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高一功猶豫了一會才回答,他雖直,卻並不傻,鑄炮工匠有多寶貴他很清楚,擱在平日太平時節,那是圈養在皇家兵仗局出不來的人才。朝廷為防鎮將謀反,嚴禁地方軍鎮私自鑄炮,措施之一就是不讓這些鑄炮工匠外傳,是故大明鑄炮匠人,比**裡的頭牌還值錢,千金買不到。

“伯爺,這個高某無力做主,就算大著膽子此時應下來,回去也無法交差,還請伯爺擔待著,末將回去稟報堵大人後,再派人回話。”高一功神情坦然,毫不做作,誠實的回答道。

“好,事關重大,這樣做事應該的。”王歡道:“我還有一句話,請高將軍替我帶給堵巡撫。”

高一功神色一凜,凝神道:“請伯爺明示,高某一定帶到。”

王歡目光轉動,望向湘西巍巍群山,新化城外皆是山區,一眼看出去一個接一個的山頭連綿不斷,此時正當傍晚,夕陽落霞映襯下的山峰似雄兵百萬,列陣天邊,金色的陽光灑在山巔,彷彿為大地披上了黃金甲冑,燦爛奪目。

躍馬山前,豪情心生,王歡頓感山河壯麗,無限感概。

“王歡本是庶民,苟活於亂世,看慣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更懂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所以,我不怪堵巡撫,這點請他儘管放心。”王歡眼神空洞,彷彿面對青山說話一般自在,但在旁人聽來,卻有著不同尋常的堅決:“但王歡卻不是聖人,做好事不圖回報那不是我的處事原則,所以,這鑄炮工匠,堵巡撫最好給我,否則,李懋祖沒有做到的事,自有他人來做!”

頓一頓,他又說道:“長沙城中,有南京兵仗局撤下來的工匠上千,全被清廷俘虜在城中,只要拿下此城,工匠自然就落入堵巡撫和何督臣手裡,只要堵巡撫動作夠快,全拿下來也不稀奇,我不過只要一百人,相信堵巡撫不會捨不得的。”

王歡扭頭回來,看向高一功,問道:“高將軍記清了嗎?”

高一功皺起眉頭,心裡默唸了一遍,抬頭答道:“記清了,我一定盡數轉告堵大人!”

王歡展顏一笑,親熱的伸手拉過高一功的馬頭,笑道:“此間事了,我們快快入城,城內已經備下薄酒小宴,為高將軍洗塵,來來來,遲了上好的燉肉就爛了!”

高一功一聽,豪爽的哈哈大笑,道:“好極!老高平生就喜燉肉,一日不吃就心頭發慌,伯爺真乃妙人也!”

一行人嘻嘻哈哈,彷彿忘卻了剛剛不大愉快的事兒,勾肩搭背,彼此說著玩笑話兒,策馬奔城內去了。

眾人身後,上千的清兵降卒被解除了武裝,用長繩串著,綁了結實,在忠貞營將士的看護下,排著長隊也往新化城的方向去了,在那裡,已經有人在趕製戰俘營,這些降卒將被關押在裡面。

這一晚,新化城內尋到的酒幾乎被喝了個精光,忠貞營與夔州與軍的將官們齊聚一堂,推杯換盞,把酒言歡,武人不愛別的,就喜歡酒跟女人,偏偏這兩支隊伍軍紀森嚴,嚴禁作戰時近女色,那麼唯有喝酒一個愛好了,縣衙內大堂上,幾乎就成了一個大酒壇子,眾人從黃昏喝到天黑,又從天黑喝到雞鳴,人人大醉。

王應熊是第一個被幹趴下的,三省總督直接就醉倒在桌子底下;王歡喝了幾杯就耍起了小心眼,他的酒量哪裡是這幫軍漢的對手,爬到桌子上裝醉;高一功卻堪稱酒神,喝了一夜還精神抖擻,越喝越清醒,拍著桌子連呼誰敢再來。

在新化休整了兩天,第三天時兩邊告別離去,高一功還要返回順勢掃蕩湘西諸州府,安撫平定重建被李懋祖毀去的各地衙門,王歡也要趕回四川,許多事都還等著他去做。

於是雙方話別,彼此分道揚鑣,不過王歡臨走時還要去了那近六千清軍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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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降卒,可有大用處,王歡的萬壽谷礦區裡,還緊缺礦工,這些精壯男子,可以在裡面大顯身手。

不過王歡先剪去了他們腦後拖著的鼠尾辮,才讓他們上路的,那辮子看著就不舒服。

一路餐風露宿,爬山涉水,兩千夔州軍壓著六千被剃成光頭的降卒,在並不怎麼好走的官道上走了近一個月,才進入了四川境內。

順著播州宣慰使司、重慶府等州府一路向前,王歡終於在離開四川小半年之後,回到了自己的勢力範圍,王應熊在路過貴州的時候,與得到訊息尋過來的撫標營匯合一處,向王歡告別自回遵義去了。

又走了十來天,終於,萬壽谷那熟悉的山水,復又進入了王歡的視野,那不算十分高大的土質城門,讓他倍感親切。

馬崇明作為萬壽城留守兼銀礦大使,早早就出城迎接,萬壽城居民扶老攜幼,跟著馬崇明一道出城,夾道歡迎,翹首以盼,只為看一看救了自己一家人的恩公一眼。

當王歡的隊伍一出現在官道盡頭,歡呼聲就沒有停止過,鬚髮皆白的鄉老們領著童子,獻上香茶瓜果,眼淚橫流的拉著王歡的馬不撒手,“恩公、恩公!”的呼喊聲不絕於耳,人們淳樸的內心裡,已然將王歡當作了救世菩薩,沒有他,萬壽城裡起碼有三分之二的人活不下來。

馬萬年狐假虎威般的跟在王歡身後,這位石柱宣慰使未來的繼承人,早就忘了自己應當繼承的職司,一門心思的打算跟著王歡幹到底,此刻走在王歡身側,他同樣感到無比自豪,萬壽城的建立也有他的一份心血,不少百姓同樣認出了他,“馬公子”的歡呼聲也時時響起。

走在後面的李定國與劉雲等新附將士,則目瞪口呆,深感詫異,此等與民同歡的場面,縱然如李定國這等強調民生、愛惜民力的將官也從未見過,這才是真正的軍民魚水情啊,為政者能做到這一步,死也無憾了。

馬崇明擠開搶在他前面圍堵王歡的鄉老們,滿臉堆笑,彷彿一朵綻放的喇叭花,一張新鑲了一顆金牙的嘴巴拉巴拉的連聲叫道:“小的恭祝大人封爵晉伯,今後就要稱伯爺了,小的就知道,跟著伯爺一定會有好日子過,哈哈哈,想當初…..”

王歡被擠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才敷衍開一群鄉老,急忙一把抓住馬崇明的手,叫道:“廢話少說,快勸鄉親們讓開,容我進城再說!”

沒想到馬崇明比他還急,把腦袋搖得如撥浪鼓一般:“不可不可,伯爺,你不能進城!”

王歡把眼一瞪:“為何?”

馬崇明見他瞪眼,惶恐的答道:“伯爺,您的義母大人昨日就派人送信過來,如果您回來,第一時間就要過去石柱宣慰使司,有要事等著您吶。”

王歡愣了,義母秦良玉有要事找他?

心頭一顛,他記了起來,按照歷史,秦良玉的壽命就在這兩年就要告竭,莫非……

他關心側亂,龐然變色,抓住馬崇明的衣領,厲聲道:“何事如此急切?是不是義母她老人家身體有事?”

馬崇明一臉懵逼,莫名道:“啊?身體?不是,不是,是朝廷來人了,聽說,來的還是一位皇室要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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