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無此事!國公,這是汙衊、誹謗!”兩個晉商跳了起來,吹胡子瞪眼的叫道:“我倆在山西,託姜大人庇護,自然承姜大人的一份人情,有他教誨,范家和王家謹慎躬行,跟韃子一點交道也沒有,這上面寫的,一定都是嫉妒我倆的奸人所為!”

“哦?”王歡摸著下巴。

“絕對是這樣!我倆可用性命擔保!”兩個晉商指天發誓:“請國公爺明察!”

“如此說來,其中有鬼?”王歡皺眉,沉思。

姜瓖目光閃爍,盯著王歡看了一陣,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國公,商場如戰場,範、王兩家行得正坐得端,從無違反朝廷規制的事,問心無愧!但做生意,難免得罪一些人,這些人奸猾狠毒,誣告陷害是他們的一貫伎倆,請國公仔細,勿要中了奸人之計!”兩個晉商繼續辯解,此事可大可小,可必須要說清楚。

姜瑄在一邊聽了,有些坐不住,範、王兩家,在八大晉商中根基在大同,其實就是姜家扶起來的傀儡,兩家賺來的錢,姜家並沒有少拿。在明朝時,大同通往張家口的道路,一向是姜瓖截斷了的,只有範、王兩家可以暢通無阻,其他晉商過路,是要收錢的。

所以姜家與範、王兩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今日設宴,姜瓖一方面要和王歡交好,結識一番,另一方面,也有介紹兩人給王歡的意思。

在姜瓖的印象裡,王歡此人打仗厲害,做生意的本事比打仗更厲害。作為一方諸侯,姜瓖清醒的認識到,打仗打的就是錢,沒錢光靠泥腿子是成不了氣候的。他看得很透,王歡即是宦場後起之秀,官居廟堂,骨子裡其實也是一個市井商人般的精通算計者,正因為戰場、商場都是奇才,方可做下今天這般宏偉局面,所以,按照常理,這樣人物,不會拒絕他的好意。

多個朋友多條路,姜瓖在山西根深蒂固,現在拉下臉來討好王歡,王歡不應該拒絕的。

姜瓖甚至做好了讓出一些利益的準備,只要王歡肯接納他,那麼今後姜家將繼續在明朝穩穩的佔據一席之地。

但是王歡現在在桌子上的舉動,可不大友善,姜瑄把大腿一拍,就想開口。

斜刺裡一隻手伸過來,按住了他。

姜瑄一看,自己的哥哥淡淡的衝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妄動。

等等再說,姜瓖的眼神傳遞著這幾個字。

兩個晉商和王歡的對話還在繼續,聽了兩個家主的一番表白之後,王歡點點頭,嘆口氣道:“說得有理,本公也是不信的,偏聽則暗、兼聽則明,所以本公才願意說給幾位聽。”

兩個晉商大喜,不料兩人還來不及高興,就見王歡對李廷玉和李定國道:“把東西都拿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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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起身,從腳下提起兩個包袱,丟到了桌子上。

姜瑄等人不明所以,怔怔的看著,弄不明白裡面是什麼東西,唯獨姜瓖目光開始凌厲起來,一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捏成了拳頭。

王歡悠閒的抿了一口茶,道:“酒是好酒,是汾酒吧?醇而幽香,喝起來口感不錯,就是有些雜質,有些咯牙,得用茶水洗一洗。”

山西幾人面面相覷,酒水咯牙?涼國公在說什麼?

李廷玉和李定國兩人,慢慢的把座位拉開了一些。

王歡放下杯子,“砰”的一聲震得桌子一抖,面目一變,瞬間臉色陰得可怕,一股肅殺的氣勢從每個毛孔中噴出來,由笑容可掬的羅漢換成殺戮果斷的金剛。

“從萬曆四十六年伊始,大明立規,後金不服王化,背叛朝廷,與我大明公然為敵,但凡大明臣子,不得與其交通往來、不得運輸貨物、不得互通姻親,有違反者,按裡通外敵論斬!”王歡咆哮道,如一頭暴怒的獅子:“但是晉地群醜,或明或暗,逐利忘本,將我大明藥材、糧食透過長城隘口運往關外,換取鉅額暴利,甚至有偷運軍器鐵器、火藥匠人的可惡舉動,遼東軍兵在前方浴血奮戰,置生死不顧保家衛國,卻萬萬沒有想到,殺死他們的胡虜,吃的竟然是大明給的糧食、用的是大明的盔甲,乃至刺入他們身體的刀劍,都是大明所產!”

滿桌的人都被他突然的發難鎮住,或驚恐,或惶然,或者詫異失神,一時無人作聲。

王歡的聲音悲憤,怒火滔天:“晉地群醜,本公就想問問,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賺的每一分銀子,其實都是韃子從遼東官倉百姓手裡搶去的?你們收的每一份賄賂,都是韃子搜刮的大明血汗?這些錢,你們他媽的用得舒坦嗎?就不怕有報應?”

姜家兄弟勃然變色,猛然站起來,王歡不待他們有所舉動,雙手一拂,將滿桌的菜盤子“譁啦啦”的掃了一地,將兩個包袱推到中間,喝道:“這裡面的,就是從范家、王家取來的賬冊,裡面內容可謂精彩紛呈,鐵證如山!那一天那一月,送了多少出去、得了多少回來,記得清清楚楚,二位家主,你們可請得的好賬房啊,沒有他們,本公還弄不清楚你們到底賺了多少黑心銀子!”

兩個晉商直勾勾的看著包袱,包袱包得不嚴,可以看到,裡面的確滿滿的堆著一層層的簿冊,兩人失聲道:“不可能!這些東西都藏在密室裡,旁人進不去,你、你、你怎麼……”

話一出口,兩人頓覺不對,趕緊閉口,王歡一隻腳踏在椅子上,冷笑道:“怎麼得來的是不是?你們這麼貪心,下面的人難道會有好貨?會為你們豁出去命去保守秘密?”

兩個晉商頭上冷汗直冒,手腳發抖,指著王歡,顫著嘴唇結結巴巴:“你、你、你汙衊!這不、不是我、我們家、家的東西……”

王歡冷然一笑:“這可由不得你們說了!”他揮一揮手,又道:“姜總兵,你想去哪裡啊?”

李廷玉和李定國已經取下了弩弓,扣弦上箭,對準了站在桌子後面的姜家兄弟。

姜瓖從王歡發怒的那一刻起,就察覺不對,開始朝門邊挪去,這時刻見勢不對,立刻抄起椅子擋在面前,口中狂喊:“來人、來人!”

門外毫無聲息,彷彿姜瓖在對著空氣吶喊。

李廷玉壓抑了好久的情緒這時刻才釋放出來,哂笑著道:“叫什麼叫啊?你的人早就被解決了,這酒樓裡外上下,都是涼國公的兵,你喊誰呢?”

姜瑄是個悍將,怒目喊道:“王歡,你可想好了!你要動我們兄弟,山西要永世不寧!晉地是……”

“是你們姜家的是不是?”王歡打斷他的話,揮揮手:“動了你們,山西要亂象叢生、反旗遍地是不是?”

他嗤笑一聲,道:“多爾袞我都能拿下,就怕了你姜家不成?”

“噗通!”“噗通!”兩聲,兩個晉商哪裡見過這等場面,嚇得跪在了地上。

李定國把弩弓對著姜家兄弟,朝兩個晉商吐了一口唾沫。

王歡把踩在椅子上的腳慢慢放下,踏前一步,看著舉著椅子的姜瓖,面無表情的問道:“姜總兵,本公念你守衛大同有功,不欲取你性命,你何去何從?”

姜瓖瞄一眼弩弓,目光中兇狠的色彩一閃,隨手將手中椅子一扔,一腳把擋在身前的一個晉商踢到一邊,與王歡面對面的站住,咬著牙,恨聲道:“國公,你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當然有好處。”王歡凝視著他的眼睛,淡然道:“我可不想正面跟韃子死磕的時候,背後有人捅我一刀,就像你當初做的那樣。”

“可是現在我已經和韃子決裂了!”姜瓖吼道:“我叛了清廷,殺了旗人,韃子恨我入骨!他們怎麼會還要相信我?”

王歡把手一擺,道:“那李自成呢?闖王沒有給過你一錢銀子,而崇禎皇帝待你不薄,你一樣叛了大明,降了李自成。”

吸一口氣,王歡一字一句的彷彿從牙齒縫裡擠出來一句話:“姜瓖,你骨子裡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你心中沒有大義、沒有廉恥,誰對你有利、你就跟誰,你比土匪還要無恥,比妓女還要下賤,你的所作所為,就他媽是個碧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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