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所推薦的人才,必是當世英傑。”王歡幾乎笑得把嘴角列到了耳根:“卻不知人在何處?”

陳奇瑜摸著鬍鬚也笑道:“是不是人才,還得看合不合用,此人就隨我住在這小院中,這些年來伺候老朽做些粗重活計,每日間劈柴擔水,可惜了他一身本事,故而向王總兵推薦。”

他放下筷子,高聲朝門外喚了一聲,陳琨立刻就拉開門探進了腦袋。

這個耿直官兒,倒一直守候在門外。

陳奇瑜吩咐他去將李白頭叫來,陳琨點點頭去了。不多時,他再次探進腦袋,恭聲朝屋中道:“李監丞來了。”

他側開身子,讓身後一人走入,然後再將門輕輕掩上,門開合之間,王歡能看到陳相和馬萬年兩人的身影,二人同樣站在門外,如哼哈二將般守護著這間屋子。

初初聽到陳奇瑜吩咐陳琨去叫的人名喚李白頭,王歡心裡還有些奇怪,怎麼會有人叫這麼個名字?待到人進了屋,這才恍然。

來人中等個頭,一身麻衣,面白無須的五十來歲模樣,高鼻梁闊額頭,滿臉麻子,一雙眼睛始終低垂著盯著腳尖,彷彿地上有什麼寶貝似的,面孔中透著一股鑽研技術的人物所特有的木納,而他的頭髮,居然是花白一片,連一根黑色都沒有。

陳奇瑜微笑著指著李白頭,向王歡介紹道:“王總兵,這就是老朽欲推薦給你的人,李懷恩,親近的人都叫他李白頭,三十出頭就做到了大明內監兵仗局監丞的位置,火器方面是一把好手,制槍造炮本事很強,卻因為一懷貪念,著了別人的道兒,給錦衣衛下了大獄,一夜白了頭,差點丟了性命,陰差陽錯被老朽所救,從此就隨我從了軍,為我天雄軍打造軍械。”

李白頭低著頭,默默的聽著,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彷彿陳奇瑜說的,是另外一個人。

陳奇瑜又向李懷恩道:“李白頭,這位是大明夔州總兵王大人,從今以後,你就跟著他走吧,將你的一生本事,好好發揮,以後為我大明,再造一支天雄軍。”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王歡友好的衝李懷恩拱拱手,微笑道:“李監丞幸會!”

李懷恩卻充耳不聞,抬起頭直愣愣的看著陳奇瑜,喃喃道:“我走了,陳大人呢?”

陳奇瑜皺起眉頭,不悅道:“我怎麼了?照樣過日子。”

李懷恩又將頭低下,低聲道:“我這條命是陳大人給的,我不走。”

陳奇瑜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衝王歡道:“王大人,我與李白頭有些話要說說,還得暫離片刻,請稍待。”

王歡笑著擺手:“陳大人請便。”

陳奇瑜滿頭黑線的帶著李懷恩,向裡間去了,李懷恩身著短衣,手肘以下露在外面。王歡注意看了看李懷恩的手,那雙手黑兮兮的,渾然不似養尊處優的宦官所應該有的手,手背上佈滿一道道細密的傷痕,縱橫交錯,明顯是天長日久敲打鐵器所留下的,日積月累之下,那皮膚如一塊破損的麻布,裹在血肉上一樣。

怪不得此人能三十多歲就做到監丞,僅僅憑這雙手,後世同樣是技術人才的王歡立刻可以看出,李懷恩的確是身懷實際操作手藝的熟練工匠,不似那只知道索取賄賂的混混內官,不過這種人,一般在險惡的內監兵仗局做不長久,想想看,一個只懂技術又有些木納的人做到那等肥缺職位上,不是浪費嗎?被人陷害是早晚的事兒。

王歡激動的心興奮起來,如陳奇瑜所說,這是個人才啊,自己有銅有鐵,資源管夠,缺的就是工匠,李懷恩如果願意來這邊,造個鳥統不是跟玩兒似的嗎?

鳥統啊,合格的鳥統啊,自己手上有不少繳獲的鳥統,不過那些劣質玩意兒打黑火藥尚且不可靠,經常炸膛,用猛烈的黃色火藥不是等於自殘嗎?有了李懷恩,不說先進的遂發槍,就說火繩槍配上黃色火藥那也是劃時代的產品,就看李懷恩本事大不大了。

未來形勢大好啊,王歡在屋中來回度步,依然難掩心中高興,幾步來到桌邊,抓起酒杯自飲了一杯,笑意上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馬萬年和陳相聞聲悄悄的把門推開一條縫,愕然看到王大人正在傻子般的一個人仰天暢笑,莫名其妙的對視一眼,陳相在馬萬年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噤聲!大人正在思考!”然後急忙把門關了。

不多時,陳奇瑜帶著李懷恩回來,陳奇瑜滿臉笑意,李懷恩卻仍然是一副木納臉,不過眼神之中,惆然之色溢於言表。

陳奇瑜又和王歡交代了兩句,李懷恩也順從的向王歡行了上下之禮,就算作了交接,李懷恩今後就是王歡的人了。

了結了李懷恩的事,陳奇瑜開始面露倦色,王歡自知不可能再將他請出山來,唐王都沒做到,小小夔州總兵更不可能,他能夠為自己獻上三策,推薦一個能人已經很不錯,王歡很知足。

於是王歡於陳奇瑜告辭而去,言明得閒就來探望,帶著陳相和馬萬年離開了州衙。

幾人一走,陳琨就兔子般的竄了進來,焦急的向陳奇瑜道:“大人,是不是得換個地方居住?”

陳奇瑜站在門邊,遙望王歡等離去的月亮門,搖搖頭道:“不必,這位年輕武將,不似曾英那類莽夫,此子胸懷天下,坦蕩無私,不會危害你我,相反的,我還有點喜歡這小子。”

陳琨懵了,呆著臉不說話,這種誇獎的言語,陳奇瑜從未對他說過。

“如果我能年輕幾年碰上他,說不定又是一個盧象昇出世,可惜啊,老夫沒有這個福分了。”陳奇瑜自嘲般的說道:“說起盧象昇,如果有王歡這般圓滑,不,應該說狡猾,他也不會死的那麼早。”

他再次搖搖頭,輕輕對陳琨道:“你日後如想出人頭地,好好為他做事是一條捷徑,如今天下動盪,烽煙四起,正是英雄輩出的時候,王歡有勇有謀,現在雖兵微將寡,但前途無量,假以時日必成大器,眼下他正值用人,你投靠他,他必不會負你。”

陳琨迷糊了,眨巴著眼睛道:“大人,大明朝廷還在南邊,王歡再怎麼厲害,也不過川中一總兵,你前些日子不是還勸我去福建投靠唐王嗎?怎麼這會又叫我投靠王歡了?”

陳奇瑜看著前方,籲了一口長氣,彷彿要將胸中憋悶著的什麼東西呼出去一般,垂首道:“朝廷?弘光帝已崩,唐王魯王互不想讓,各派重臣自成**,朝廷已經成了一團亂麻,除非李世民再世,這大明,唉!”

他重重的嘆了口氣,揮揮手,回身向內走去,一邊走,一邊把沉重的嘆息留了一路,整個花廳中的空氣都為之一頓,沉悶得讓陳琨透不過氣來。

陳琨扯了扯脖子上的衣領,看看陳奇瑜的背影,又回頭看看月亮門,眉頭深皺,若有所思。(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