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二皮臉者,臉皮肥厚,下流無恥,能行常人所不齒事,尋常用來嘲諷不知羞恥、不顧廉恥之人。

而李成棟父子,原是大明武將,清軍南下時麻溜的投靠了清朝,在清朝混得不滿意,又易幟倒戈跑了回來,其言其行,兩面三刀,為忠烈者所不屑,南明朝廷雖顧及他的兵力雄厚,戰力強橫,不得不大度的赦免了其背叛投敵的行徑,反而大加犒賞,封為惠國公,但暗地裡背後朝臣聚會時,人們都在嘲笑此人麵皮夠厚,唾罵其卑鄙奸詐。

李成棟父子自知行為不妥,也對風言風有所耳聞,但這種反覆的人最重面子,一旦聽到有人敢譏諷自己,立馬就會勃然大怒,不論此人官職大小、地位高低,一定會殺之而後快,父子二人掌內外兵權,竟然無人能反抗,就連皇帝,見李成棟要殺人,也只能權當沒有看見。

李元胤飛揚跋扈慣了,此時聽到居然有人敢鬥嘴反駁,眼睛一下就瞪了起來,怒目回頭,衝王應熊等人喝道:“誰?誰在放肆?”

劉雲面無懼色,脖子一梗,就要站出去答應。

他話還沒出口,就被李定國一把攔住,以目視之,示意他不可妄動,健壯的身軀穩穩的擋在劉雲身前,然後面無表情的看著李元胤。

而王歡略略回頭看了一眼,瞧瞧說話的人是誰,就淡淡的對李元胤說道:“無人說話,想必是李提督聽錯了。”

李元胤雖怒,對劉雲的話可聽得清楚,當下冷笑一下,喝道:“聽錯?本督可沒有聽錯,那說話的人,就站在後面,左右,與我拿下!”

他身邊的幾個禁軍宿衛,答應一聲,湧上來就要抓人。

王歡臉色一變,腳下一抬,整個人就橫在了李元胤面前,擋住禁軍上來的路線,面無表情的又說了一次:“本軍門說了,提督大人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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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不大,語氣不高,卻寒意凜然,一股懾人的殺意,從字句間噴薄而出,直衝李元胤的臉,震得這位禁軍提督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

王歡巍然不動,穩穩站在原地,一手按腰間長刀,一手捏著腰間弩箭,雙眼緊盯著李元胤,自有沙場喋血殺人染紅的宿將才有的殺氣。

李定國和馬萬年兩人,一左一右的排在王歡身側,同樣沒有表情的兩張臉,同樣按刀的動作,只不過那姿勢蓄勢待發、眼神冰冷無情,似乎隨時都能抽刀殺人。

至於劉雲,則被李定國牢牢的攔在了身後。

三人站成一排,人數雖少,不言不語,卻似有千軍萬馬在後,竟然讓那四五個禁軍小校,籌措在李元胤身邊,不敢上前。

李元胤自己也被震懾住了,作為南明有數的戰將,上過戰場殺過人,自然懂得這種不怒而威的殺氣是怎麼來的,那是屍山血海中存活的人才自帶的殺氣,百戰強兵才有的煞氣,沒有真刀實槍的博過命,無法養成這種氣勢。

場面冷了下來,兩邊的人都瞪著兩眼,一邊面若寒霜,一邊氣如鬥牛,雖然都是立在原地不動,面前的空氣卻如同凝固了一般,僵硬得讓人遍體生寒。

王應熊初初沒有反應過來,也被李元胤的喝罵嚇得有些失措,等他回過神來,李王兩人已經面對面的對上了眼,四隻眼睛目光交織,渾似一言不合就要拔刀對砍的模樣。

這架勢讓王應熊魂飛魄散,這李元胤可是李成棟的親兒子,如果王歡牛脾氣上來,傷了他可就完了,肇慶內外都是李家天下,佈置有數萬軍力,一旦鬧起來,夔州軍的兩千多人就不說了,到時候一定會連累到自己都走不出肇慶城。

“哎哎哎,兩位將軍,兩位將軍,這是做什麼啊?大家都是同殿為臣,不要傷了和氣。”王應熊急忙將自己的身子擠到兩人中間,滿臉堆笑,一手一邊,虛攔幾下,口中忙道:“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這人前人後的,兩位身份特殊,千萬不要因一時誤會,丟了皇上的臉面啊。”

他這麼一攪合,充滿火藥味的空氣稍稍消散了一點。

王應熊瞧了瞧王歡,看他板著一張臉,知道這個表情就是一副沒得商量的意思,覺得對這個犟驢子說道理還不如勸勸李元胤,於是又扭頭向李元胤笑道:“李提督,王將軍的人都是從蜀中過來的,山間粗人,不大懂得朝廷規制,有什麼差池,還請提督諒解則個,另外呢,皇上今晚就要在水月宮設宴宣召王將軍,聽說李提督也要出席,現在都過了寅時,時辰不多了,耽誤了皇上的安排也不行,不如請提督抓緊驗看檢點完畢,我們就一齊過去吧。”

他把嘴巴稍稍湊近李元胤的耳朵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老夫此次入京,給李提督和令尊惠國公帶了些禮物,已經提前送到了府上,惠國公大人很高興,從廣州託人帶話說大家今後多多走動,你說你我兩家什麼關係,這走動是必須的啊,今後逢年過節、生辰嫁娶,老夫一定都備好薄禮,到時候還望提督大人不要嫌棄老夫登門頻繁啊。”

王應熊這番話,說的很有水平,直接點明了,老子是給你家家主送過禮的,有什麼事,李成棟可要給我面子。而李元胤也清楚,這三省總督王應熊,出手可大方得很,上萬兩的足色銀錠一車車的往自己家裡拉,聽王應熊的意思,今後這銀子還會經常送來。

面子事大,銀子更大啊。

這王應熊的帳不能不賣,就當賣個人情吧。

左右一思量,李元胤的臉就沒有那麼難看了,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向王應熊道:“家父向我提過王大人,本督在此,代家父向王大人道謝了。”

王應熊大手一揮,笑道:“哪裡哪裡,王某何德何能,能勞國公掛齒。”

他話頭一轉,向李元胤笑道:“那麼還請提督大人看在老夫面上,今天這事就此作罷,我們緊趕著去赴皇上的宣召吧。”

李元胤鼻孔裡哼了一聲,顯然氣憤難平,又向王歡等人看了一眼,見三人依然好整以待的站在原地,三張沒有表情的臉依然那麼擺著,見自己望過來,全都沒有絲毫道歉說好話的意思。

其實內心裡,李元胤是有些犯怵的,暗暗心驚,這多少年了,從來就沒有見過大明有軍將帶有這種氣勢的,上至五軍都督府的都督,下至各方總兵副將,要麼酒囊飯袋,要麼見錢眼開,帶的兵能戰的都是土匪,不能戰的連土匪都不如,像夔州總兵這般三人成軍的自左良玉之後從來就沒見過。

再看看王應熊的護兵兩千多人,聽聞都是這個夔州總兵麾下的兵,個個身強體壯,紀律森嚴,衣甲裝備都是整齊閃亮,強軍之勢昭然若揭,不像好惹的。

私底下估量,李元胤覺得,就算把自己那一萬多肇慶城防禁軍都拉出來,恐怕要想吃掉這兩千多人,也得費些力氣,看來在北邊和韃子血戰,收復漢中四川兩處地盤的訊息,的確是真的,唯有此等悍將驕兵,才有可能取得這樣的戰績。

如果把自己父子放到漢中去,在那般複雜嚴酷的局面下,定然不能達到王應熊目前取得的成績。

更重要的是,王應熊有兵,外加知趣,懂得送禮拉關系,對待他的人,就不能像對待其他朝臣武將那樣直接。

這麼一想,李元胤不得不收斂心氣,憤憤的再次哼了一聲,向王應熊略一拱手,說道:“既如此,元胤就聽王大人的,我們水月宮見。”

言罷,李元胤掉頭就走,帶著禁軍上馬急去,王應熊送出去幾步,遙遙揮手送別。

看著禁軍離去,李定國也在王歡身後輕輕說道:“此人不過官居提督,品級不過三品,而王總督正二品的文官,大人是三品武官,他居然敢如此放肆,難道朝綱崩壞至此嗎?”

王歡輕舒一口氣,搖頭嘆道:“此人不可怕,他不過是狐假虎威,可怕的是他老子,李成棟如今是朝廷倚重,掌控整個廣東的兵權,皇上是在他的保護下才得以安身,可以說,他想讓皇上生就生,想讓他死就死,如果他想當曹操,就會趕在我們前面了。”

李定國不解道:“末將聽聞,李成棟反正之後,迎回皇上,在朝堂上當著眾多大臣的面,宣佈絕不當那權臣鎮主的人,不插手朝中人事安排,不奪去朝廷賦稅,還主動提供了一萬兩銀子給皇上用度,這種言行,不應該是那般跋扈的人啊。”

王歡笑道:“如果此人真的如他說的那樣,他就不該把他兒子放到肇慶掌禁軍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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