露宮已趨破敗。等到大革-命時,宮內傢俱陳設全被變賣,以籌措政-府經費。

熱月政變之後,急於籌集資金向外購買糧食的國民公會,開始大肆變賣波旁王朝建在巴黎郊區,除凡爾賽之外的眾多王家宮殿。

於是在三個月前,安德魯便出“巨資”兩百萬裡弗爾的指券,購買了楓丹白露宮及配套設施,還有周邊森林的所有權。然而,這兩百萬指券的實際票面價值不過8%,也就是16萬里弗爾銀幣。

當安德魯從巴塞羅那抵達巴黎之際,他便委託即將結束流放,從布魯塞爾返回法國的藝術家達維,開始籌備對楓丹白露宮進行全方位的修復與改造。為此,安德魯準備預支達維的第一筆預算資金,就是50萬里弗爾銀幣。

但在此時,楓丹白露宮依然是破舊不堪的模樣,於是德馬雷就將巴貝夫等20多人,押解到楓丹白露宮的白馬庭院的一棟附屬樓裡。他還派遣了25名武裝警察在此擔當守衛。

所謂的白馬庭院,是楓丹白露宮眾多宮殿庭院中規模較大的一座,長152米,寬112米。石塊鋪地,一條主路連線大門與主建築正,擁有宏偉的宮殿建築和龐大的花園。

宮殿門前兩側對稱的馬蹄形螺旋樓梯,勾勒出柔美的曲線,它建於17世紀,是楓丹白露宮裡美麗的細節之一。

馬車穩穩的停在螺旋樓梯前,安德魯下了馬車,他在副官貝西埃爾與一名政治部警長的陪同下,進入與主堡相鄰的一棟附屬樓的二樓。

即便是面積最小的附屬樓,每層樓裡都有20多個房間。所以,囚犯們住的都是單間,只是內部陳設有些寒酸,床是沒有的,只有乾草擱在地板上充當臨時床鋪。好在有一層羊毛毯鋪在床鋪上,加之被褥夠厚實,所以睡覺的時候不會感覺太冷。

房間裡的窗戶全部被木板釘死了,一方面是防止犯人逃跑,另一方面是讓房間保暖。因為屋裡不允許生火,但會定時提供開水與一日三餐的食物,在上午10點與下午茶的時候,所有犯人會被允許走出自己的房間,在二樓大廳裡溜達兩三個小時。其間,看守們會提供廉價的咖啡,水果與零食。

由於安德魯要來視察,所以下午茶時間被臨時取消了,這令囚犯們很不樂意,紛紛抗議起來。負責此地的警長特朗怕眾人鬧出事來,同意為每個房間送去一壺熱咖啡、一碟小餅乾,以及一個地中海甜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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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以往一樣,安德魯眼中的巴貝夫衣服上永遠都沾滿了墨汁,還有憔悴的臉頰與亂糟糟的頭髮,唯獨炯炯有神的雙眼裡,充滿這永不疲憊,永不妥協的戰鬥激情。

安德魯暗地嘆了口氣,他示意一旁的政治部警長開啟隔著自己與巴貝爾之間的那一扇鐵門。

“我的朋友,你是來解救我們的嗎?”這位秉性誠實、滿腔熱情的共和黨人的臉上。居然浮現出天真和諧的笑容。

未等安德魯發話,隔壁房間有人探出頭來,衝著巴貝夫大聲嚷嚷起來:“愚蠢可笑的巴貝夫,站在你面前的那個所謂朋友安德魯,就是下令警察局關押我們的幕後真兇!”

似乎是擔心巴貝夫不相信,隔壁房間的傢伙還繼續補充了一句,說:“巴貝夫,你難道忘了嗎,這裡就是楓丹白露宮,樓下有馬蹄形的螺旋樓梯。幾個月前,這一片土地以及土地之上的一切東西,都屬於安德魯-弗蘭克。”

“格里塞爾,你給我閉嘴!”特朗警長怒吼起來。很快,他命令兩名獄警衝了進去,將這個穿著自衛軍上尉制服的傢伙,痛毆了一頓。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我的朋友。”正派純潔且清廉正直的巴貝爾,以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著曾經的朋友,安德魯-弗蘭克。

事實上,在被捕的那一夜,他還想著如何聯絡迴歸巴黎的安德魯,促使這位“共和國英雄”主動站出來,繼而支援“廢除私有制,人人平均財產”的偉大事業。

安德魯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說道:“你是否還記得我在出征伊比利斯半島之前,在巴黎馬拉區的公寓樓裡,曾對你所說的那段話。”

那是安德魯明確無誤的告訴巴貝夫,今後不要透過宣傳暴力革-命的方式,來破壞巴黎來之不易的安定局面。否則,即便是身為朋友的安德魯,也很難保住巴貝夫。

安德魯接著說道“所以,你違法了!而且非常嚴重,更令我失望的,你們的密謀距離我的善意警告,僅僅三個月不到的時間。”

“我們從事的都是正義的事業!”堅定的革-命者依然在努力辯駁,只是他的語言貧瘠,缺乏說服力。

“閉嘴,現在你沒有任何的發言權,讓我告訴你什麼是正義:

所謂的正義,就是與數十萬法國士兵站在一起,馳騁沙場,贏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讓戰爭和血腥遠離法蘭西的國土,將復仇的烈火燃燒到共和國敵人的土地上;

有一種正義,是為了2800萬法蘭西民眾餐桌上的廉價麵包和壁爐裡的經濟燃料,繼而向中德意志諸侯發動一場恐嚇戰,並從伊比利斯半島、義大利半島,西西里島和北非海盜那裡,坑蒙拐騙了大量糧食;

還有一種的正義,就是藉助對西班牙王國戰爭的勝利,能夠為國民獲得一片兩百多萬平方的遼闊新世界,讓每個法國成年人,無論男女都能獲得100公頃屬於自己的私人領地。

現在,請告訴你的正義是什麼?是積極的策動一場叛亂?好讓60萬巴黎民眾為了某個虛無縹緲的念頭而自相殘殺,還是勾結英國人,以便於反法同盟的軍隊重新進入法國土地,燒殺劫掠……”

要論魚目混珠、混淆是非與偷換概念的水準,兩世為人的安德魯絕對一流,加上他久居上位所散發的氣勢,令沒能在學校經歷系統學習的巴貝夫,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事實上,安德魯之前就勸告過巴貝夫,建議他走議會鬥爭的道路。參加巴黎東區貧民區的差額選舉,先入選本區議會團成員,繼而準備參加年底的法國議會下院,也就是平民院的選舉。

不過,安德魯的這番努力顯然是白費了。平等派的歷史似乎又重新回到原有的“發動民眾起義,進行暴力鬥爭”的軌道上。

在其後短短的一年多時間裡,就是這個來自底層的無產者,當過土地丈量員和印刷工人,只有一些質樸的思想,看起來頭腦平庸的巴貝夫,重新拾起馬拉那些已經瀕於破滅的希望,重新闡述使之重獲生機,把它們像個火炬似的帶到巴黎的無產者聚居的地區。這個火焰會突然之間高高躥起,幾小時之內席捲整個巴黎,吞噬全國……

很顯然,安德魯已不打算讓巴貝夫和他平等派進一步的自由發展,因為未來的法蘭西,是由他自己來執掌國政。

說得更直白一點,那是屁股決定頭腦。身處上位的安德魯絕不希望社會上出現大規模的混亂。

誰敢冒頭,就打誰,無論是左派還是右派,平等派還是保王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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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魯可不是無能昏庸的巴拉斯,只懂得貪汙大量的國家資產,卻不知道投資與建設,只會耗費在女人的肚皮上。滿足於自己的奢華生活。

“安德魯,你是來宣判我們死刑的嗎?”已從混沌狀態,逐步清醒過來的巴貝夫對著安德魯問了一句。

對此,安德魯也不隱瞞,他直接承認道:“是的,在途徑奧爾良的時候,我已給警察局長下達了這一指令。等過了1小時,我又將處決令改成了囚禁令,那是我回想起丹東說過的一句話,請務必珍惜人類的鮮血。而在昨天,有人建議我將你們放在某個秘密監獄裡關押10年,就像巴士底獄裡的蒙面人那般。

不過,我沒同意。羅伯斯庇爾可以殺害他教子的親生父母(德穆蘭夫婦),但我沒有這般弒殺的癖好。所以,我再給予你們一個最後的機會,離開巴黎,遠離法國,自我流放到聖路易斯安娜。

去那邊的新世界,尋找一片自由之地,實踐你們心中的各種想法與主張,建設一個屬於你們自己的烏托邦社會,一個沒有人剝削人,人壓迫人的完美國度。未來的10年時間裡,無論你是成功還是失敗,都可以寫信告訴我。”

說道這裡,安德魯停了下來,他靜靜的望著眼前這位不知疲倦的革-命者,此刻他想到了30年後的英國人,羅伯特-歐文。

1825年,歐文帶著他的4個兒子和門徒在美國印第安納州花費3萬英鎊鉅款購了3萬英畝土地。在這裡他創辦了一個移民區,“新和諧村”,構建自己理想中的烏托邦。

當然,最後的結局是以失敗而告終。那是歐文忘記了人性的貪婪,也就是宗教裡描述的人類原罪。可儘管如此,安德魯還是放手讓巴貝夫等人去嘗試一下。作為未來,正面的或是反面的教材。

他最後說道:“你們只有12個小時的考慮時間。明天黎明之前必須做出最後的決定。一旦接受了我的建議,那麼5天之後,就有內河商船送你們和你們的家人到勒阿弗爾港,繼而換乘前往新奧爾良的海船。”

說著,安德魯還從一旁副官那裡接過一張現金支票,轉手遞給了巴貝夫,繼續說道:“這裡有15萬里弗爾,算作我個人的投資。在新奧爾良的殖民地銀行都可以自由兌換,可用於購買武器彈藥,馬車農具,食物種子。以及各種生活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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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的話,我建議你們將農莊設定在密西西比河流域的孟菲斯鎮。那裡的漁業資源豐富,當地氣候非常適合種植玉米和馬鈴薯,至於經濟作物,我建議以棉花和菸葉為主,以及少量的豬牛羊等畜牧業。”

說完,安德魯便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留下巴貝夫獨自待在原地。等到後者反應過時,安德魯早已離開,不過,牢房的鐵門似乎沒關,應該是安德魯囑咐過警長,給與巴貝夫等人商議的時間。

在走出楓丹白露宮之前,警長特朗遞給安德魯一張紙條,上面羅列了25個人名字,他們都是平等派的成員,其中包括:

巴貝夫、達爾蒂、熱爾明、邦納羅蒂、馬雷薩爾、封登涅爾、裡皮、杜瓦美爾-貝特蘭、提斯米奧、辛特拉爾、沙佩爾、勒佩勒蒂埃、安東尼爾、比東、雷克塞爾、格里塞爾等。

安德魯掃了一眼,隨即將名單交給了這名政治部警長,直接命令道:“上面所有的人及家眷,倘若自願移民到聖路易斯安娜地區的,所有罪名可以一筆勾銷,允許他們在10年之後自由迴歸法國;但凡拒絕的,立刻關押到卡拜政治監獄的地下囚牢,不給予任何的審判機會,監牢裡也不準建立犯人檔案,未來10年內不得有任何假釋與探視的機會。

安德魯在上馬車前忽然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對著特朗警長問道:“那個格里塞爾上尉,是你安插到巴貝夫身邊的人吧。”

“是,是的,弗蘭克公民,你怎麼知道的?”警長很是驚訝。

格里塞爾上尉是在萊茵蘭戰場上負傷之後回到巴黎,由於他在東區自衛軍僅僅拿著半薪,家庭生活入不敷出,憤怒之餘便加入平等派,不久又被警長特朗收買,成為隱藏在巴貝夫身邊的一名臥底。

安德魯笑了笑,說:“告訴格里塞爾,務必促使巴貝夫和他的朋友們,接受自我流放到聖路易斯安娜的安排。等到船隊抵達勒阿弗爾港,就恢復他的身份,回到巴黎之後,直接向軍委會情報部的布魯斯上校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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