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何以見得呀?”劉友元慢悠悠的搖著手中的一把蒲扇,坐在一張馬紮上,長刀倚在身邊,背靠城牆上的垛口,吹著小風,很是愜意:“明軍胸無大志,不會翻山越嶺攻過來的。”

馬寧看看懶懶散散的劉友元,嘆了口氣道:“但願如此吧。”

劉友元斜眼看看天色,已近酉時,漸漸入秋的季節裡天也黑得快了一些,這時候天際已經擦黑了。

“軍門,想多了也無益,這陳倉道中途關隘無數,哪裡那麼容易過來的?前面谷內的烽火臺沒有狼煙警報,大可放心。”劉友元站起身來,笑眯眯的從腰間變戲法般摸出了一隻葫蘆:“今天下面的兒郎們上山獵了些野味,恰好末將這邊又有友人送來上好的陳年花雕,酒肉俱全,正是兄弟們飲酒解愁的好時節,大家約在末將住處歡飲,不如軍門賞臉,同一眾弟兄一起入席如何?”

武夫戍卒,講究的一是酒,二是女人,有了這兩樣天王老子也不怕,馬寧行伍出身,縱酒行歡那是行家,這段時間在鳳翔城、也就是古時的陳倉城中時刻不敢鬆懈,檢查防務,佈置城防,又苦又累,嘴裡能淡出鳥來,此刻聽劉友元邀約,不由得涎水橫流,食慾大起。

“哦?好啊!”馬寧欣然道:“既然老劉有好東西,當然不可錯過,我這就下去卸甲換裝,穿輕便些與你同去。”

劉友元躬身微笑,目送馬寧順著馬道下城而去。

馬寧的身影剛剛消失,劉友元的臉色就變了,訕笑的臉扳成一塊鐵板,吊兒郎當的神情換成嚴肅緊張無比的表情,他直起腰身,抓起長刀,左右看一看,獨自向城牆的另一邊走去。

路上有不少在城牆上值守的兵士向他躬身行禮,劉友元心不在焉的理都不理,徑直繞到城牆稍遠處,從另一邊的馬道匆匆下去,然後鬼鬼祟祟的一個人出現在城下陰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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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站著一個人影,見他下來,朝外面光亮處走了兩步。

劉友元亟不可待,連忙湊了上去,抹了抹額頭,低聲向那人道:“妥了,馬寧上鉤了,他等會就跟我一起去喝酒。”

人影卻笑了,輕聲道:“劉將軍這一腦門子的汗,可不像你的作風,會惹人懷疑的。”

原來劉友元此刻因為緊張,滿頭的冷汗直冒,看上去很狼狽,他又擦擦額頭,勉強笑了笑:“還不是怕姓馬的看出來,這人多疑,稍有差池就要露陷,那就壞了大事!”

人影點點頭,寬慰道:“劉將軍辛苦了,謹慎些是應該的,你的人手如何了?”

“三千人裡有一千是我的死兄弟,鐵桿營頭,剩下的兩千,有一半的領兵將領跟我有舊,前幾天試探了,願意跟我反正,這就佔了大頭。動起手來,把那些不可靠的軍將綁了,不聽話的直接砍了,餘下的大頭兵群龍無首,自然容易解決。”劉友元胸有成竹,說起這個,自信心上來了,神情也不那麼緊張了:“等下飲酒,不可靠的人全都會在場,我在屋子內外埋伏了人,酒至半酣,摔杯為號,進屋就拿人,一個也跑不了!”

人影用心聽著,不住的點頭,待他說完,從衣袖中遞出了一個紙包來:“計謀雖好,還缺良藥相佐,這是蒙汗藥,下點在酒裡,動手的時候阻力小些,還能生擒,不過注意不要自己人喝了。”

劉友元大喜:“陳大人連這個都考慮到了?末將佩服!”

他雙手接過紙包,藏在懷裡。

人影又道:“動手之後,如果沒有問題,就在城頭豎起三盞紅燈籠,伯爺見了這個,就會知道大事得逞,大明官軍就會立刻出谷,直奔鳳翔城來,我就等在城門處,助你開門。”

劉友元肅容拱手:“請陳大人放心,別說伯爺賞賜了我那麼多金銀,還收留我的家屬,就衝伯爺此等身份,還想得起我劉某人,給我反正從新做人的機會,我就不會辜負伯爺信任!請大人放心,今夜之事,不成功便成仁!”

人影再次點點頭,劉友元躬身作揖,轉身離去,待他走後,陰影中的人影慢慢抬起了頭,將半張臉暴露在了朦朧的夕陽下。

陳相那張長得有些滄桑又有些粗糙的臉龐,帶著堅毅沉穩的表情,閃現了一下,精光四射的眼眸朝劉友元離去的方向注視了片刻,腳下一晃,又消失在了黑暗中。

夜風襲人,月上中天。

有雲朵漫天,飄忽著遮擋月光,潔淨的月芒在雲縫裡時隱時現,彷彿被風吹動一般,隨風而動。

鳳翔城並不大,方圓不過數里,原本是扼守陳倉道的關隘,因地理而起工商,不少穿行秦嶺東西的客商都會在這裡落腳休息,物資集散,長久以後逐步形成了城池,頗有市鎮特有的繁華。

不過明末以來,社會動盪,交通不易,生意不好做,客商們少了許多,連帶著這座靠行商支撐的鳳翔城也變得蕭條,入夜以後,往往萬籟俱寂,往日裡勾欄酒館裡人聲喧譁的景象一去不在,大街上除了更夫和巡夜的士兵,再無旁人。

但是今夜,城中卻起了變化,先是城中一處大宅中突然喊聲四起,有人高聲叫嚷,被驚醒的居民們不敢開門檢視,只能在窗根下門縫中偷偷側耳細聽,只聞街上人馬賓士,有兵器撞擊、人喊馬嘶,不斷有懾人的慘叫聲響起,嚇得一門之隔的百姓們惶惶不可終日。

半響過後,靠近城門處的居民聽到城門被“吱吱嘎嘎”開啟,大隊人馬腳步聲響起,聽聲響,不知有多少大軍入城,那齊刷刷的戰靴踏在石板街道上整齊一致的“砰砰”聲讓人心悸,光聽這聲音,就知道來的應是強軍。

緊跟著,有喊殺聲響起,“砰砰砰”的鳥統聲彷彿下雨般在城內到處都是,偶爾有一兩聲簡直響砌天際的劇烈爆炸聲震響,那聲音簡直可以把土夯的牆壁震裂。

幸運的是,這些聲音並沒有持續多久,也就一刻鍾的光景,然後城內復又平靜如初,好像剛剛發生的事情都是一場夢。

天明之後,日頭高掛,窩在家裡的居民們無人敢出門,直到午後,才有膽大者戰戰兢兢的偷偷上了大街,這才發現,城內空蕩蕩的毫無異常,要說有什麼不對的,唯有城東頭的軍營前地面上,有幾處大大的坑洞,那模樣不像是鋤頭挖出來的,倒像是什麼東西炸的。

城頭上原本守城的軍士,換了穿著,一些披著白色鐵甲的人替換了原來的清軍,這些人都是生面孔,以前從沒見過。這些白甲士兵們摘掉了清軍旗幟,換上了繡有“王”字的大旗。

百姓們議論紛紛,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沒有讓他們擔心多久,午時許,城門處貼出了安民告示,用簡練的語言告知人們,鳳翔城換天了,大明官軍昨晚收復了此城,現在他們不再是清廷治下,而是重歸大明朝了,每個人腦後的辮子,自行剪去,如有不遵從者,被逮住了直接砍頭。

頓時如石破天驚,城內炸開了鍋,百姓們奔走相告,喜不自勝,雖然明廷和清廷比起來似乎生活上差不多,該交的賦稅錢糧一點沒變,但那令人深惡痛絕的剃髮令,終於可以消去了。

城內的商人鄉老想去向明軍結識結識,帶了些豬頭牛肉去勞軍,明軍收了,那將官還笑吟吟的告訴他們,現在這裡歸大明平涼伯王歡管轄,王大人與民生息,最是和藹,今後好日子長著呢。

城內居民弄不明白誰是王歡,但日子好過誰不喜歡呢?大家都很高興,不過有明眼人看出,城內的明軍似乎不多,完全沒有昨晚那鐵蹄入城的陣勢,看上去最多只有幾百人。

不過沒人敢問,再說了,軍隊去了別處,不是更好嗎?證明至少鳳翔不會打仗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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