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的士兵們遊得慢慢騰騰,誰也不想遊到前頭,剛剛遊得最快的幾個人屍體還在那兒飄著呢,誰知道前面水底下還有沒有水鬼,萬一還有沒走的,正等著哥幾個下去抹脖子呢。

許定國看得額頭冒青筋,高聲怒罵起來,河裡的士兵們才勉強壯著膽子,稍稍加快點速度,不過還是很慢。不到十丈遠的水面,愣是被游出了好長一段時間,估摸著往上游去的騎兵都找著橋了,打頭的一個把總才摸到了船幫子,他小心翼翼的爬上船,抽刀四顧,在船上走了一遍,才放心的衝岸上喊道:“船上沒有人,都跑了。”

河裡的士兵紛紛爬上船去,逐一搜查,發現每一艘船都空無一人,那夥賊人的確都跑光了,一個也沒留下。士兵們撐起長蒿,將船隻慢慢向岸邊靠了過來。

“蘇勒大人,看來賊子們畏懼大清兵威,丟下船上貨物跑了。”許定國看著河上緩緩向岸邊靠近的漕船,一顆心在胸中定了下來,表情輕鬆的向蘇勒喜道:“蘇勒大人將貨物完璧歸趙,可喜可賀啊。”

蘇勒鼻子中悶哼一聲,不置可否的搖搖頭,不發一言。

許定國討個沒趣,想與這位官職不高、地位卻莫名顯赫的年輕建州軍官套套交情的話頭一下被無情的掐斷,滿臉尷尬,卻又不知道為什麼蘇勒對自己這麼冷談,只得悶悶的扭頭看著手下將船隻靠岸,閉上嘴巴。

其實蘇勒心中正忐忑不安,那夥水賊走的時候哪裡有半分畏懼的樣子,分明是大模大樣大搖大擺的跑的,一點也沒有把對岸的自己這一千多人放在眼裡,走的時候瀟灑得很,渾然不將船上壓得死沉的貨物放在心上,如果船上真的是裝的那兩百萬兩金銀,他們會這麼大刺刺的嗎?

出於保密的考慮,蘇勒並沒有告訴許定國李廷玉那夥降軍劫走的金銀,只說是朝廷貨物,所以許定國一見漕船奪回來就一臉輕鬆,而蘇勒則更加惶恐不安起來。

帶著滿腹疑心,不待船隻靠岸,蘇勒就迫不及待的跳下馬來,幾步邁到水邊,腳下一點,凌空跳起,似一隻鯤鵬大鳥,飛越而過一丈餘闊的水面,輕輕的落到了最近的一艘船上。

許定國跟在後面,看著蘇勒露的這一手,不由得呆了一呆,忍不住暗喝一聲彩,這手俊功夫,可不是能裝出來的,這位大爺年紀輕輕卻深得豫親王賞識,看來靠的可不是當兔兒爺的能耐,而是真正在戰場上百戰軍功。

許定國掂量了一下,覺得自己可能沒這本事,只得老老實實的等船隻穩穩當當的靠在岸邊,才順著跳板上了船頭。卻見蘇勒已經揭開了船艙中的苫布,正看著其中的東西發愣。

往苫布底下瞄了一眼,許定國也呆了,船艙中將巨大的漕船壓得幾乎水漫船舷的貨物,竟然是一塊塊七零八落亂七八糟的大石頭!

這是怎麼回事?清廷要從南方運石頭到北方去嗎?聽聞BJ皇城被李自成一把火燒成了瓦礫,難道要靠這些石頭去重建?不能夠啊,京城附近難道就沒有石頭了?

許定國偷眼看了一眼蘇勒,只見這位大人臉上表情豐富多彩,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牙關緊咬,一雙眼睛瞪得通紅幾欲出血,心裡立刻雪亮:敢情這船上東西不對,這些石頭必然不是蘇勒要找的東西,真正的貨物,已經被人偷樑換柱,運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這二十艘船卻是人家迷惑自家的誘餌,自己和蘇勒都上當了!

“他們到底丟了什麼東西?不告訴我,看來滿人不怎麼信任老子。”許定國心頭一通,有些憤恨起來:“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對老子說實話,得,我也別參合了,隨你們的便,你讓我幹什麼就幹什麼,但別想老子給你下死力氣。”

許定國在一邊亂想,蘇勒卻在短暫的驚怒之後,慢慢恢復過來,一張臉又換回了冷然的模樣,將腳下一塊石頭洩憤般的踢下河之後,他轉身對許定國沉聲道:“徐總兵,請立刻調集漕運兵船,我們入洪澤湖去!”

許定國不是笨蛋,略一思考就明白過來,誘餌既然朝北走,真正的目標必然是反著去的,而洪澤湖往南,就是淮河了,反賊降軍不會呆著等大軍上門,一定是朝淮河去了。蘇勒的命令他一聽就懂,略一思索,立刻衝身邊親兵佈置了命令,然後沉吟著對蘇勒道:“蘇大人,這調船倒是簡單,入湖卻有講究,湖上水賊勢大,明朝十年剿匪都無功而返,恐怕本將手下兵力不足以應對,是不是從徐州或者南京調兵配合一下?”

蘇勒鄙夷的看了看許定國,許定國有些難堪的搓了搓手,忙解釋道:“不是本將畏縮,實在是手下只有這兩千多人,豫親王南下帶走了淮安大部分兵力,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許總兵不必擔心,我不是要到湖上剿匪。”蘇勒嘆口氣道:“只是要作出一種姿態,讓那夥賊子以為我們要大舉入湖,逼他們不敢在湖上久留而已。”

許定國作恍然大悟狀,拍頭道:“哦,原來大人是要虛實相合,明著入湖剿匪,實是守株待兔,高明啊!”

說話間,許定國一臉佩服的望著蘇勒,表情神往,彷彿站在面前的不是蘇勒,而是周瑜。

蘇勒不為所動,仍然冷冷的說道:“那就麻煩許總兵了,湖上只要聲勢做足,那夥賊子必然心慌意亂,慌不擇路。我這就帶人馬不停蹄趕往淮河沿岸,在淮河上設卡堵截,務求將他們堵在河上。”

許定國正色肅聲道:“請蘇大人放心,許某一定大張旗鼓,率領麾下兒郎全軍出動,拼著這條性命,也要依令行事,不負大人重託!”

他語氣說得凜然,話語間卻沒有提半點怎麼做,更沒說要將水賊怎麼樣,心裡暗道:“你個小韃子,要老子去當替死鬼,門都沒有!做做聲勢可以,讓我去跟那幫水上悍匪拼命,卻是不行的。”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蘇勒又道:“那批朝廷貨物,價值連城,沉重異常,賊子們帶著逃走,很是困難,也許他們會就地找個地方藏匿,許總兵在湖上要多多小心,只要找到那批貨物,封官加爵,就是旦夕之間的事。”

許定國道:“如此,許定國定然十萬分用心,這洪澤湖千里澤國,就算用槳去量,也要寸寸尋到,請蘇大人放心。”心裡卻曬道:“好啊,又拿假話框我,想讓我去死命剿匪,當我許定國這麼些年白混了嗎?那些叛軍之所以反叛不就是為了那些貨物嗎?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他們怎麼可能留在湖上,那些水賊可是見錢眼開殺人越貨的主,真有那麼值錢的東西,早就搶光光了。”

兩人對話之間,說得清楚,蘇勒也不多做耽擱,他心裡可是急切得很,上岸之後,帶著自己的幾百建州騎兵,轟然絕塵而去,片刻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許定國站在道邊,望著消失在黃土漫天中的蘇勒,“呸”的一口痰吐在地上,哼了一聲,悠然上馬,帶著一眾淮安兵馬,自去漕運碼頭,調船上湖去了,他想得很清楚,將所有的兵船都帶上湖去,在湖上武裝遊行幾日,將水賊們恐嚇一番,大家心照不宣的彼此迴避,然後就交差了事。

畢竟後院裡的戲班子還等著自己呢,那花旦,那身段,嘻嘻,許定國騎在馬上,兩眼放光,嘴角流下了嘩嘩的口水。(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