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門閃著暗紅色光澤的青銅炮,靜靜的立在漢中兵仗局一塊巨大的靶場一角,炮管平行於地面,指向一里地開外的一排土包。

以七人為一隊,共計十個小隊肅立在大炮後面,無人說話,人與炮融為一體般靜默不語。

仔細看看,就會看出,這些人身上穿的,是一種白色鑲紅邊的布袍,並沒有披甲,也沒有穿夔州軍固有的藤甲。

說是布袍,卻又不像,對襟上衣長度不過齊大腿根,一排上下銅釦璀璨生輝,腰間一條皮帶以銅製鉚釘裝飾,緊緊的系在腰間,有一些銅環掛在上面,下身是一條白色鑲嵌紅色褲線的長褲,配黑色長靴,頭上一頂鐵質八瓣盔,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科幻,完全不像普通的明軍士兵。

站在第一門炮第一名的夔州軍鳥統教頭嚴明德,顯然對這一身利落的服裝有些不適應,老是覺得身上有些癢,趁著站在一邊高臺上的王歡眼睛沒往他這邊看的時候,偷偷抓上一抓。

王歡沒有瞧見嚴明德的小動作,他的目光都投在那十門炮身上去了,笑吟吟的與徐爾覺、阿方索、杜羅說著話。

“大人,這套軍服真是讓下官大開眼界,紅毛鬼的軍服真是這樣的?不披甲真的安全嗎?”徐爾覺卻對嚴明德等人緊緻的服裝感興趣,向王歡說道。

“炮兵所處的位置,在戰場遠端,無須他們上陣肉搏,而如果敵軍真有能打到他們的重炮,那層鐵皮也無用,所以披甲對他們來說,卿勝於無。”王歡心情很好,笑著解釋道:“而且炮手射擊時,需要搬運沉重的炮彈,本就極耗體力,再讓他們穿甲,等於無謂增加他們的體力負擔,把所有的力氣都用於開炮發射,儘可能的將敵軍消滅在遠處,不是比在自己身上穿戴甲冑更加合理嗎?”

阿方索和杜羅在一邊認真聽著劉二郎的翻譯,聽明白了之後,兩人也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劉二郎對徐爾覺道:“這種軍服,在歐巴羅洲已經很常見,除了貴族騎士和廉價的步卒,那邊的火槍手和炮手都不再披甲。當第一次看到侯爺設計出的這種白色軍服的時候,他們也嚇了一跳,認為侯爺一定是天才,才能靠自己的智慧取得紅毛鬼幾代人的成就,打造出這支炮兵來。”

在他們的談話聲中,王歡仰起頭,目視蒼穹,臉上帶著無與倫比的深邃表情,盡顯高人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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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了一會兒逼,王歡把視線重新投向大炮,神情嚴肅起來,向徐爾覺道:“可以開始試炮了。”

徐爾覺應聲點頭,朝身邊的一個拿著紅旗的大匠喊了一聲,那大匠將手中紅旗高高揚起,停頓片刻,然後猛地揮下。

嚴明德等人一直盯著那紅旗,紅旗一動,他們立刻動了。

熟練的分工讓他們並沒有手忙腳亂的感覺,雖然是第一次開炮,但事先他們已經在兵仗局裡用木質大炮模型操練了無數次,那打磨好的鐵彈更是抱起放下嫻熟無比,此時用上了真家夥,除了心裡有些激動之外,並無慌亂的動作,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明確職責,搬炮彈的搬炮彈,放火藥包的放藥包,推彈入膛的拿著長長的推杆,點火的炮火抄著火浣布包裹的鐵釺,一切都是那麼有序,眼花繚亂的動作中透著一絲不苟的嚴謹。

“訓練得法啊。”王歡深有所感的用葡萄牙語說著,看向了杜羅,這些鳥統手就出自他的親手訓練,短短十餘天裡就完成了鳥統手到炮手的轉變:“杜羅先生功不可沒。”

杜羅得意的笑了,滿臉的紅色汗毛在陽光下宛如一層薄薄的毛絨面具:“謝總督大人誇獎,本人在葡萄牙軍隊裡,是優等炮手,否則也不會當上少尉。這些人都很勤奮,一教就會,不過缺點就是不識字,我編寫的炮兵操典翻譯出來,他們雖然看不懂,卻能死記硬背,一個環節一個環節的刻在腦子裡,加上我耐心的調教,才能達到今天的效果。”

他的每一個字都在表揚自己,王歡付之一笑,拿起那本炮兵操典看了看,這是杜羅原作,劉二郎翻譯的,其實就是葡萄牙軍隊炮兵操典的剽竊,杜羅這傢伙一個字沒刪減的拿來充作自己的作品。

兩人談笑間,嚴明德高亢的聲音從靶場上傳來。

“甲炮準備完畢!”

他昂首挺胸的筆直站立在大炮車輪旁邊,白色軍服在紅色大炮邊分外醒目,炮車車輪幾乎與他的身子等高,木質包鐵的車輪顯得牢固無比,那車軸幾乎跟常人大腿一樣粗。

一名點火手手持燒得發紅的鐵釺站在嚴明德身後,隨時能點火,其餘的炮手,此時都已經遠遠的避在後方幾丈開外的遠處,以手掩耳。

“乙炮準備完畢!”

“丙炮準備完畢!”

……

一聲又一聲喊聲響起,十門炮的炮長都呈一條直線站在大炮旁邊,標槍般的肅立著,眼睛看向那捏著紅旗的大匠,等待著命令。

“開炮!”

伴著徐爾覺的怒吼,紅旗落下,十名炮長同時揮下自己的手,點火手們一起上前,用鐵釺點燃了火門上的引線。

然後炮長和點火手立刻迅捷的跳開,蹲在地上,雙手用棉花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而高臺上的王歡等人,也拿出棉花團來,雙手捂緊兩耳。

引線燃燒很快,十門炮幾乎是同一時間打響了,一陣宛如天雷落地的悶響在炮膛中脫口而出,青色的硝煙騰起,十顆黑色鐵彈像彈珠一樣射了出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一般的打響遠處。

十顆鐵彈次第命中遠處的土坡,土坡很厚,呈斜面向上傾斜,十個湯圓一樣的黑色鐵彈打在厚土中,又是一陣黃土翻騰,“咚、咚”的聲音好似打在鐵板上一樣渾厚,大部分鐵彈都陷進了土裡,有幾顆鐵彈從堅硬的泥土中彈起,落在斜坡上,餘勢未盡向上蹦躂了幾下,方才落到地上。

炮聲隆隆,經久未息,待到塵埃落定,硝煙散去,眾人才心急火燎的跑著到了彈著點附近,仔細察看炮擊效果。

那十顆鐵彈,除了幾顆還陷進土裡挖不出來的之外,其他幾顆都落在土坡前的地上,土坡上那碩大的彈坑,臉盆還大,彈起後在土坡上的印跡,也是極為駭人,想一想這鐵彈如果落在人身上,是怎樣一個後果,大家就覺得後背發涼。

“十斤鐵彈,用中號藥包發射,能在一里之外射進黃土層三尺有餘,這個距離,這個威力,足以完勝大號弗朗機了!”在用尺子丈量過彈坑之後,徐爾覺喜不自勝,揮舞這尺子叫了起來:“關鍵是炮不到千斤,大車輪搬運快捷,行軍紮營比大號弗朗機快多了,侯爺,這炮堪稱出色啊。”

兩個紅毛鬼也嘰嘰咕咕的開口了,他們的著眼點在於藥包,按他倆的說法,中號黃色藥包並未發揮此炮的潛力,如果換大號藥包,射程和威力都可以再提高一個檔次,不過炮身也許承受不了長時間的大數量發射藥,只能備緊急時刻所用。

王歡不住的點著頭,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讓他確定,拿破崙炮雖然與原作相比,有些不大一致的地方,但絕對是試制成功了,今後夔州軍中,又添了一樣克敵制勝的利器。

“大人,這炮還沒個名字,按照朝廷慣例,大炮都要冠以將軍名的,以顯大明神威。”徐爾覺笑著說:“請侯爺賜名吧。”

王歡附身,從地上抓起一把被鐵彈打碎的石頭碎片,隨手一扔,石屑漫天飛出,他一隻腳踩在一顆鐵彈上,朗聲笑道:“此炮可壯我漢家神威,助我恢復河山,就叫神威炮吧!”

嚴明德等人圍在眾人四周,激動莫名,手握神器,何愁戰無不勝;跟隨平涼候,何懼敵軍千萬。從四川一路打到陝西,作為軍中老兵,他們早就視王歡如戰神,此刻王歡名字一定,他們立刻歡呼起來,口中大叫:“神威炮!神威炮!侯爺萬勝!夔州軍萬勝!”

喊聲激昂,可蔽日月。

飛揚的黃土裡,那十尊金色裡透著紅的神威炮,靜靜的屹立著,如十柄斬妖除魔的利劍,百鍊而成,將要化為王歡夔州軍武器拼盤中最重要的一環,發揮重要的作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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