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悲慘世界
蒼白、空洞，這是當腳步從遠處臨近，女人出現在霞之丘詩羽身前時，她腦海中的第一印象。
廉價的香水、厚厚的足夠遮住眼角皺紋的粉底，還有身上暴露的服飾，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在那種年代很常見的萊茵河畔站街頭的夜鶯。硬要說令人感到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她的懷裡正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個出生沒多久、連胎毛都還未曾褪去的嬰兒。
“嗯？”霞之丘詩羽感到有些微微的違和。
就算是像她這樣正值花季的少女，尚且知道剛出生的嬰兒是絕對無法忍受冬季這麼刺骨的寒風。然而眼前那個女人卻只是給那孩子披了一層薄薄的麻布，要不是嬰兒微小起伏的胸脯，霞之丘詩羽幾乎都要以為這個嬰兒已經死了。
女人麻木機械的步伐在離霞之丘詩羽四五米遠的地方戛然而止，如同完全沒有看到學姐一般面無表情地轉身向著萊茵河岸靠去。
她這是要？霞之丘詩羽突然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只見那個滿臉風塵的女人慢慢走到岸邊，沉默地低頭端詳了一會兒嬰兒的面龐，似乎在猶豫，但沒過多久又堅定地將雙手漸漸朝著水邊伸去。
“等一下！”她是想把孩子溺死！霞之丘詩羽頓覺不妙，連忙大聲制止。
然而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女人絲毫沒有因為霞之丘詩羽的制止而停下動作的意思。
“小傑克，快把那個孩子救下來。”眼看孩子就要從女人手中落下，霞之丘詩羽一咬牙，企圖利用令咒的力量將嬰兒從絕境中救出。
可惜的是，傑克仍然躺在學姐的懷裡，手腕上的令咒也像故障了似的，絲毫沒有動靜。
“沒用的，媽媽！這裡是那孩子的記憶，我們無論做什麼都影響不到裡面發生的一切。”小傑克眼中帶著一絲哀傷，別過頭輕輕解釋道。
嬰兒落入水中，刺骨的寒冷讓她頓時發出無比淒涼的哭嚎。霞之丘詩羽憤怒地跑過去想要抓住女人質問，卻發現自己的手輕易從女人身體裡穿了過去。
果然，這一切都只是回憶，而她能做到的，僅僅只是一個看客而已。
時間流逝，回憶還在繼續。像是因為嬰兒的哭聲而感到良心上的譴責，女人突然跪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原諒我，孩子。你的到來本來就是一個錯誤，媽媽連自己都養不活，又怎麼才能養活你，請你原諒媽媽。”女人無助地捂住流淚不止的雙眼，低聲哭訴道。
河中嬰兒的哭聲還在持續著，然而越來越微弱，越來越無力。汙濁的河水嗆住她的口鼻，很快隨著一個翻滾而上的水花，嬰兒稚嫩的身軀消失在那掩蓋了無數罪惡的河水中，再也沒有了聲息。
“……請務必原諒我！”女人通紅的雙眼注視著嬰兒消失的地方，好似被風乾的雕塑，愣愣地呆坐在原地，良久才喃喃地說出最後一句話，像是卑微的乞求，又似乎冰冷的絕情。
嘆了一口氣，女人匆匆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準備離開。哀傷只是也只能是暫時的，她的房租即將到期，今天的伙食費也還沒有著落，只有拖著剛剛分娩完虛弱而又狼狽的身軀去滿足肥胖貪婪的房東還有客人，以奢望一個狹小的勉強容身的儲藏室和一份微薄而又低廉的酬犒。
這就是資本主義盛行的倫敦，一個冷漠無情並且敲骨吸髓的悲慘世界。
女人瘦削的身影步履蹣跚地一步步離開，完全沒有發現身後微波不斷的河面突然如同燒開的熱水似的不正常地開始沸騰，一縷又一縷黑的紅的霧氣從水中剝離，凝成一個宛如胚胎般的球體，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上。
要開始了嗎？目睹一切的霞之丘詩羽突然莫名產生一種預感。
胚胎還在不斷地吸收著河水裡逸散而出的霧氣，慢慢地，由弱到強，愈發有力的心跳聲驀地從胚胎中傳出，並且還在不斷的加速、增強。
終於，女人感覺到了不對勁，想要扭頭看看到底反生了什麼。可當她轉過頭來，聲音突然寂寥，胚胎如同憑空消失了一樣，不見半點蹤影。
“我剛剛是聽錯了嗎？”女人自言自語地轉過頭就要繼續上路，突然感到衣服下襬被人拉住。
“請問你是我的媽媽嗎？”弱弱的聲音從女人身後傳來，一時間讓她僵在原地。
回過頭，見是一個頭髮、蒼白粉嫩可愛的小蘿莉，女人不由松了口氣。但才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溺死在水中，如今驀地有人冒充自己的女兒，無名怒火不知如何從她心底升起。
“誰家的小孩亂開玩笑，我才不是你的媽媽！”女人惱怒地一巴掌甩開女孩兒緊抓著自己衣襟的小手，拍了拍衣服下襬就要離開。
“媽媽你不要傑克了嗎？明明是媽媽把傑克丟到水裡的，傑克已經好多好多次被媽媽們丟到水裡，水裡好冷，傑克想回到媽媽肚子裡去。”女孩哭喊著想要抓住女人的手，卻被越發篤定這是某個目睹了一切的孩子惡作劇的女人更加惱羞成怒地一巴掌扇在了臉上。
“你要是再跟上來別怪我不客氣，我不是你的媽媽，你的媽媽早就死了！”惡毒的話語連同女人一直以來的怒氣一起被宣洩在小蘿莉的身上，弱小無助的女孩呆呆地坐在地上，好似被嚇傻了一樣。
“哼！”怒氣得到宣洩，女人啐了一口，扭過頭眼不見心不煩準備離開。
“媽媽不要傑克了，可是傑克想要和媽媽在一起。只要把媽媽殺了，媽媽就會留下來嗎？”女孩的哭泣聲轉變為自言自語的呢喃。
“你有完沒完……”女人不耐煩地轉過身，正要呵斥，但是下一秒，未完的話語卻永遠停在了嘴邊。
一柄鋒利無比的短刃直接刺入她的腹部，而匕首的另一端緊緊握在女孩兒的手中。
“你……你要幹嘛！”短刃離體，女人無力地癱坐在地上，臉上寫滿了驚恐與畏意。
“傑克想回到媽媽的肚子裡，永遠和媽媽在一起。”女孩的面龐依舊天真，然而說出的話語卻讓女人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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