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歡在總兵行轅門口停留了一下,等親衛們將桌翻椅子倒的大堂收拾乾淨了,在和孟知雨走了進去。

大堂高大寬敞,六根一人環抱的粗大木柱撐起了兩三丈高的屋頂,一張寬大的圈椅擺放在當中,四周放著數排官帽椅,地下是平整的青磚地面,這房屋擺設,比奉節縣衙氣派了何止一兩倍。

孟知雨如同一個初初進城的山民,張大著眼睛東看看西摸摸,嘴裡贊贊有聲,說不出的羨慕喜歡,臉上的表情彷彿在說,這才是做官啊,這才是讀書人該住的地方啊。

王歡也比較滿意,乾脆對孟知雨道:“知縣大人,既然此間寬大,不如將縣衙裡的酒肉搬來,我們在這裡把酒言歡如何?”

孟知雨大喜:“下官敢不從命!”

一迭聲的吩咐下去,叫幾個白役公人,去縣衙中搬來了酒菜,親衛們從後院又找來一張大圓桌,放到大堂中,撤去書案,將大堂當作食堂,坐下來開始吃飯。

軍營中的兵士,也由縣裡送去了糧食肉類,由軍中火頭軍燒飯做菜,按鐘點吃晚飯。

酒桌子上,孟知雨和王歡喝了幾杯,舌頭就大了起來,在王歡存心套話之下,掏心窩子般把這一年多來的苦處說了個乾淨,奉節的風土人情、賦稅糧產,以及他所瞭解的曾英底細,都抖了個明明白白,他看出來了,王歡和譚文不一樣,王歡是外人,初來咋到,必要倚重當地官員,譚家不可靠,自己就有機會了,只要靠上這棵大樹,這知縣的位置不會再像以前那般可憐了。

王歡也在說話間瞭解了這個外來知縣的底,孟知雨跟大明大多數底層知識分子一樣,有著憤世嫉俗的共性,看不慣朝中朋黨傾軋的內訌,雖然本能的對東林黨有好感,但也有著想振興國家的願望,有點迂腐,也有些幹才,只要善用者好好培養,日後就是一員好官。

兩人一個想投靠,一個想拉攏,一拍即合,相見恨晚,推杯換盞間就達成了默契的同盟,王歡輕易的就讓這位知縣納入了自己的體系。

談笑間,忽聽門口喧譁聲起,馬新田和祖邊領著兵丁,押著灰頭土面的幾個人走了進來。

一進門,祖邊就大聲嚷嚷開了:“大人,這幾人原來都聚在一處,讓我等一番好找,撲了幾個空,才在那鳥縣丞的家裡找到他們。”

“哦?”王歡眯起眼睛。

“大人,這幾人都是譚家長房人物,譚氏兄弟之後就數他們做主,下官聽聞,譚文敗在大人手下後譚家就如驚弓之鳥,即害怕大人來了奪去他家的權勢,又不甘心就此作罷,所以日日商議,連衙門都不來了。”孟知雨已經把王歡的事當作自己的事,再不像在城門處那樣顧慮重重,立刻指出了堂下幾人的小心思。

奉節縣丞、縣尉和主簿等人,被祖邊一手一個,推倒在堂前階下,滿臉驚恐,待到發現孟知雨站在王歡身邊作耳語狀時,更加害怕了,沒的說,那個膽小的知縣已經投靠王歡了。

“嗯?那你們自己說說,你們聚在一起,商議些什麼呢?”王歡端起杯子,將身子靠在椅背上,慢慢衝幾個縣領導問道。

幾個譚家主事人面面相覷,當然不敢承認他們在議論怎麼假裝投降、暗地裡準備勾搭曾英反撲的事情,只是跪地叩頭辯解說害怕而已,故而不敢露面。

“怕?怕什麼呢?”王歡喝下一口酒,悠然道:“本將那麼令人害怕嗎?譚文我都沒有殺他,你們心中沒鬼,我怎麼會殺你們?”

這回幾人連話都不敢說了,只是叩頭,額頭上都紅腫了。

“罷了,既然害怕,我就安排一個安全的所在,那裡什麼危險都沒有,只要你們安分守己,自然就沒什麼害怕的。”王歡曬道:“孟知縣,你那裡有奉節譚姓家人的名冊吧?”

孟知雨想了一下道:“這個不難,譚家家譜就在他家祠堂中,我馬上派人去取。”

王歡贊了孟知雨一聲辦事得力,微笑著向正在叩頭的幾人道:“明天一早,你們就舉族搬遷,搬到石柱去,分散到各個頭人部落中。不管你們有多少人,如果明天辰時,那本家譜上有名字的人還有留在奉節縣境內的,就會人頭落地。”

他笑著道:“到了石柱,你們可以去挖礦,或者種田,但不得離開石柱,會有人看著你們,等到幾年之後,如果你們沒有二心,再考慮是否給你們自由。”

“不過你們也可以試試組織一次暴動,因為今晚我會把你們放回去,你們舉族上下也有數千男丁,兵器什麼的也不少,可以試一試能不能把我夔州兵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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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要這麼做之前,最好先想一想,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另外你們的力量,跟譚文的六千戰兵比起來,孰強孰弱,自己掂量一下。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這些話說完,他揮了揮手,示意祖邊將他們放出去。

幾個譚家主事者有些意外的抬起頭來,似乎不大相信,跪在地上半天沒動彈。直到祖邊上來一人踹了一腳,才慌不迭的爬起來滾了出去。

幾人一走,王歡就把手中酒杯一放,剛才倦懶的神色蕩然無存,雙目中精光四射,身子挺立端坐而起,哪裡還有剛剛喝著酒夾著小菜的愜意模樣。

“孟知縣,你立刻帶人去祠堂取名冊,弄清楚上面每一個人身在何處,是否在縣中為官,幹什麼營生,明天早上就向我覆命!”

孟知雨酒馬上就醒了,流著冷汗起身答應著,撩著官袍就跑了出去。

“馬新田,你帶四個百人隊,分守四處城門,嚴禁任何人等出入,違者殺無赦!”

“祖邊,你領著其餘的部隊,在營中休息待命,不得脫甲,時刻準備剿滅叛亂!”

他頓了一頓,最後看向躍躍欲試的馬萬年,沉聲道:“馬萬年,你帶著一個百人隊,在城內巡邏,不準任何人天黑後上街出門,違者抓入軍營內關押,有反抗著殺!”

眾人靜聽他的安排,末了齊聲應道:“諾!”

王歡面色如鐵,目送眾人離去,站在堂前階梯上良久,輕聲自語道:“希望譚家有自知之明,不要讓我妄増殺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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