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皇帝等底下眾官安然入座,才直起身子,面露笑容,看著下面的芸芸眾首。

有光祿寺的官員立於御桌旁,見永曆坐直了,立刻高聲唱道:“開爵注酒!”

無數宮人從後面湧出,每人負責一席,給坐在繡敦上的官員們面前杯中倒滿酒液,然後鼓樂聲起,教坊司的樂師們奏響禮樂,伴著音樂,永歷帝欣然站起,大臣們在光祿寺的官員帶領下,鸚鵡學舌般一起喊道:“臣等恭敬皇上!”

永曆舉起酒杯,象徵性的碰了碰嘴唇,而大臣們一飲而盡,王應熊雙目生輝,滿面紅光,極為榮耀的幹了這一杯,而王歡茫然不懂這一套,昏頭昏腦的跟著喝了一杯。

只覺這酒液上等,比在夔州喝的米酒要好多了,似乎是極品的女兒紅。

酒乾杯空,勸酒音樂也停了下來,大家紛紛落座,王歡跟著坐下,以為可以吃菜了,卻不想剛拿起筷子,音樂聲又起。

光祿寺官員尖著嗓子,再次唱道:“二次注酒!”

宮人們再次湧上來,用玉壺為大臣們注滿酒杯,然後大家又站了起來,一起喊道:“臣等恭敬皇上!”

又一次幹了一杯,如此連續九次,大臣們敬了皇帝九杯酒,光祿寺卿才滿足的唱道:“酒畢,諸臣謝恩!”

大臣們畢恭畢敬的跪下叩頭,感謝皇帝賜宴之恩,永歷帝慈祥的表示沒什麼、眾卿平身,大夥兒這才算完,光祿寺卿最後唱道:“收御爵,進湯!”

王歡簡直無語了,這酒宴規矩之多,繁瑣至極,吃個飯還如此麻煩,真不知大臣們還個個興奮莫名是為什麼。

伴著一群舞姬搖曳生姿的進入宴席中央的空地上翩翩起舞,鼓樂聲再起,一樣樣佳餚走馬燈似的送上每個人面前的矮几上,盤盤都是美味,讓在四川山溝裡呆了許久的王歡大開眼界。

他夾起一塊晶瑩剔透的東坡肉看了看,放了回去,又戳起盤子裡一團色香味俱全的鴨脯,放入口中,肥而不膩的口感極佳,輕輕吞下,心中卻有些不敢置信,永歷帝這才從逃亡中安穩幾天,居然就過上了這等好日子。

看著空場中那群面露嫵媚嬌色、玉蓮白藕的舞姬,輕歌曼舞霓衫羽衣惹人心醉,俏容如花仟腰堪握讓人神往,伴著絲樂迷人,明月倒影,幾乎讓王歡差點忘了,身處的是偏安東南一隅的南明小朝廷,而不是北京紫禁城御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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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臺上面南而坐的永歷帝,目光迷離,眼神隨著舞姬的身影團團打轉,座下諸位王公大臣,人人都笑容滿面,或據案大嚼,或舉著淺嘗,太平盛世般歡心快樂。

“皇帝當到這個地步,簡直堪比南唐後主,亡國也活該了。”王歡暗自搖搖頭,把玩著手中白玉瓷杯,心頭直嘆氣。

終於一曲舞罷,伴著雲板起,音樂聲停,舞姬們退了下去,宴席上暫時恢復了平靜,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高臺上的永歷帝。

“諸位愛卿,今日良辰,朕設宴與水月宮,與眾愛卿歡聚,實是有天大的喜事啊。”永歷帝用宮女奉上的淨水漱過口,取白巾擦嘴,然後笑吟吟的開口說道:“喜事有二,就由瞿愛卿為大家一一道來。”

坐在左首第一位的瞿式耜聞聲站起,向永歷帝深深一躬,朗聲道:“微臣遵命!”

瞿式耜面容清瘦,雙目有神,一縷長鬚垂胸,隨風而飄,道氣仙風倒不失名臣之風,他微笑著面向諸臣,中氣十足的說道:“皇上說的第一件喜事,乃駐兵廣州的惠國公李大人,已在校場點兵,不日就將雄兵百萬,進攻南雄,想我大明有明主中興、柱國領軍,北征必將所向披靡,待得南雄贛州一下,則江西廣東連成一片,半壁江山復入大明之手,韃子氣數無多,南京收復也指日可待,諸公,此事可喜?”

他說話抑揚頓挫,激昂有力,言辭間信心爆棚,極富感染力,頓時宴席上歡聲一片。

有一人長身而起,舉杯高呼:“可喜,大喜啊!諸位同僚,請舉杯,讓我們共敬吾皇,為我大明有此明主賀!”

百官高聲附和,酒樽亂晃,人們紛紛站起,向高臺上的永曆遙遙舉杯,永曆笑容滿面,也舉杯應景,喝了一口。

王歡藉著站起的空子,向前方的王應熊問道:“這高呼的人是誰?”

王應熊似乎不大喜歡這人,聽王歡問起,一邊將酒杯碰碰嘴唇而未飲,一邊低聲側頭向王歡道:“此人乃當朝第一妄臣,永安候馬吉祥是也。此人性狡詐、粗通文墨,卻是中官門下出身,最善專營附會,原本是崇禎帝時大太監高啟潛門下走狗,任職都司,後來多方經營,無半分軍功,竟先後直升至錦衣衛都督和安東副總兵官,這次皇上武岡避險,他隨行護駕,寸步不離,皇上愛他忠誠,升他為指揮使,封永安候。聖眷高掛,又外結好惠國公,權傾朝野,是本朝第一紅人。”

王歡恍然,原來此人就是馬吉祥,永曆朝的大奸臣,本事不大權欲大,極善阿彌奉承,對永歷帝倒是忠心耿耿,一直到後來逃入緬甸,也不離不棄,最後死在了永歷帝面前,也算盡忠。

不過這人對國家危害極大,幾乎就沒有做過好事,壞事倒做的不少,一生中充斥了貪慾,除了錢什麼也不認,一心巴結權臣,李成棟勢大時巴結李成棟,孫可望得勢時又依附孫可望,到最後李定國成了掌兵者,他又投靠李定國,秉性之善變,不愧妄臣二字。

此刻看到馬吉祥,王歡細細打量了一下,只覺這人面目五官倒是端正,國字臉高鼻梁,一臉正氣,身形高大,加上在艱難時相伴相隨,怪不得永歷帝會信任有加。

趁著飲酒時眾人都在高聲笑談,王應熊又道:“朝中此人與李成棟、蒙正發、袁彭年等人,與瞿式耜結盟,外加何騰蛟,並稱楚黨,互為倚重,得皇上信任,在朝中呼風喚雨,把持了吏部等大權,極為風光。”

他舔舔嘴皮子,謹慎的左右看看,又低聲道:“朝堂上另有**,乃是內閣大學士朱天麟、吏部侍郎吳貞毓、給事中張孝起、李用輯等人,外結督臣堵胤錫、王化澄等,並稱吳黨,看不慣楚黨遮蔽聖聽、把持朝綱的行為,一心想要維持正統,扶助天子,以匡扶社稷為己任。兩黨水火不容、彼此傾軋,鬧出了不少事情。”

王歡聽了,並不意外,明末黨爭又來已久,延綿上百年,從未消停,大量人力物力消耗其中,不知浪費了多少資源,而且黨爭爭到最後,已經失去了政見之分,發展到純粹為了爭而爭,不管對方的主見於國有益無益,不分對錯,只要對方贊成的,自己就反對,對方反對的,自己一定要贊成。

故而史家有一論,明朝亡於黨爭,有一定道理。

所以王歡聽了,只是問道:“那麼王總督是那一派?”

王應熊眼睛一眨,正氣凜然道:“老夫那一派也不是,左右逢源、火中取栗是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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