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歡的時間很緊,因為當他得到清軍訊息的時候,蘇勒已經到了陳倉,瑪喇希到了子午谷口,而這兩條穿越秦嶺的通道,長度都不過兩三百裡地,雖兩支車隊龐大,腳程緩慢,但也能在十幾天裡走出去,而夔州軍的營地,恰在兩條通道之間,距離陳倉道一百五十裡,距離子午谷道有三百裡之巨,不抓緊時間,的確有可能把瑪喇希從眼皮底下放過去。

幸好夔州軍別的不敢說強,要論軍紀跟山地戰,在明末排了第二,就無人敢稱第一,白袍兵們人人都是鐵腳板,體能出眾,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於是王歡下令,人人飽食一番,然後輕裝上陣,除了隨身兵器甲冑和十天乾糧,其餘什麼都不帶,連返程的乾糧也不備。

破釜沉舟!殺退了韃子,搶了他們的糧食,來作為夔州軍返回路上的吃喝用度!

王歡鏗鏘有力的話語,徹底激發了夔州軍將士的底氣,韃子算什麼,這段時間以來殺的還少嗎?在山嶺間作戰,大夥兒還沒怕過誰,跟著王大人,必勝!

秦嶺群山間,古來山高林密,除了幾處山谷通道外,其餘地方都是人跡罕至的無人區,只有一條條被獵戶藥人踏出的小徑鳥道穿梭其中,多山澗陡坡,普通人極難通行,但就在這種情況下,夔州軍愣是依靠兩位山民嚮導,在崇山峻嶺間艱難跋涉,在十天內,穿過大山險阻,悄然出現在了距離子午谷出口不到二十裡地的棧道上。

而此時,瑪喇希正因為一路太平,眼看就要出谷在望,心情大好,優哉遊哉的在谷中慢行呢。

夔州軍在棧道兩側的山上,集結休息,喘上一口氣,王歡派出的探子回報到,韃子的糧車隊,正在距離此地十里的地方順著棧道慢慢而來,估計兩個時辰後,就能走到夔州軍所處的位置。

三千多輛過載大車,在子午谷簡陋的棧道上行走得非常艱難,幾乎是邊修路邊前進,所以腳程很慢,十里地走上兩個時辰一點不稀奇,王歡心頭大定,兩個時辰,完全夠夔州軍恢復體力了。

將行囊中最後一點乾糧吃掉,喝飽水,甚至還能靠在樹上打個小盹,這就是夔州軍大戰前的準備工作,沒有動員,無需激勵,作戰就是工作一般自然,平日裡艱苦的訓練,不就是為了戰時能不慌不亂嗎?

以班隊為單位,隊長們都在檢查著戰兵們的武器,百夫長在巡視,千總則聚集在王歡周圍,這種狹長地形上的作戰,靠的是班隊,千總只要跟王歡站在一起掌控全域性就行了。

兩個時辰轉瞬即過,糧車隊的先頭車隊,出現在樹林間的道路上,一群拿著修路工具的勞役,首先露出了頭。

瑪喇希為了照顧到漫長車隊的方方面面,以防有車伕勞役在途中脫逃,將一千八旗兵分為好幾個部分,打散了分佈在車隊前中後各處,以圖照顧到全域性,自己只留了一百個精銳的白巴牙喇兵護在身邊,因為騎兵在這種棧道上反而吃虧,根本無法騎行,不得已之下,只好下馬步行,牽著坐騎走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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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探子回報,王歡把六千人的夔州軍在近十里長的棧道兩邊布了個套子,重點掐住一頭一尾及中間,開戰是三處發力,堵住兩頭,中間開花,一輛車也別想逃出去。

一切就緒後,瑪喇希的車隊也漸漸進入了埋伏圈,看著那一輛輛滿載的糧車從眼前經過,粗魯的喝罵聲也不住傳來,韃子兵丁們揮舞著鞭子,不住抽打著落後的車伕,車伕勞役們忍著痛,跟牲口們一起推拉著大車,上坡邁坎時,必須用肩膀頂著車子,用力推行,才能勉強上去,其狀悽慘。

王歡靜靜的看了一會,悄聲向左右道:“一會開戰後,不要殺那些車伕勞役,他們雖然剃了發留了辮,但還是漢人,不可擅殺,只要他們不抵抗,就留一條活路。”

左右答應著,立刻有人將他的命令傳遞下去。

糧車過了好久,幾乎走了又一個時辰,車隊的末尾才出現在王歡眼簾中,緊隨其後的,就是走得汗流浹背的瑪喇希等人了。

看到因為天氣炎熱,瑪喇希已經脫了罩甲,僅僅穿著一身較為輕便的鎖子甲,還不斷用芭蕉葉做的扇子扇風的狼狽樣,王歡就不禁好笑,還瞟了身邊的祖邊一眼,遼東漢子不習西北水土,特別是夏季的熱氣,古來有之,看來縱橫天下的八旗兵,離了老家,也過不慣啊。

等到最後一個清兵從眼前走過,後面除了一地的牛馬糞便,再無來者後,王歡側首點了點頭。

馬萬年拿起他的祖傳鐵弓,彎弓搭箭,昂首向上,“嗖”的一聲,射出了一支響箭。

響箭扶搖直上,竄上高空,尖利的嘯聲在空谷中迴音陣陣,讓糧車隊裡所有的人都翹首觀看,怔住了。

未等清兵們回過神來,四面八方的樹林彷彿突然活了過來一般,從兩側山林裡、樹叢中,吶喊著衝出無數手持兵刃的白袍人來,這些白袍人十人一隊,長短兵器互補,成群結隊的直撲而下,也不理會被嚇呆了的車伕勞役,奔著穿著罩甲的清兵就砍。

“殺韃子啊!”

王歡暴喝一聲,騰身躍起,端著摧山弩翻出藏身的灌木叢,飛身朝棧道衝去。

在他身邊,馬萬年抄著鐵胎弓,一步一箭,連珠般的猛射;祖邊挺著鬼頭刀,似怒目金剛,一張紅臉漲的發黑,緊隨王歡。兩人一左一右,率著護兵隊圍在王歡身側,如雪崩了一般猛撲而去。

瑪喇希自響箭凌空的那一刻,就覺得不妙了,還未來得及從親兵手中抓過罩甲,“殺韃子啊!”的喊殺聲已經四起,陡然間兩側山上湧現出無數白袍軍士,如整片山崩了一般衝殺而下。

“明軍!”瑪喇希瞬間反應過來,在西北周邊,敢對清軍運糧隊下手的,絕非尋常響馬山賊,除了那股一直陰魂不散截斷糧道的明軍,他想不出還有誰人來。

瑪喇希不愧久經沙場的老將,幾十年的廝殺經歷中被包圍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雙目一掃,就知道設下埋伏的敵軍比己方兵力多出數倍,散在各處的清兵單打獨鬥一定會被各個擊破,必須聚攏成型。

“豎起認旗,向我靠攏!”瑪喇希當機立斷,一邊吼叫著命令身邊親兵將自己的認旗高高立起,一邊抽弓搭箭,第一時間就開始反射。

白袍兵的第一波攻擊,依然是弩箭先行,摧山弩的快射速似暴風驟雨,潑水般將一蓬弩箭放了出去,棧道本就狹窄,清兵們躲都沒處躲,瞬間就倒了一批人。

王歡的摧山弩也如機關槍般連射十弩,邊跑邊射,準頭不高,卻也射翻了兩名韃子兵,一名韃子兵被射中胸口,在地上抽搐,眼看不活了,另一人卻被兩支箭矢射中肩膀腹部,鮮血亂飆,這人卻悍勇,發狠的一把將腹部箭桿拔出,也不理在肩頭晃悠的另一支箭,拔出腰間長刀,狂吼著朝王歡反撲而來。

王歡丟下摧山弩,“噹啷”一聲長刀出鞘,雙手握持,那韃子兵已經到了眼前,凜冽的刀鋒帶著血腥味兒橫宰到了耳邊,王歡長刀一掄,金鐵交加,蕩了開去。

瑪喇希身邊的,都是白巴牙喇兵,力大無窮,經驗豐富,殺人殺出了花的勁卒,雖受重傷卻死戰不退,被王歡一刀擋住,立刻刀鋒一轉,在空中旋了一個最為快捷的彎兒,又從另一方向霹靂般的劈下,動作竟然比沒有受傷的王歡還要快,王歡大驚,剛剛那一下硬碰硬,已經有些虎口發麻的感覺,胸口隱然有些發滯,韃子兵竟然毫無影響,又一刀緊接著就來了,連忙調轉刀口,又一次豎刀為棍,“鐺”的一聲,堪堪擋住了這一刀。

韃子兵的腹部血流如注,剛才扯箭桿時連腸子都隱隱露了頭,卻在劇痛之下瘋狂起來,大吼一聲,將刀收回,高舉過頂,然後力劈華山般朝王歡當頭砍下。

這一刀力度可開碑裂石,而剛剛連架兩刀,刀刀力量大得如同雷擊,王歡雙手已經力怯,不敢再去硬架這一刀,連忙腳下一錯,閃了開去。

韃子兵的刀去勢不減,直接看在地面石頭上,火星亂冒,王歡趁機扭腰轉身,手中長刀藉著腰勁,狠狠的刺入韃子兵的腰間,雙手一擰,刀子在腰裡轉了一圈,痛的韃子兵慘呼一聲,彎成了一個蝦米,倒在地上嘶吼兩聲死去了。

王歡手心中都是汗水,背上一片涼意,心中連呼僥倖,如果這個韃子巴牙喇兵不是被自己先發箭重傷,只怕較量武技,王歡絕對是掉腦袋的那一個。

抬頭四望,只見四周混亂不堪,祖邊和馬萬年一人對著一個白甲巴牙喇兵,廝殺正酣,自己的親衛們也與一眾清兵混戰在一處,幾乎無人能分身,不到百人的瑪喇希巴牙喇護兵,竟然和自己兩百多人的親衛隊殺得難解難分,而瑪喇希本人,則還被護在當中,好整以待的拿著硬弓,一箭接著一箭的瞄著白袍兵發射。

王歡心中大為吃驚,難道這才是真正的八旗精銳的戰力,白巴牙喇兵竟然比自己的白桿兵還要強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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