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雨被王歡的斷喝嚇得再次打了個哆嗦,偷眼看了看身後那群同樣臉色發白的鄉紳,那裡面也有一些姓譚的人,這時候都在偷偷的朝人群後頭縮去,心頭暗道一聲這可怪不得我了,是王總兵要尋你家的麻煩,可不是我攛掇的。

他喚來兩個躲在一邊的縣衙班頭,交給馬新田和祖邊,作為嚮導去縣城各處尋人,班頭們點頭哈腰的來到祖邊兩人面前,引著二人入城去了。

王歡待祖邊兩人一人帶一個百戶的人走了,這才將面色轉換回來,和氣的向孟知雨道:“好了,現在我們可以進城了,卻不知孟知縣的酒,可是好酒?”

孟知雨嘴角抽抽的賠笑著道:“酒是城內臨江酒坊的窖藏,很是爽口,只是粗陋地方,比不得大城佳釀,不知能不能入大人法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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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歡仰頭大笑道:“哈哈哈,既如此,倒一定要喝上這臺酒了,孟知縣,請帶路!”

孟知雨連忙殷勤的伸手引路,出來時他坐的轎子,但王歡卻是騎的馬,這時候當然不便再坐轎子了,但高頭大馬他又不敢騎,於是趕緊叫人牽來一頭驢,騎了上去,落後王歡一個馬頭的位置跟在後面。

三千夔州兵,剛剛一直肅立在官道上,待得王歡下令,才一齊邁步而行,但見千人著裝統一,一色白袍白巾一塵不染乾淨整潔,邁步時步伐一致,踏地聲整齊劃一,人人精神振爍挺胸凸肚、眼神凜然目不斜視,扛在肩上的長槍閃閃發亮、挎在腰間的勁弩幽幽生輝,旌旗招展雄姿英發,光看著這糾糾陣勢,就知道來的是一只能戰的強軍。

長亭裡外圍觀的鄉紳百姓,見了紛紛暗自咂舌,都明白,這王總兵的隊伍,比譚文的軍隊只強不弱,怪不得能將神氣活現的譚家軍馬打得一個都沒逃回來,原來真的是有實力的。

夔州軍排成四人一列的縱隊,長長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邊,昂然而行,跟在主將王歡身後,進了奉節土城。

這奉節縣城,破敗無比,城牆乃黃土夯就,不少牆體都長出了青草也無人料理,城門上的關樓,連瓦片都殘缺不全,看上去隨時都會塌陷。就連那城門上不知哪朝哪代那位名人所題的“奉節”兩個城名,也灰裡吧唧的掛滿了灰塵泥土,看都看不清。

入得城來,只見一條寬不足兩丈的石板街道,兩側都是矮小的磚房土院,沒有一棟像樣點的房子,街道上怯生生的躲在兩邊屋簷下的百姓,穿著破爛,面黃肌瘦,一看就是常年吃不飽飯的饑民。空氣中有一股明顯濃烈的屎尿氣味,似乎城內沒有完善的汙水處理措施,居民們都把屎尿倒在街上。

王歡皺眉看著這一切,額頭上擰成了一個“川”字,似乎非常不悅,奉節的破爛,爛的出人意料,也不知道譚文一家是怎麼經營的,怎麼會把一個縣城弄成這個樣子。

到了縣衙門口,王歡看了,差點沒有一個跟頭栽下馬來,大明的縣衙,無不堂堂正正,裡外幾重院子,高門大院的修建的堅固堂皇,而這奉節縣衙,卻好像一個鄉野間的土地廟,大門上朱漆斑駁,銅製的門環有一個不翼而飛,兩頭鎮宅石獅子長滿了青苔,連模樣都認不出來了。圍牆上雜草叢生,站在門口就能看到有好幾處缺了口子,門口站崗的衙役,看上去似乎是花了點心思將衣服漿洗了乾淨,卻露出了幾個補丁,就連手裡的水火棍,有一個人拿著的只有半截。

王歡膛目結舌,百姓也就算了,這縣衙也是如此就說不過了,莫非這奉節歷任縣令都是海瑞般的清官,每月拿著朝廷那點奉銀克己奉公、鞠躬盡瘁,連朝廷的臉面都不修一修嗎?

孟知雨將王歡的表情看在眼裡,臉紅了一陣又一陣,尷尬的低聲道:“讓總兵大人見笑了,奉節縣衙如此已經好多年了,下官前任的前任的前任,就是這個樣子,下官有心想修一修,卻無錢無人,沒奈何,只得將就將就。”

王歡長吐一口氣,表情沉重的轉臉看著孟知雨,嘆息道:“孟知縣,你受苦了!”

孟知雨受寵若驚般抬頭,眼裡隱隱有淚光閃動,感人啊,王大人竟然這麼體貼,實在難得,自己在奉節像個小媳婦一樣受盡了委屈,有苦沒處說,別人做縣令賺個盆滿缽滿,自己卻天天喝西北風,窮得連吃飯都成問題,向誰說理去?王歡的一句“受苦了”,刺痛了孟知雨內心深處的傷處,一時間竟然有些無法自制。

這一刻,孟知雨產生了一種甘為王歡赴湯蹈火的衝動,大明文人士為知己者死,就衝著王總兵這句話,今後只要用得著自己的,絕對沒有二話。

在這樣的人手下當官,肯定不會如譚家那樣憋屈。

王歡站在門口看了看縣衙,連馬都沒有下,直接就問孟知雨:“譚文的總兵行轅在什麼地方?”

孟知雨正在感動中,聞言有些哽咽,連忙深呼吸一下穩住情緒,振聲道:“下官知道,請大人隨下官來。”

王歡不進縣衙,不是不給孟知雨面子,而是真的擔心,那房頭上的瓦片說不準就會掉下來,搖搖欲墜的牆壁會不會輕輕碰一碰就得塌,為了讓拯救大明江山的任務能夠繼續,他不能進去。

孟知雨如打了雞血一樣,興沖沖的拍打著驢子在街上橫衝直撞,跑得飛快,加上縣城本就不大,橫豎四條街,轉過彎就能看到一片灰撲撲的軍營房舍屹立在遠處。

到了近前,王歡才發現,這譚文的總兵行轅比石柱土司城的規模差不了多少,半個縣城都是它的範圍,一座氣派的門樓立在前頭,兩扇釘著銅釘的厚重木門半開半掩,守門的兵丁早已不知逃往何方。

王歡毫不客氣的穿門而入,行轅分兩邊,左邊是總兵私宅,有前後三進宅院,右邊則是校場和軍營庫房,有連綿數排房舍可容五千人馬居住。

夔州兵自有將校帶領去軍營安頓,王歡帶著百人衛隊和孟知雨,來到了總兵私宅中。

私宅已經人去樓空,據孟知雨介紹,自從譚文兵敗,三兄弟在石柱死的死抓的抓之後,奉節就翻了天,樹倒猢猻散,譚家族中長老慌了神,整日裡忙著商討對策,譚文的大小老婆收拾細軟趁空子逃之夭夭,偌大的總兵衙門,很快就成了空殼,留剩下的一些守營老軍也棄營而走,走時還偷了庫房中的許多物事,如今軍營中只有空營一座,別無他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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